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天有白老在,找茬是不可能的。此事只有晚上进行,掌握了段星海的晚上练功的行踪,计划变得顺理成章。
那夜,星月之光如银。张德成和四个跟班约好了在林外的草地上集合。张德成负责提供武器。虽说杂役不许配备武器,但以张德成在杂役处这么多年的资历,平日私运偷藏些不算难事。
张德成使的是剑,其他四人都佩刀。黑脸青年与一人在前方带路,张德成紧随在中间,其余二人押后。
自段星海发觉黑脸青年在林中鬼鬼祟祟看他练功时,就知道有这么一天。他自认为和张德成之间没有仇,仇恨来自于对方的嫉妒之心。嫉妒又是他自认高大,把段星海看得渺小。渺小之人让高大者失宠,对于高大者确实想不通。
既然这股浪潮来了,就要面对。只有高过一浪才能把那一浪压下去。段星海想到:“那就让他意识到,高大者并非真正的高大,别人其实也非他内心所想象的那样渺小。”
最近几天,段星海一直在练那段心诀。身轻如燕,筋骨强健的感觉是之前从未有过的。并且,就连听觉和视力也灵敏了许多。他听出,共有五个人,全都来者不善。
张德成仗着人多,不玩阴的。冲上去就将段星海包围了起来。段星海这辈子只经历过两次实战,一次是和巨蜈蚣,另一次与张德成。均一败涂地。
“这次,我不能再输。”段星海想到,“以后我都不能再输,直到救出父亲,为母亲报仇为止。”
在张德成看来,这不是战斗,而是凌辱和夺命。张德成与段星海距离一丈,月光下,面容恐怖、阴森,如前来夺魂的地府之鬼。他说:“以前我很喜欢杂役处,喜欢在这里工作和生活,喜欢白老对我客客气气,凡事跟我商量。但是,自从你来后,一切都变了,变得不习惯,变成了我背负着羞耻过日子。这种感觉是多么的无奈和愤怒,你知道吗?”
为此事愤怒,段星海认为可笑而不可理喻。不过表面上,他并不嘲笑:“我无意跟你争宠,我们都是杂役,查家庄最下等的人,本应和平共处,互相帮助。”
张德成挥着寒光闪闪的剑说:“呸,你这个趁机夺势的小人,跟你和平共处,还不叫我要倒八辈子血霉。对你这种人,只有一个字,杀。杀之而后快。段星海,你给我听好了,今天就是你的死期。”
“你会后悔的。”段星海眼中一抹寒光。
张德成不免一怔。凭之前和段星海的接触和交手,他是个孬种。武功不行,更无胆色。别说五个对一人,就是单打独斗,也能轻易把他的小命给了结。
眼中寒光从何而来?张德成不解。正是这一抹寒光,使他感到这个靠白老照顾的孬种忽然间变了一个人。变得让他害怕,让他暗自凝聚功力,需全力以赴去应对。
他使了一招刁技,让黑脸青年带着另三个人先上。他们认张德成为大哥,自然要听他吩咐。各个举起大刀朝段星海砍去。
要知道,今日之段星海已不同于往昔。凭他白袍修为,寻常钢刀在他眼里简直就是破铜烂铁。用白老所教的招式辅助乾元灵心诀,一道白光从指间破出,直奔大刀而去。只听哐当几声乱响,五把大刀全部从根部折断。
这不是一般的功夫,只有修士修为才能以气断刀。
段星海一直以来都穿白衣。因而众人对他的一身白并不在意。大惊之下,张德成凝神察看,惊道:“你的白衣一尘不染,难道已经到了白袍修士的境界?”
“现在离开,我还能饶了你们。若是今后再挑衅、捣乱,我对你们不客气。”段星海没有正面回答张德成的问题,而是如此说道。
张德成心知糟糕,但也不轻易放弃,咬牙狠狠地说道:“今天我们是铁了心把你灭掉,要是不能,你把我们灭掉好了。”
想那张德成还算有点骨气,他手下的四个跟班则不然。此时,你看我,我看你。虽说在月色下,惶恐退却的表情已经非常明显。
他们把手中仅剩的刀柄扔掉,纷纷躲到张德成身后,以求庇护。张德成骂他们:“狗娘养的,一群胆小鬼。”
就当是胆小鬼吧。他们来查家庄是为出人头地,轻易丢掉性命的事谁都不愿意干。也许张德成也是这么想,但是不能表现出来,若是他也逃之夭夭,那今后在杂役处必然再无立足之地,就连那四个小跟班都要失去。
于是,他握紧了拳头,咬牙对段星海说道:“白袍修士,到底是多厉害的角色,我倒要讨教讨教,说不定也不过是浪得虚名。”
说话间,掌中真气喷薄而出。他试图出其不意,克敌制胜。但对于白袍修士的了解,他实在是太过欠缺。殊不知,在视听变得极为敏锐的段星海面前,他所谓的出其不意实在是太慢了。
那股真气行到半途,段星海才出手。之前所学心法在体内快速游走,强劲无比。白光划出一道弧线,将张德成打出的真气之力生生抹去。
紧接着,他顺手一挥,看似极轻,其实暗藏玄机。使张德成最初感觉清风拂面,紧接着仿佛龙卷风袭来,凭张德成肉体凡胎难以抵挡。整个人都被卷飞出去,在空中发出惨叫连连。
待他落地,段星海已经站到他身旁。脸上全无身体里的喜悦,而是一脸惆怅盯着张德成说:“查家庄选拔杂役,三百二十二个人只留下五人,其余都死了。大家都抱着出人头地的憧憬,既然好不容易活了下来,未来的希望已展开在眼前,为什么不互帮互助,共同努力呢?为什么要窝里斗,相互残杀?”
张德成落地时,吐了一口血。对于段星海说教式的言语,他根本就听不进去。冷笑道:“你赢了我,你是强者,可以随意处置我。但是你说的那些话,不对。你已经达到了白袍修士进阶,必然想要继续修炼下去。江湖尔虞我诈,相互残杀,比查家庄严酷不知道多少倍,这些你以后都是要面对的。”
随意处置他?他没想过要把他怎么样,没有办法惩罚他,也不会杀他。赢了就赢了,赢了就罢了。他抬起目光,望着前方,并且走去。修炼的路途艰难重重,并且异常残酷。这点父亲早就已经说过。如今张德成又说。
段星海想,他的江湖有明确的目标,并非无休止,只是救父报仇。因而,或许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复杂。何时能完成这项必须的使命?也许要很久很久,也许父亲等不到儿子相救。也许……有无数种可能性。
他的背影在张德成这帮凡夫俗子看来,很强,但是惆怅憔悴。不像是十六岁的少年,比起年龄,要成熟很多很多。
张德成从地上站起,吐了口血,说道:“段星海,我今天杀不了你,但是仇已经结下。你能练成白袍修士,我也能。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我们今后再见。”
他起身后,看了一眼四个跟班,对他们的行为失望之极,冷笑一声,不顾四人茫然不知所措站在那儿,展开轻功远去。
这一去,决计不再回查家庄,此地一败涂地,想去别的地方寻找机会。因此,光明正大翻墙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