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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第八章 现世安稳,岁月静好

司夜说,你不喜欢这里,我带你走吧。

我对他说,我想留在这,我们的故事,从哪里开始,就在哪里结束。

他紧紧抱着我,不再说话。

朝霞美吗?

美……

司夜,记得我对你说过,如果有一天,我离你而去,你不要悲伤,也不要绝望。我的灵魂会穿越那场壮丽的霞光俯视着人间的你。

他哭了,抽噎起来,像个孩子。

求求你,别再丢下我,求求你……

唉……

他的苦苦哀求,我的声声叹息,飘散在凛冽的海风里,破碎了满地,经风一吹,变成白色的灰烬,飞到天上去。

我抬起头,向着太阳的方向,好温暖。

端坐在白云上面、俯视着芸芸众生的仁慈的上帝,你如果听到了这破碎的声音,也会哭吗?

司夜,能不能为我做件事?

你说……

我想见宇,他消失很久了,临走前我想见见他,你帮我把他找来好不好?

他……就在这里。

原来宇一直都在往生岛,决战前司夜就暗中抓了他,然后把他幽禁在岛上。司夜说他很奇怪,抓他的时候,他明明有机会逃走的。可是,他没有逃,甚至没有反抗。他的表情带着一种古怪的期待,仿佛这一天他已经等待了很久。

来到这儿后,没说过一句话,每天痴痴地盯着海面发呆。司夜没有杀他,他知道宇对我的意义,所以他不会杀他。当然,在我们重逢前,我和宇之间发生的事,他什么都不知道。

宇为什么不逃走,我想,我能猜测出他的想法。他在等我,他知道,无论生死,我总会回到司夜的身边。所以,他每天遥望着茫茫无际的大海,等待着我,等待着结束。

别人如果知道,赤宇昔日的当家人,被人幽禁在一座杳无人迹的荒岛上,形影相吊,一定会替他感到悲哀。可是我知道,宇不会觉得自己悲哀。他最悲哀的时候已经过去了,所以没什么东西能使他更悲哀。

或许,在岛上的这段日子,才是他人生中最平静最安稳的时光。不用再去想什么,不用再去做什么,不用伪装,不用伤害,也不用被伤害。当然,也不用恐惧。每天除了等待,还是等待……

司夜拿走了他的一切,那些他憎恨的,却不得不依赖的一切。

在这三年里,每次想到宇,我总是隐隐感觉到,宇对于轩辕家是带着怨恨的,就像他对我的感觉。莫名的憎恨,摧毁的渴望,隐讳的欲念。他被这一切牢牢地困住了。

阔别三年后的重逢,我已经看不见他的样子,所以不知道此时此刻,他脸上是何种表情。

“我不会道歉,也不会后悔。”他的声音,还是那么悦耳动听,平静得像一潭水,一潭毫无生气的死水。

“我知道。”我淡淡一笑。

这才是真的宇,即便知道我瞎了,快死了,他依然可以平静地告诉我,他不道歉,亦不后悔。执拗顽固得让人惊讶,为什么以前没发现?是我一直在忽略他吗?这个我用飞蛾扑火般的热情,舍生忘死去守候呵护的人,我却从没真正了解过他。

我正了正身子,陡然睁着一双没有焦距的眼睛望着前方,宇应该就在那里,我想让他觉得我是在看着他的。

“宇,你身体好吗?这里好像很冷。”

“我们有三年没见了,我是不是憔悴了很多?”

“还记得你送我的那把竖琴吗?它就放在外面,司夜把它从城堡带了出来。可是,我们的家被他烧没了……”

“再过几天就是父亲和朔雪阿姨的忌日了,不过,我可能去不了了……”

我像一个年过半百的老人絮絮叨叨地跟他说了很多有的没的。想想自己真的很奇怪,生死离别之际,想到的竟然是这些零零碎碎,无关痛痒的小事。可是,此时此刻,我想说的也只有这些。

我跟他说了很多话,他却一直没有回应,一直沉默着,这让我有些失望。或许他比我更失望。没看到我的愤怒,怨恨,甚至连一句指责的话都没有。可能,他在预想的无数次重逢的场面中,唯独没有这一种,如此的平静。

最后,我说到没什么可说的了,就停了下来,我们就这样彼此沉默着。半晌后,我深深叹了口气,对那个静默得像空气的人说:“我会让他放你离开这里,然后,好好活着。”

没有声音,还是沉默。屋子里的空气缓缓地流淌着,没有一丝一毫的躁动。我又叹了一口气,慢慢站起来,竟然有些倦了。用手扶着墙壁,凭着感觉向门口摸去。

“凝夕……”他突然叫住我。

我转过脸,循向声音的方向。

“你爱过我吗?”头一次问我是否爱他。

我笑了,轻快地说:“当然,哥,你是我唯一的亲人。我一直相信,你对我的好,不是假的。我们相依为命的那段时光,也不是假的。其实,你真的很疼我……”

话音刚落,就被他拥在怀里,宇的气息萦绕在鼻尖,还是那么清爽干净。

“我毁了你,凝夕,我彻底地毁了你。可是,我不后悔。与其失去你,我宁可毁了你。”

我轻轻叹了口气,把脸埋进宇的怀里,耳朵贴着他微微起伏的胸膛,慢慢闭上了眼睛。

“哥,让我再听听你的心跳声吧。有了它的陪伴,黄泉路上我就不会孤单了。”

宇用手摸了摸我的脸,他的手像死人一样的冷。

“恨我吗?”

“不恨,可是,我无法原谅你。”

“凝夕,我舍不得你。”

我在他怀里淡淡地笑,宇,我也舍不得你。几番辗转轮回,这血浓于水的亲情仍是我今生无法割舍慰藉。

走出门口,司夜在外面等了我很久。我把脸贴着他的肩膀,轻轻舒了一口气,“放他走吧。”

他的身体一下僵住了,捏着我的手臂有些用力,仿佛在抱怨着主人的不甘。

“他不该受到惩罚吗?”

“你可以惩罚他,可是那改变不了我们的结局。其实,他一生都活在惩罚中,别人的,自己的,该承受的,不该承受的……这已经足够了。

他的身体还是紧紧地绷着,我蹭着他的脸,轻声说:“你不是想和我一起走吗?那就让我们不带怨恨,干干净净地离开吧。好吗?”

他轻轻一抖,亲了亲我的脸,“好,我什么都答应你。”

司夜答应我,明天一早就送宇离开,也将岛上的守卫都撤走。他说,这几天要安安静静地和我过完人生最后的时光。

可是,当天晚上,晚餐的时候,司夜告诉我,宇……死了。他把叉子,刺进了自己的喉咙,整个都刺穿了。等我赶到他身边的时候,他的身体已经冷了。我什么都看不见,我不知道宇到底流了多少血,他的血到底有多红。可是,屋子里弥漫着刺鼻的血腥味,夹杂着海水的腥臭,浓重得令人作呕。

“凝夕,我舍不得你……”

为什么?你说你舍不得我,却在我之前离开了这个世界,走得那么的干脆,那么的直接。洒脱得像凛冽的海风,没有一丝一毫的眷恋。

“哥……”还没喊出声,血却先冒了出来。

一双手臂惊慌失措地拖着我,“凝夕,凝夕……”

这情景一定很可怕,我很想对司夜说点什么。血却像滚烫的岩浆从我嘴里不断地翻涌出来。他的声音也飘得越来越远,很快就失去了意识。

等我醒过来,已经是第二天晚上,我躺在司夜的怀里,软绵绵的身体,连哭的欲望都没有了。

“他呢?”

“还在地下室,我想把他送回轩辕家在荷兰的墓园,好不好?”

我摇了摇头,“还是葬在这里吧,他不会想回去的。”

“好,我派人去办。”

他拥着我的肩膀,轻轻地叹气,“他为什么要这么做?怕我报复他?”

我转过身趴在床上,疲倦地说:“他从来没怕过,他是不想我在下面太孤单,所以……先下去等我。”

司夜亲了亲我,“有我在,怎么会让你孤单呢?”

我心一紧,转过身靠过去,嘴唇贴着他的耳朵,“司夜,我好难过,抱我好不好?”

“凝夕,不行,你的身体……”他将我探进衣服里的手,按在了胸前。

我用额头点住了他的唇,“司夜,抱我。让我知道,我还活着。”

我的身体怕冷似的抽搐起来,紧贴着他的胸膛轻轻摩挲着。他的身体好热,热得像一团烈火。

“凝夕,你受不了……”他的呼吸已经急促,却依然执拗地推拒着我。

“我已经没有几天可活了,燃烧我,让我在生命最灿烂的时候死去,不是很好吗?”

他不再说话,因为没有时间说话。我们像爱着生命最后一天那样拥抱着彼此,汲取着彼此的温度。

最初的最初,我们伤口对着伤口,寂寞对着寂寞,两颗同样孤苦的灵魂,用欲望丈量爱情的深度。

最后的最后,我们一身的伤口,只留下了寂寞,爱情在时间的罅隙里灰飞烟灭,捻落蹉跎。

我的身体,他的身体,我们的身体都在动,我们都还活着。

活着的感觉真好,为什么以前从没发现过?

幸福其实很简单,两个人的拥抱,便是一个世界,为什么从没好好珍惜过?

我流了很多泪,他的唇沾着我的泪,有鲜血的味道。

“怎么哭了?我弄疼你了吗?”他颤抖着手,笨拙地抹着我的眼泪,不让眼泪滑进我的嘴角,不让我尝到鲜血的味道。

我哭着摇头,司夜很温柔,虽然我感觉不到,但是我知道,他一定在很温柔地爱我。我哭,是因为,司夜,我又要失去你了。神的手可以停下我生命的时钟,可是,他不能停下你的。我们的一生都活在无可救药的黑暗中,现在,我要为你抓住一线光明,寻一个出路。

“司夜,知道我最想要什么吗?”

他啄着我的唇瓣,“无论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我是属于你的,一直都是你的。”

我笑得很开心,真的很喜欢听他这样说,比任何甜蜜的爱语都动听。

“我,要你活着。”我拼尽全身的力气,用藏在手里的银针,扎进了他的后颈。

他的手紧紧地抓住我,捏得我的骨头咯咯作响,凄楚的说了两个字:“不要……”

然后,就直直地倒在了我的身上。我翻过身,贴着他的脸,“对不起,我又骗了你。我不能带你走,我的人生已经走到了尽头,可是,你的人生还没完呢。”

“你,真的要这么做?”北月走进来,将睡衣披在我身上。

我点点头,“是,又要辛苦你了。”

“怎么不让他多陪你几天呢,就这样结束,你舍得?”

我苦笑了一下,“我就是怕自己舍不得,会带着他一起走。”

北月搂着我颤抖的肩膀,无奈地问:“可是,你甘心这样消失在他的生命里吗?从此以后,旋司夜心里再也没有轩辕凝夕这个名字。”

他停了一下,托起我的脸,一字一句,清清楚楚地说:“他不会记得你,不会思念你,不会再爱你。他甚至不会知道你曾经在这个世界上出现过,这样孤独地死去,你受得了吗?”

我凄凉地笑了笑,“我很快就会死,所以我很容易得到解脱。可是……”我拉住他的手,“北月,你怎么办呢?

“原来,你还记得我啊。”他抱着我苦笑,“可惜,我不能给自己催眠。不然,我也想忘记你。”

我轻轻一颤,“北月,我……”

“不要再跟我说对不起。”他打断了我,冰冷而坚定地说,“自始至终你最对不起的人是你自己。我不会死,如果你不想活在他心里,那就活在我心里。即使你抛弃了整个世界,我也舍不得让整个世界抛弃你,令你孤零零地死在寂寞里。”

我把脸埋进他的怀里,“谢谢,有你送我,我可以安心地走。”

催眠的过程很复杂,需要几天几夜不停地对受施者灌输记忆。北月给他制造了一个又一个梦境,与他的经历大致相同,只是没有我,北月把我的影子从他的大脑里抠去了。他将永远忘记我,一生一世都不会再想起。

每次想到这个,心都很疼,疼得直咬自己的手背,甚至咬出血。我的身体越来越差,生命在一点点流失,一点点枯萎。可是,我还不想死,没有看到我要的结果,我合不上眼。

整整四天,我一直陪在他们身边,听到催眠中的司夜,像台性能极好的录音机,一句一句重复着北月对他说过的话,置身一个又一个梦境中。

终于,北月说:“可以了,他的生命里,再也没有属于你的记忆了。这对你来说,是不是完美的结束?”

是不是完美,要用时间来证明。

我只是苦涩地笑,“他什么时候会醒?”

“明天晚上。”

“那我们明天就离开这里,然后通知天一盟的人来这里接应他。”

他走过来,抱起我,“好,我们回日本去。姑姑还在日本等着你。”

“你想把我跟妈妈葬在一起?”

“你不想吗?”北月将我放在床上,替我盖好被子。

我摇了摇头,“北月,不要为我筑碑立墓。我死后,将我的尸体,和所有能证明我存在的东西全部烧掉,洒进大海。”

他的手一紧,“你害怕他会想起你?不要!这太残忍,太苛刻了。”

“我知道,可是即使只有百万分之一的可能性,我也不能冒这个险。”

他沉默了片刻,长长叹了一口气,“好吧,也许只有这样,你才能无牵无挂地走,得到真正的自由。”

我笑了,心满意足地缩进被子里,端端正正地躺好。

“北月,我们明天一早就走,回皇家去。家里的樱花开了吧,我已经好久没看到樱花了。”

“凝夕……”

“我忘了,我已经看不见了。”我闭着眼睛,有点惋惜地说。

北月揉了揉我的头发,“明天我们就回去,早点睡吧。”

说完,他就走了,我听到门外隐隐的抽噎声。我知道,他又去我触不到的地方独自哀伤了。

我一个人孤独地躺着,夜风吹进来,花香四溢,花瓶里的丁香随着那轻柔的风,飘到我的脸上,闻着那清冽的寒香,今夜会做个好梦吧。

世界好静,时间好静,我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一声一声,像一座古老的时钟,越来越慢,越来越微弱……

意识慢慢地下沉,沉进浓重的黑暗里。朦胧中有人轻轻托起我的身体,好熟悉的怀抱。

“北月,是你吗?你……来送我走吗?”

铃铃铃!是闹钟的声音,我张开眼睛,看到粉色的闹钟不遗余力地尖叫着。我一下愣住了,手在眼前晃了晃,我看得见!橘色的台灯,粉红色的衣柜,白色的写字桌,海蓝色的窗帘。这温馨雅致的小空间,是我的卧室?

还没等我回过神来,门口就想起了响亮的抱怨声:“死丫头,你的闹钟吵死人了,怎么不关掉?”

这个声音……是宇。

我彻底蒙了,关掉闹钟,飞奔下楼。

爸爸悠闲地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着报纸。听到我心急火燎的下楼声,他从报纸中抬起头,皱了皱眉头。

“跟你说了多少次,女孩子要斯文一点,端庄一点。你看看你,哪有点女孩子的样子。”

爸爸,他不是……

“行了,别再说她了,小夕从小就是这么迷迷糊糊的,你又不是不知道。”

妈妈端着热气腾腾的早餐,从厨房走出来。

妈妈……

“妈,饭做好了吗?我上班要迟到了。”

一个挺拔俊朗的身影从楼上走了下来,真的是宇!

“凝夕,你又拿我的衬衫当睡衣!”

他狠狠地敲了一下我的脑袋,我愣愣地看着他。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爸爸,妈妈,宇,他们竟然都活着,我在做梦吗?

宇的手在我眼前晃了晃,然后大惊小怪地叫了起来:“妈,快来看啊,小夕睡傻了。”

妈妈笑着走过来,拍了拍宇的肩膀,“别胡闹,吃饭去!小夕,愣着干什么?今天不是说好要去教授家,请他指点你的毕业论文吗?一会司夜就来接你了,别又让人家等。”

“司夜?”我叫了起来。

“怎么睡得连自己的男朋友都忘了?”宇不满的嘟囔着。

我走过去,坐在餐桌旁,小心翼翼地问:“我睡了很久吗?”

妈妈把牛奶推到我面前,笑着说:“前天你和司夜去爬山,你说累坏了,结果昨天整整睡了一天,像只小猪似的。”

我开怀地笑了,原来那漫溢着痛苦的一生,只是我做的一个凄美的梦。是的,一切只是一场梦……

门铃响了,妈妈过去开门。

“夜,你来了……”

我从早餐氤氲的雾气里抬起头,看到一抹颀长的身影沐浴在灿烂的晨光中,黑亮的发,深邃的眼,朝阳般的笑容。

这一刻,心好酸,眼角也酸,酸得想哭。

为什么?看到他会觉得心酸?

明明很幸福,为什么要哭?

我放下早餐,朝着那抹梦幻般的身影飞奔而去,紧紧拥抱。我是不是在命运前匍匐了一万年,才得到这温暖的怀抱?

幸福而又酸楚……

“臭丫头,有点出息好不好,爸妈都看着你们呢!”

我回过头,看见我的亲人一家和睦,笑意融融。我对着他们做了一个鬼脸,拉起身边的人就跑。

抬头望进满眼金灿灿的阳光,万里无云,天气晴朗,世界是如此的美好。我小鸟伊人挽着他的手臂,两个人漫步在铺满碎金的马路上。

“司夜,你知道吗?昨天我做了一个好长好长的梦。我梦见一个女孩,她悲哀地活着,无奈地放手,孤独的死去,穷其一生都没能得到真正的幸福。”

“你别笑啊,我都快难过死了。枕巾都哭湿了。”

他低下头,眼眸亮得像泓春水,我的眉目清晰地倒映在那泓春水中。宠溺地揉了揉我的脸,柔声安慰道“不要难过,只是一场梦而已。放心,我不会让你跟她一样的。”

他吻住了我,温柔而霸道。我躲在他怀里幸福地笑着。

现世安稳,岁月静好,那痛不欲生的前尘过往,只是一场华丽而凄美的梦。

是的,一场梦而已,那么,就这样吧……BT1〗尾声 凝夕,你在天上看着我们吗

他静静地抱着她,熹微的晨光照在他们的身上,在他们的周身镀上了一层金黄,安静祥和得像一幅圣洁的画。

他抬起头,望向太阳的方向,平静地笑了笑,“凝夕,你看,朝阳多美……”

怀里的人没有反应,睡着了一样,嘴角挂着甜蜜的笑,仿佛正做着一个无比幸福的美梦。他知道,她永远都不会再回应他了,她已经走了。黑夜带走了她,带走了那抹苍白脆弱的灵魂,永远结束了她的痛苦。

“她走得很安详,好像没什么痛苦。”宛如樱花般优雅美丽的男子,目不转睛地看着他,或者应该说是看着她。

男人笑了,手轻轻抚上了她微微扬起的唇角,却不敢真的触碰,怕破坏了那美丽的微笑,即使那抹灿烂的微笑已经永远定格在了她透明的脸上。“笑成这样?你在做着什么样的好梦呢?我在你的梦中吗?”

北月看着男人的笑容,明明是那么明朗,那么温暖的笑,却让他压抑得喘不过气来。不知是因为悲伤,还是因为眼前男人的表情。他已无力再想,早上起来,看到眼前的一幕,他就知道,自己的催眠失败了。而他今生今世最珍惜的小妹妹,已经在这个男人的怀里,永远停止了呼吸。他的世界如高山,整个坍塌了,分崩离析成颓败的碎片,一片一片刺进他的心里,鲜血淋漓。悲伤太过,反而成了一种麻木,他已经哭不出来。

可是眼前的男人,却比他还要平静,平静得可怕。他就这样望着怀里的她,温暖地笑着,幸福的笑着,深邃的眼睛里却是一片荒芜,那怪异的表情让人不寒而栗。

北月看着他的样子,下意识地清了清喉咙,“我真的没有想到,我的催眠对你竟然失败了。”

男人没有看他,眼睛依然专注着怀里的人。

“我也没有想到。我在你制造的梦境里来回游荡着,突然觉得心好疼,像被人剜走一样的疼。我无法呼吸,我告诉自己一定要醒过来。不然,就会遗失比我的生命还重要的东西。于是,我就醒了。你相信这是心灵感应吗?我相信。”

北月不可置信地看着他,眼前的男人已经超出了他所能感知的范畴,那似乎是一个神秘的法度。一个超越生死,超越世间一切有形的法度。

“就算你提前醒了,也不可能这么轻易地摆脱我的催眠。”

他抬起头,一双黑亮的眼眸紧盯着他的脸。

“你知道凝夕对我来说是什么吗?她是我的骨,我的血,我的肉。我全身上下每一条神经,每一块皮肤,每一个细胞,都清晰地刻录着我们的回忆。这种感觉,你懂吗?”

北月倒吸了一口冷气,突然笑了。

“凝夕真傻,她要我烧掉她的尸体,烧掉一切她存在过的证据,她以为这样你就永远忘记她了。她真傻。”

北月悲哀地看着那纤弱的人,生命的最后一刻,她依然固执,固执得想为爱人寻一个出路,孰不知,这是一个没有出路的出路。

司夜也笑了,轻轻地抵着她的额头,柔声说:“你真的好傻,我怎么可能忘记你。对我来说,记住你,就像呼吸那样简单。你要我停止呼吸吗?”

怀里的她还是那么真切而温暖地笑着,那是一种毫不掺假的,恣情纵意地笑,仿佛整个世界都在这抹微笑里变得生动起来。

他突然抬起头,求助似的看着北月,“你说,她最后到底看到了什么呢?她的笑容好美,我从没见她这样笑过。”

北月无奈地叹了口气,“她看到了什么?应该是看到了自己最向往的东西,她最向往什么,你不知道吗?”

司夜苦笑了一下,“有时,我觉得自己并不了解她。我一直觉得她不爱我,这让我很伤心。我一直问自己,她为什么不爱我,为什么一次一次抛弃我。我这么爱她,对她这么好,她应该爱我的。后来我才明白,没什么原因。她其实很爱我,就像我爱她那样,你明白吗?”

北月默默地看着他,眼前的男人已经有些语无伦次了……

“你应该明白的是不是?可是,我还是不明白。她既然这么爱我,又为什么不能陪着我呢?我既然这么爱她,为什么总是让她痛苦呢?是她的哥哥,她的家族,让她无法爱我吗?可事实究竟是不是这样呢?我真的不知道了……”

北月摇了摇头,“那不是全部,是一个承诺,绑住她的是一个承诺。凝夕答应过姑姑,要让宇幸福。”

司夜愣住了,迷惘地摇了摇头,“承诺?我不了解。这个承诺这么重要吗?比我重要?比幸福重要?比我们生死不弃的爱重要?”

北月悲哀地看着他,“没有那些重要,却牢牢捆住了她。”

他走过来,抚摸着她失却血色的脸颊,“凝夕,一个不被祝福的孩子。从一出生,幸福似乎就抛弃了她。所以,她也就抛弃了它。死守着一个承诺,固执地活着。因为不那么做,她根本找不到活下去的理由。”

北月闭上了眼睛,深深叹了一口气,“她远没有你想的那么坚强。”

司夜浑身一凛,呆呆地看着她的脸,微合的双眼,长卷的睫毛,微微翘起的嘴角,顽皮得像个小女孩,如此幸福的时刻,她却只能在梦中得到。

北月看着他呆滞的表情,有些不忍,可是他依然要说下去。

“那是她生命的养分,她依靠它活着。后来养分变成了芒刺,将她牢牢地困住。当她意识到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那些芒刺穿透了她的羽翼,刺得鲜血淋漓。而你……”北月看了看他,眼神里带着责备,“却将她生生从那些芒刺上拽了下来。你是解救了她,可是她已经残缺不全了。她一直带着残缺不全,血肉模糊的身体在爱你。”

用血来滋润的爱情,怎么能幸福?

司夜又笑了,大声笑着,笑出了眼泪。拥着她被殇尽折磨得瘦骨嶙峋的身体,轻轻摇晃着,好像她是襁褓中的婴孩。

“你再也不会痛了,再也不会伤心了。再也没有人能逼你抉择,再也没有人能强迫你割舍。没有人,没有人……”

他又哭又笑,“我是个混蛋,真的是个混蛋。为什么早没有想到,为什么要一直强迫你?明明知道,你有太多的羁绊,太多的牵挂,我应该成全你的。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明明如此相爱的两个人,会落得今天这样一个结局?北月也想知道。仅仅是命运,仅仅是误会,仅仅是执拗,两个如此卓然不群的人就落败得一塌糊涂。

“你,有什么打算?”北月终于问出了口,凝夕已经离开了,或许等待他的只有一个结局,一个凝夕不愿看到的结局。

他看着北月担忧的脸,嘲弄地扬起了唇角,“你以为我会懦弱得自寻死路?不,我不会死。因为,凝夕要我活着,所以我就活着。在我们相遇的这个小岛上,像她所希望的那样,安安稳稳地活着。”

北月难受得说不出话来,男人的表情让他忽然觉得,爱情很残忍,时间很残忍,未来很残忍,凝夕的决定……也很残忍。

他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我们把她安葬了吧,如果你要一直呆在这里,那我们就把她葬在这座岛上。”

司夜看着他,摇了摇头,“不,我们就按她说的办,火葬,然后把骨灰洒向大海……”

“什么?”北月惊叫,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确定要这么做?如果这样,那什么都留不下了。你将永远失去她,连用来回忆悼念的东西都没有。”

司夜轻轻地拥着她,满足地说:“可是我们的记忆还在啊。这里每一个角落都是我们的回忆,我可以依靠记忆活着。”

他温柔地吻着她失去血色的嘴唇,喃喃地说:“我再也不绑着你了,我要给你自由。让你像只快乐的小鸟,展翅飞翔在广阔的天空。你说过,你会穿越那场壮烈的霞光,俯视着人间的我,是不是?”

北月的眼睛潮湿了,他本以为自己不会哭。他答应过凝夕,他会用自己最美最纯净的笑容,送她离开这个纷繁喧嚣的世界。可是现在,他突然很想哭。当眼泪终于流出来的时候,他却早已忘记了流泪的原因。他为什么而哭?为了眼前这具冰冷的尸体?还是为了眼前这个悲痛欲绝的男人?

熊熊的烈火,无情地燃烧了一切。颓败的灰烬,像黑色的蝴蝶,带着那个可怜的灵魂,远远地飞走了。

司夜抬起头,仰望着星斗阑干的夜空,寻找着最亮的一颗。小时候听老人说过,人死后,会变成天上的星星。他不知道哪一颗是属于凝夕的,或许,都不是。凝夕应该是一颗的流星,刹那的美丽,刹那的辉煌,深情地照亮了整个世界,然后,慢慢燃烧成冰冷的尘埃,飘得无影无踪。

他对着那些黑色的蝴蝶伸出手,似乎想抓住些什么。可是,终究什么也没抓住。面对这个世界,他第一次感到自己的渺小。

凝夕的骨灰细白滑腻,就像她的皮肤。冰冷,柔滑,丝绸般的触感。他抓起一把骨灰,洒向了波涛汹涌的大海。海风迎面吹过来,有一些刮进了他的嘴里。苦涩的味道,比泪水咸,比海水淡。

他知道,她死后,他将变成一个沉默如夜的男人,守着他们的记忆,平静淡漠地生活着。望着那茫茫的大海,他突然想起凝夕对他说过的话。

“要我开心,不用整个世界,只要平静就好了。”

原来,你所求的竟然如此的简单。

他无力地跪在海边的岩石上,坚硬锋利的棱角割破了他的膝盖,可是他不觉得疼。心都已经痛到麻木,身体又算得了什么。他从怀里摸出一颗玲珑剔透的水晶球,水晶球的里面是中空的,嵌着一滴泪,一滴红色的泪。血红的眼泪,胭脂般的凄美,宛如玫瑰的朝露。

他不喜欢凝夕流泪,他对她说过,流泪的人是废物。所以,凝夕不流泪,她从不为自己流泪,她把泪水都流给了别人。可是,现在他却想哭,为自己而哭,为那永不回头的爱情而哭,为失去凝夕而哭。在日后那漫长的岁月里,他将带着满身的记忆,满身的伤口,满心的悔恨,和一滴美丽的眼泪,了此残生。

北月走了,带走了那把流光,凝夕说过,要把它送给他做纪念。海风送来男人痛苦的哀啸,他不用回头也知道,那是旋司夜在悼念他遗失的幸福。

旋司夜真的很可怜。其实,爱上她的男人都很可怜。他自嘲地笑了笑……

离开的时候,他在旋司夜的茶杯里下了一种毒,发作极快的毒,见血封喉。他不知道,旋司夜是否看见他下毒。他也不知道,他究竟能不能喝到那杯茶。他只知道,凝夕如果知道他行尸走肉般地活着,她是不会高兴的。

所以,他也为他寻了一个出路,一个不是出路的出路。

海风吹过来,他微微闭上了眼睛,细细回味着这段令人痛彻心扉,却千回百转,缠绵悱恻的爱情传奇。

覆灭的爱情,蓝色的冰冷,像极了流光的颜色,凄美而又绝望。

旋司夜对他说,凝夕来自前方最遥远的海平线,在不可预料的某一天,轻轻展翅滑落他的肩头。

那不是偶然,而是约定。

纷纭世事,他们恰逢其会地相遇,却难免一场离别……

张开眼睛,太阳终于出来了,光芒万丈,团团彩云撕裂了天空,留下一道道疯狂的痕迹。他看着那场壮烈的霞光,轻声问,凝夕,你在天上看着我们吗?

番外 传之

小时侯,外祖父喜欢抱着我看海,有一次,他问我,你的理想是什么?

我骄傲地说,要做第二个卡罗·甘必诺!

外祖父笑容满面地对我说,知道吗?在这个世界上,有付出才会有收获,你要做他,首先要知道自己会失去什么?

我会失去什么?

幸福,快乐,平静的生活,美好的爱情……

我说,失去就失去吧,我不需要那些,我只要权力。

外祖父目不转睛地看着我,你不像你的父亲,也不像你的母亲。

或许,你真的可以。

我的确可以,家族里的人都说,我是最贴近曾外祖父的人。但是,我并不满足,对权力的欲望与生俱来,承自我的家族,我的血统。

卡罗·甘必诺,我的荣耀承自你,我却要超越你。上个世纪你翻手为云,现在换我覆手为雨。我听着你的神话长大,现在,我要亲手将它打破。

近三十年的生命里,权力带给我无上的满足。

我喜欢站在高处,睥睨天下,俯视众生。我曾经以为,拥抱权力,就是拥抱了一切。

直到,遇到了她……

第一次见她,在谈判桌上,她陪在赤宇的当家人身边。那天她穿了一身白衣,长长的直发垂在肩上。一张素净的脸,胭脂未施,神情淡漠,眼波流转。她很安静,似乎不爱说话,笑容总是淡淡的,礼貌而又疏离。可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吸引了我的目光

她是谁?轩辕凝宇的手下,还是情妇?

我一直在观察她,她却没再看我,于是,产生了一个恶意的念头。我提出,要她陪我一夜。

赤宇的当家人立刻拍案而起。看来,她是他的女人,而且是很珍视的女人。

我不以为意,女人,对我来说,再好,提供的也不过是一个通道。可是,却记住了那女孩的眼睛,她的眼睛和别人不同——

紫黑色,像极了血液干涸后的颜色。

可是没想到,当天夜里,她竟然来找我,独自一人。看到她对我淡淡地笑着,突然替她感到惋惜。女人,对男人来说,再珍视也不过如此。

她真的很年轻,十七八岁的样子,身子纤弱,站在那里,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轻轻拉她入怀,对她说,明天就忘了这一切,但今晚,让我们好好过……

猜到她不会是处女,可是,我依然很温柔。抱着她的时候,看到她在笑,笑得撩人。那一刻,真的有些意乱情迷。

她眼睛看着我,可是那眼神,就像看一头发情的野兽。我从没被人这样羞辱过,什么也没说,只是完全没有手下留情。看到她的眼神因痛苦而涣散,雪白的身体布满汗珠,方觉解恨。

清晨,她还在睡,昨晚累坏了她,也疼惨了她,望着她苍白的脸,有点后悔,不过是一个小女孩,我那么认真干什么?

看着手中的足环,父亲说过,这个东西代代相传,要我送给自己未来的妻子。我不喜欢中国那些繁复的规矩。把它套在了她的脚上,为什么要这么做?我没有细想过。就当是给妓女的打赏吧,我这样对自己说。

后来,我才知道,她不是轩辕凝宇的手下,也不是他的情妇。她是他的妹妹,她的名字叫凝夕。

凝夕,凝夕……

望着远方那道如血残阳,心中默念着这个名字。

既然是当家人的妹妹,为什么要做这种事?我有些疑惑,也对她充满了好奇。

在那之后,我一直在暗中调查她。她周旋在各种男人中,似乎乐此不疲。我杀掉了一个个和她接触过的男人,收集他们死亡的照片,同样乐此不疲。

为什么要这样做?只是不喜欢和别人共享同一种东西,我这样对自己说。

四年后,为了避免公众舆论攻击,家族决定把毒品培植基地建在国外。我于是想到了荷兰,那里真的是个好地方,风景好,天气好,人也好……

没想到刚到荷兰,就在荒郊野外和她不期而遇。她像一个被人玩坏的中国娃娃,衣不蔽体,浑身浴血,几乎支离破碎。我笑了,她依然如此美丽,让人充满欲望,很好。

她被那个人逼得走投无路,我冷眼旁观。我在等待,等她来求我。结果,她来了,面不改色地跟我谈条件。着实让我吃了一惊。

这个女孩,精明得厉害。不得不承认,女人不是只有一种用途。

遇强则强,我天性喜欢挑战,热衷征服。她很强势,这很好,驾驭起来让人更加快慰。

那一夜,拥抱她的感觉简直妙不可言。一直认为,人会因为身体或灵魂而爱上一个人,可柏拉图只是一场华丽的自慰,身体的慰藉却是简单而直接的快乐。诚然,我喜欢她的身体。那洁白纤细的身体在暗夜中像甜美的花朵,破裂而苍凉地绽放。紧紧的拥抱着她,似乎可以忘记时光的流转,生命的辗转,世界的局促。

为什么会这样?她明明是如此绝望的女人,浑身充满了压抑得几欲死亡的气息。为什么我会觉得她可以弥补我灵魂的残缺呢?

才分开一会,我已经开始想念她,想念她氤氲的眼,想念她汗湿的脸,想念她无助的神情。她把身体靠向我的那一刻,我是真的想疼她。

赫然一惊,到底是我征服了她,还是她困住了我?

传越说得对,这个女人,还是杀了比较好………

现在想想,当初真的能狠心杀了她,之后是不是不会那么痛苦?

从什么时候起,习惯了看着太阳下山?从什么时候起,懂得了思念?从什么时候起,学会了嫉妒?

我只知道,看到传越压在她身上,头一次,对这个一直疼爱的弟弟产生了憎恶。

我只知道,看到她和他抱在一起,我忘记了重伤的传越,忘记了愤怒,心中只有一个念头:他们的世界,我无法介入。

我只知道,当这个野兽一样凶狠的女人,像个脆弱的水晶娃娃在我身下瑟瑟发抖,我竟然能够克制自己的欲望,不强要她……

我只知道,小心翼翼地呵护着不着片缕的她,在自己的怀里安静地睡着,我听到自己的心在说:传之,你完了……

我喜欢牵着她的手,喜欢喂她吃东西,喜欢抱着她看星星,喜欢她柔柔的发,明亮的眼,淡淡的笑。如果可以,真希望她一辈子看不见,可是,我知道,如果那样,她会疯掉。

是的,我完了,我学会了犹豫,学会了不舍,学会了让步。

他来找她,我告诉自己,这是一个机会,如果,她跟他走,那就从此忘了她。再见面,决不留情。她却甩开了他的手,在那一刻,我快乐得无法形容。可是,他转身之后,我看到了她的泪。一串一串,从她紧闭的眼流出,破碎在风中。

整个下午,脑海里全是她的脸,她的泪,她的笑,折磨得我几乎疯掉。我不知道自己想做什么,留她?杀她?恨她?爱她?我模糊了……

当天夜里,将她病弱的身体抱在怀里,彻底失去了理智。我什么都看不到,什么都听不到,什么都无法思考。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拥有她,完完全全地拥有她,把她揉进自己的身体里,让她用身体记住我。她可以不爱我,但绝对不能忽视我。无法成为她的爱人,也不能只做一个过客。

“传之,你怎么了?”她的声音很虚弱。

我赫然清醒,看着身下的人。她的冷汗已经****了我的胸膛,脸颊苍白得没有血色。

我到底在做什么?我说过,不会伤害她。我承诺过,会保护她。可是,我现在却在做完全相反的事。

乱了,全乱了。凝夕,你让我一向引以为傲的冷静自持,变得一文不值。

她问:“传之,到底是什么让你变得患得患失?你在不安什么?”

患得患失?我岂止是患得患失,简直是诚惶诚恐。

我不知道怎样才能留住你?不知道你会陪我多久?不知道你的心在哪?不知道自己对你来说究竟算什么?

你人在我的怀里,心却飘忽无踪,看不见,摸不透。太多太多的不了解,不确定,不安心。我不知道应该怎么对你说,也说不出口。

凝夕,你让我变得脆弱。

我就这样,每天每天看着你,每天每天想着你。我知道你的落寞,你的恐惧,你的无助。我知道应该早日让你见到光明。可是,我放不开手,被你依赖都是一种幸福。

凝夕,告诉我,怎样才能得到你?

凝夕,告诉我,怎样才能让你像对他那样对我?

凝夕,告诉我,我们之间是不是注定无望?

凝夕,告诉我,爱上你……会不会万劫不复?

外祖父说得对,有付出才会有收获。那么为了得到她,我需要付出什么?

我知道,凝夕有一个致命的弱点,她把亲情看得太重,把同伴看得太重,甚至超过了自己。让我不禁怀疑,她上辈子是不是太孤单了,这辈子对亲情才有飞蛾扑火一般的热情。为了他哥哥,她什么都会做。所以,我用利益交换了她的身体,她的自由,她一辈子的幸福。

这就是权力的好处,它可以让你得到你想要的任何东西,就是无法真正拥有。是的,无法真正拥有。

他杀了我的弟弟,她为他伤了我。一点犹豫都没有,这比背叛更让我难受。

在那一刻,我对自己说,一切都该结束了。

外公说过,杀人不算什么,要学会如何让人生不如死。后来我发现,让一个人生不如死其实很简单,只要毁掉他最珍惜的东西就够了。

旋司夜,他最珍惜的是什么?答案只有一个。

电话里,她力持镇定的声音,却掩不住颤抖,“我去找你………”她压低声音说。

在那一刻,我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原来,一直盘旋在心中的那种情绪,不是憎恨,而是思念。我们分开了多久?

她来了,走进了我主宰的世界,我笑着对她说:“凝夕,欢迎你。”

夜晚,深沉静默,夏夜的风是暖的,夹杂着暧昧的香,这样的夜晚最适合做一些放纵的事。这是我的王国,我的天下,我可以无所顾忌。

走进她的房间,看见她孤单地坐在地毯上,后背靠着墙,眼睛望着天,月光映着她苍白的脸,像个美丽的幻影,一碰即碎。

为什么?她明明那么强悍,我却总觉得她脆弱。

走过去,抱起她,压在床上,告诉自己,一切等过了今夜再说,现在我只想静静地抱着她。

她却抵住了我的胸膛,冷冷地说:“让我见若冰。”

这一句话,打碎了我所有的柔情。凝夕,难道你都不想我吗?一点都不想吗?可是,我好想你,想得心都痛……

我执拗地吻她,想要她,太想要她。我告诉自己,只要她肯听话,只要她对我的怀抱有一丝的留恋。我就放弃计划,一定好好地待她,疼她一辈子。可是,她却别开了脸。

“让我见若冰。”仍旧是那冰冷得没有任何感情的语调。

我当时,真想撕碎她的脸。

绝望中的人会做什么?会做一些让自己更绝望的事。将她吊在刑架上,用最残忍的方式凌虐她的身体,践踏她的尊严。是的,狠狠地折磨她。要让她生不如死,让那个人因她的生不如死而痛不欲生。

她还值得我怜惜吗?她不值,一次次的算计,一次次欲置我于死地。对这样的女人,还需要怜惜吗?

可是,为什么?凌虐了她的身体,践踏了她的尊严,我的心却这么疼?为什么会这么痛苦?心像被剜走一样的疼,我这是怎么了?

“为什么?为什么要骗我?”我问她。

可是,我真的想问这个吗?

为什么?为什么你的心里就是没有我?我没要求过你爱我,我只希望你在心里为我留个位置。这么简单的要求,为什么你都不能满足我?

“我没做过,你信吗?”她说。

我惊讶,“凝夕……”

她说的,是真的吗?这时,她竟然哭了。

“传之,放了若冰,求求你,别让我恨你,让我留一丝希望给自己,求求你,放了他,求求你……”

我苦笑,原来,这才是目的。

她低低地哭着,哀哀地求着。是的,我撕裂了她的身体,而她,却用泪水撕裂了我的心。够了,停止吧,我不是在蹂躏她,我是在蹂躏自己。

抱着她泡在热水中,她像只小猫一样窝在我怀里,细瘦的手腕磨出了血,泡在水里仍然抖得厉害。这是我造成的,一句安慰的话都说不出,只有紧紧拥住她。

我摩挲着她的脸,心中默念着:凝夕,我喜欢你,喜欢你,喜欢到迷失了自己。你喜欢我吗?我真的很想知道,你喜欢我吗?你不喜欢,如果你喜欢,你怎么会忍心伤我?

脸上的伤痕时刻提醒着我,那天发生了什么?他杀死了我的弟弟,而你伤透了我的心。

你说,对不起;

你说,那不是意愿;

你说,那是本能。

本能?我倒宁愿你说,你是因为爱。爱也有希望不爱,而本能,除非生命结束。算了,不管明天,不管未来,我们的世界本就没有天荒地老,现在让我拥抱你……

我喜欢她的发,像深海里的水藻,层层将我围住。

我喜欢埋在她的胸前,像个孩子一样,辗转流连那点嫣红。

我喜欢她的手指在我的发间穿梭,揉搓,弄乱。

我喜欢激情时她用尖利的指甲抓破我的肩膀。

满足,一次次地拥抱她,一次次地满足。我知道了什么叫做隽永。

“凝夕,你知道吗?我喜欢你,喜欢得没有原则,没有自我。”怀里的人沉沉地睡着

我吻着她的唇,低低呢喃着。

“凝夕,知道吗?我喜欢你,胜过自己………”

“凝夕,知道吗?我爱你,爱得超越了生命………”

我知道,她听不见,是的,我的心声她听不到。最后一次拥抱了她,然后我对她说:“凝夕,你走吧。”

是的,你走吧,在我没有彻底伤害你之前,在我还可以控制自己的时候,远远地离开吧。传越的仇,我一定要报。我不想再利用你,也不想再被你利用。

所以,你走吧。我放开我的手,给你想要的自由。

外祖父曾经问过我,如果,你爱一人胜过爱你自己,你会怎么样?我说,也许,我会死掉。他看着我说,不要让自己有这样的机会。

可是,外祖父,现在的我,已经走火入魔,不可救药了。

我看着时钟,她已经离开我356分种了,一分一秒都是思念。

我看着时钟,她已经离开我782分钟了,一分一秒都是煎熬。

我看着时钟,她已经离开我1448分钟了,我拨通了电话。

“你好吗?”我问。

“还好……”她的声音远远地飘过来。

“我好想你,凝夕,回来好不好?”

“传之,我……”

“怎么了?你的声音不对。”我的心揪在了一起。

“我,好像有了你的孩子。”

我瞬间呆滞。片刻后,我说:“等着我,我去接你。”

“好……”

我挂断了电话,望着远方的天空,残阳依旧,如血般鲜红。

“凝夕,你想要我的命,是吗?”

站在镜子中间,看着后背那朵妖艳的罂粟,每一针都是凝夕亲手纹上的。颜色是我选的,墨紫,像极了血液干涸后的颜色,诡异悲凉。

如果,你爱一人胜过爱你自己,你会怎么样?

也许,我会死掉。

凝夕,你要我死,是吗?

—本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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