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君尧一回到家里,便立即回房从抽屉里拿出了压了许久的离婚协议书。
上面有女方陈夏花娟秀的签名,而男方栏里六年来一直空白的。
毫无疑问,这份离婚协议书没有男方的签名同意,因此,郑君尧与陈夏花的离婚之说,在法律上根本就没有生效,但这件事只有郑君尧一个人知道。
郑君尧拿着没有生效过的离婚协议书,目光无焦聚地望着某一个点,诡异地笑了笑。
六年前他真是脑子突然进水了,会去相信这世上有真爱,甚至在她毫无留恋的转身离去之后,还曾拖着刚出院的病体冲出家门,想去追逐那个远去的狠心“大婶老婆”的虚幻身影。
当年当他发现自己心里满满的都是她,准备打开心门完全地接纳她,是她把他从黑暗深渊里带出来,可又是她将才刚爬上山顶的他,一脚又给踹下使他坠入更深的深渊,他被摔得支离破碎,遍体鳞伤。
可他却还要为了不让奶奶担心,极力地在家人面前强颜欢笑,掩盖他的伤口,这六年他艰难地跨了过来。
他不甘心,他要找到她,让她付出比他还要惨一千倍的代价,无法痊愈的他却像病人需要药物一样依赖“找到她,报复她”的心理,把它当成拐杖柱着,以减缓心里裂口的伤痛,再没办法和其他人同行,包括苦苦倒追他的张莉诺。
陈夏花生的那个孩子到底是谁的?
郑君尧拿出手机拔通了陈永亮的电话,“永亮,给我查查陈慕妍是在什么时候、哪家医院生的陈昊泽,父亲栏填的是谁的名字,还有这六年来,除了欧阳晨宇,她还有哪些比较亲密的男人。要快,要准。”
郑君尧吩咐完冷冷地挂掉了电话。
“少爷,下去吃饭吧!”几声敲门声后,门外响起了萍姐的叫唤。
“知道了——”
郑君尧将离婚协议书放回抽屉里,下楼坐席吃晚饭。
又大又长的饭桌前,郑家人整齐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一声不响地吃着晚饭,有一个空着的位置,始终没人坐上去,那是叶岚的位置,叶岚就像是就此永远沉没的小船,她就在哪儿,但她可能永远也回不来了。
至于那张陈夏花坐过的椅子,李珍妮声称为了不让君尧触景伤情,让佣人将其搬到了地下室,永世不得见光。
饭桌正中大位上坐着的,还是郑父郑振辉,只是他少了当年那份不怒而威、冰冷强势的力量,鬓角不但多了一缕白发,尽显沧桑,嘴巴和右肢还有些不利索,说话和走路显得有些吃力。
还好儿子己经足够有能力继承他的事业,他也好就此安享晚年,只是他与陈夏花那段婚姻,真是令他扼腕不己。
他摔下楼与货船遇风暴沉没,在他认为,根本就是意外。迷信之说简直就是放屁,可人毕竟己经走了,且无迹可寻,婚也离了。
本想他们这段婚姻,能够让他减轻些对张芷的歉疚,没想到却让他欠得更多了,恐怕这辈子也还不清了。
如果……如果当时他还清醒,他绝不允许他们离婚。
想想就来气,“不吃了——”
郑振辉口齿不清地说了一句,拒绝了妻子递过来的一汤勺的饭。并不困难地站了起来,一瘸一拐地往花园走去,李珍妮起身伸手扶他,却被他倔强得一手给甩掉了。
“妈——让爸爸自己多走走吧!医生说那对他有好处,你没看爸己经好很多了,照这样的速度,再一年爸就能健步如飞了。”郑蓝冰看着妈妈说。
的确是这样,郑振辉出事后,在轮椅上呆了三年,经过反复不断地复健锻炼,最终才站了起来。
又从三十分钟走一百米到三分钟走一百米,又用了三年的时间,他在循序见进地康复中。
郑家上下无不乐见,最开心的当然还是那个老顽童郑老夫人。
不过,现在的老顽童不比当年乐了,她时常发呆在想些什么?
她时常说,人活一辈子,不求富贵一生,但求无愧于心;不然,即使富贵了,平安了,但心里却疾了。
“嗨——”郑老夫人把饭含在嘴巴里,却食之无味,深深叹了口气。
“老夫人,怎么了?是饭菜不合胃口吗?”身后的管家萍姐问道。
郑老夫人沮丧地摇了摇头,“我只是想念魔芋的味道。”
“老夫人是想吃魔芋呀!明天我就让老王做给您吃,再多备点材料,您随时都能吃到。”萍姐笑着说。
郑君尧与郑蓝冰听完后,不禁停下愣了愣,他们都知道奶奶为什么想念魔芋。陈夏花在郑家的时候,时不时的就会做香喷喷的魔芋给奶奶吃。
“做什么做?你们能做出那味吗?”郑老夫人轻嗔道。
“我吃好了,今晚我要出去一下。”郑蓝冰用餐巾抹了抹嘴巴,站了起来。
“去哪儿呀?”李珍妮问。
“听说聚友俱乐部有活动,我去凑凑热闹。”郑蓝冰拿起早就准备好的包包挎上。
“里面应该有不少优秀才俊吧!”李珍妮一脸兴奋地说,小女儿都奔三了,可却还是孤身一人,从没从她嘴里听到她提过哪个男士的任何信息,哪怕是讲男人坏话也好。
李珍妮都要怀疑小女儿是不是情感有问题,或者……或者她喜欢的对象不是男人。
天哪!一想到女儿可能是女同,她就想撞墙。
郑蓝冰往上翻了翻白眼,她怎会不知道妈妈的心思,她发誓她喜欢的对象绝对是男人,只是她等待的那个人没出现而己。
她也不知道她等的是谁?反正,她的心里有一种强烈的等待与期盼,那感觉真怪,就跟她离不开太阳宝盒一样怪。
郑蓝冰从包里拿起太阳宝盒,抱在怀里准备转身出门。
郑君尧忍不住说话了,“这么大了,还玩玩具,不怕小朋友笑话你呀?”
“奶奶,你看哥说我什么了?”郑蓝冰气得直跳脚,跟奶奶告状了。
“哥说的是至理名言。”郑君尧说。
郑蓝冰气得大口喘着气,胸脯一起一伏,“臭哥哥,这不是玩具好不好,它是……它是……”
“它是什么?说不出来了吧?哈哈!”郑君尧见妹妹一把年纪了还这么幼稚,只觉好笑,真是老死也不改她可爱的本色呀!
“我是懒得跟你说……哼!”郑蓝冰放弃自我辩解的机会,反正说也说不清楚,她对太阳宝盒的依赖与爱恋,是用任何语言都无法表达的,她才不会承认那有点病态呢!
“尧尧,你还说你妹妹,你都一把年纪了,还跟妹妹斗嘴,羞不羞啊!”郑老夫人倒是很喜欢看这种热闹的场面,于是,每当这种情况发生,她总要帮个倒忙,往火上加点油才行,那样才好玩。
“就是,还说我,真是可笑至极,屎尿哥,屎尿哥……”郑蓝冰壮起胆学着白皓森叫着郑君尧最恨的名号,叫完连忙笑咯咯地跑了出门。
“郑——蓝——冰——你最好永远别回来,不然看我不打烂你的屁股。”郑君尧冲着妹妹的背影大喊过去,但双眼却含着笑。
“咯咯咯……”郑宅里总算又有了点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