“好!”整个“豌豆坊”大堂爆发出一阵雷鸣般的掌声及叫好声,然而星先生并未如往常般收拾下台,而是抬手示意大家安静,仿佛有话要说。
星先生“诸位,在下有一事相告,因我近来琐事繁多,加上年事已高,声息渐弱,说书这个行当需年轻力壮,因此日后会逐步减少出场时间,转由徒儿登台替代。”
童贵、时辰自然明白星先生的徒儿就是英俊掌柜,于是抬眼往后厨院外望去,果然见英俊掌柜已换好长衫,戴好宋代相巾,手拿纸扇正在候场,两人明白星先生要借着这个火爆气氛进行交接。
哪知全场听众在经过短暂寂静之后,忽然由听众乙率先发出刺耳的声音。
听众乙“我们不要别人,只要星先生。”
听众甲也在边上附和“对,只要星先生,别人说的我们不听。”
两人这么一带头,大堂里里外外拒绝声不断。
众听众“对,不听,不听,我们不听。”
一见气氛尴尬,星先生急忙起身抱拳。
星先生“诸位抱歉,这说书确实是个气力活,先前星某因大病一场,导致《杨家将》中断数月,实在是有愧大家。”
然而听众们却甚是固执,尤其是那两个不安分者。
听众乙“没关系,用不着一天接一天的说,还是老规矩,紧着您星先生的时间,您半个月得一个空,我们就半个月听一回,您一年得一空,我们就一年听一回,反正只要是您星先生说,这《杨家将》三十年听完都没问题,大不了沾您福咱做万年的乌龟。”
众听众一阵哄笑声。
“可是——”星先生迟疑间目光往后院方向望去,仿佛在等着什么,然而门外却迟迟没有动静。
里面听众甲却是接话接得尤其快“别可是了,反正是不能换人。”
众听众齐呼“对,不能换人。”
听众乙眼尖,已望见院外英俊掌柜带着扮相正犹豫不决,于是起哄。
听众乙“喂,那边的,别出来现眼啊,想学着星先生扮宰相寇准,算了吧,先长点胡子再说嘿。”
众听众又一阵哄笑,那边英俊掌柜再也绷不住脸面,院子里已没了他的身影。
大堂里一干听众你一言我一语的发泄,也不管有没有消费的,反正一齐行使着顾客就是上帝的权力,童贵、时辰则恨不得立刻把那两个带头的听众给阉掉。
台上星先生明白继续强推已不可能,只好放弃而收拾离场,听众们也一哄而散,一阵嘈杂声后,大堂里只剩六名生肖武士,五伙计和星先生也不知去向,花玉杰、李青云、张翼、杜變因是新认识,不便打搅,于是先行回了“昆月客栈”。
另外这美美的一餐并未让“豌豆坊”请客,童贵、时辰掌管的队费资金也并未受损,因为在众人不注意间,“昆月客栈”的痣脸老板已偷偷摸摸将单买了,这自然是童贵的交代,因为头晚在“昆月客栈”所发生之事让痣脸老板更加相信,童贵、时辰随时能将他的客栈拆掉,能被指派来买单是他的荣幸和庆幸。
童贵、时辰来到后院,见宫、商、角、徵、羽守在楼梯道下,一个个神情不安的扶着栏杆脸冲着上听着什么,而二楼厢房方向,传来英俊掌柜的声音。
英俊掌柜(朗声说)“话说孟良、焦赞领了借降龙木的任务,一路打听,来到穆柯寨前,带住战马闪目一瞧——穆柯寨前后是两座山头,半山腰有寨墙,吊桥高挑,中间是水沟。山坡之上,绿树成荫,禾苗茁壮,鲜花朵朵,果园飘香。”
童贵、时辰一听此声极为惊异,两人在各自家乡都是听评书的迷,所以也算半个行家,只听那英俊掌柜的声音尤其洪亮,隔着两层楼和一道门,都字字清晰,直钻耳膜,且那声音在空中传递,神完气足,干练中透着豪迈,比起星先生而言,听觉上更有一种铿锵起伏的声韵之美。
英俊掌柜(朗声说)“——山上山下的喽罗兵,军装号坎整齐,有的持戈放哨,有的果园整枝,有的田间干活,有的练习弓箭。此时孟良、焦赞早把杨六郎嘱咐的话丢在了九霄云外。两人合计,向人家借东西不容易呀!得手心朝上,冲人家说好的,另外,听任道安说,降龙树在后山,到底有没有啊?咱们得去看看。商量已毕,两人催马往后就转。等到了后寨,带战马往半山坡一瞧:哎哟,找着了!半山坡有不太高的寨墙,寨门关着,离寨门不太远的地方,从山石缝里长出一棵树,其形状象一条龙,龙头伸向东南,龙尾斜卧在西北。于是两人下马凑近了仔细观瞧——见这棵树碗口粗细,不太高,枝叶茂盛,树头向东南倾斜,树干上端在阴面长了两个树疙瘩,疙瘩当中咧开了嘴,好象龙的两只眼睛。”
此时英俊掌柜的声音停下,童贵、时辰也跟五伙计一块靠在楼梯栏杆下,仔细辨识后,才捕捉到星先生的声音。
星先生“说评书有四种风格,‘帅、买、怪、坏’,你是属于‘买’,节奏鲜明,音韵和谐,朗朗上口,通俗易懂,在几种风格里你是最吸引人的,所谓余音绕梁,三日不绝,其实刚才只要你在门外一开嗓,全场都会被你吸引住,别看他们闹得凶,人是善忘的,只要你的声音吸引他们,他们立马会追到门外去寻找发声之人,会把你请进去,可惜啊,你怎么就不亮这一嗓子呢!”
英俊掌柜“对不起师父,我练了这么多年,只在你跟五伙计面前开过腔,没,没见过这么多人。”
星先生“可你迟早是要面对他们的,这么些年了,你怎么就过不了这关呢?说书这一行最重要的就是战胜自己,战胜自己什么?无非就是战胜一张脸,豁出去这张脸。”星先生顿了顿“就拿那个叫什么童贵的来打比方,你只要有他十分之一的脸皮,几年前你就能登台了——”
楼下时辰白了童贵一眼,意思是连星先生都知道你的脸皮比天都厚,童贵也不介意,眼珠快速运转仿佛在酝酿着什么,半晌后忽然冲着时辰神秘一笑。
童贵“兄弟,饿有一桩好买卖跟你做,愿不愿意?”
时辰一愣“什么买卖?”
童贵望了边上五伙计一眼“咱换个地方说——”
童贵随后拉着时辰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