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的天像孩子的脸,说变就变,刚刚还晴空万里,下一瞬乌云便沉沉的压下来,颇有些风雨欲来之势。
路上行人没伞的行色匆匆往回赶,有伞的人悠哉游哉地前行,只有清蓉漫无目的地徘徊在城门前踌躇万分。
她一边绞着衣袖,一边苦思如何进城门。
最先被否定的方法是找个没人的地方爬上去,先不论是不是真的有地方把守疏松,就光看这至少数米高的城墙也足够让她双腿打颤,怎么可能爬的上去。
接着她又想拜托路人给丞相府带个消息,可是一般的平民百姓没有腰牌什么的凭证谁敢到丞相府门口去,万一被当成奸细刺客什么的抓起来,那真是无处伸冤。
要不装尸体被抬进去?不行不行,尸体只有往外抬的,哪有往里抬的。
接连否定了数个行不通的方案,清蓉被打击到不行,为毛进个城门都这么难!走到路中央的清蓉没空理会路人像看病人一样看她的眼神,她一会自言自语,一会唉声叹气。
守卫头头一早得了消息不能放清蓉进城,恰巧清蓉寻到的那位守卫也没有将她放进来的意思,守卫头头便站在门口盯着清蓉来来回回不断走动的身影,心中不由暗自纳闷,为什么上面要为难这个纤细柔弱的小姑娘呢?
城门上方,在隐蔽的角落里,有一抹淡青色的身影默默注视着城门下那个不断徘徊的月白色人儿,他的嘴角习惯性的微微上翘。
并没有预料中的狂风大雨,只有细密的雨丝落下,微风拂过,雨丝与清风嬉戏,调皮的扑了人满脸满身,孩童们在雨中挣脱爹娘的手,嬉闹着跑前跑后,发辫随着奔跑上下翘动。
雨中的上京城初现其丽色,细密雨雾下,这座老城于水气氤氲间如梦如幻,朦胧而遥远,就像是轻松挥就的一幅水墨画,带着一丝随性与自然,惬意而美好。
可是清蓉现在无暇欣赏这幅美景,连续两天没有进食,再加上一路颠簸产生的疲惫感,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场雨一刺激,她只觉得眼前的星星越来越多,身体也渐渐软下去。
就在她将倒欲站之时,眼前忽然出现了一抹淡青色的身影,她紧紧抓住那抹淡青色身影的衣袖,还未来得及说点什么,便陷入黑暗。
那淡青色身影接住清蓉软倒的娇躯,他颇为无奈的摇了摇头,轻叹口气,侧头对跟在身后的人道:“回去吧。”
青色小轿一抬,几个人轻而易举的通过城门,很快消失在雨幕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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陷入昏迷的清蓉做了个梦,梦中她在野外一片空地上与人游玩,忽然之间下了极大地雨,奇怪的是所有的雨水都只落到她一人身上,而刚才还在一起玩得好好的人们都幸灾乐祸的看着淋成落汤鸡般的清蓉,一面指指点点一面窃窃私语。
她正想询问发生了什么事,忽然场景一转,又变成她躺在床上发烧感冒,身体像是时而置身火炉,时而陷入冰窖,酷热与寒冷不断交替,折磨的她很想彻底晕过去。
就在她饱受折磨的时候,敬爱的奶奶忽然出现,老人一如往日般慈爱安详,她坐在床边疼惜的看着清蓉,伸出手来轻轻抚摸她发热的额头,冰凉干爽的触感很是舒服,尽管清蓉清楚的知道奶奶已经过世,她只是在做梦,可接连几日的曲折遭遇令她分外珍惜和奶奶的梦中相见,她像是寻到安慰的委屈小孩般抓住奶奶冰凉的手指,整个人依偎过去,蹭蹭,然后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
还是那抹淡青色的身影,他正站在清蓉床边,想探探清蓉的额头,看看她的情形如何,不想她忽然就抓住了他的手指,脸上带着委屈满足的神情,又有些略微的讨好撒娇,巴掌大的小脸上由发烧导致的面颊嫣红,配上苍白的唇色纤长卷翘的睫毛,整个人透出一种病中独有的艳色。若是一般人肯定有些不忍心将手收回来,可他毕竟不是那等心软之人,毫不犹豫的迅速地将手指抽回,由于清蓉握得太紧,竟将她也带着移动了寸许。
梦中的清蓉见奶奶只张嘴不出声,不由的将握着她手指的手得握的更紧,可奶奶好像忽然之间变得像不认识她了一般,神情迅速的冷漠下来,连带着有些厌恶的甩脱了她的手。人迅速的起身就要离开。
清蓉急了,她激动地从床上一跃而起,而后又无力的跌了回去。因为梦醒了,奶奶也就不见了。可即使是梦,即使老人已不认识她,只要她还记得还能见到,那总是好的。
张开眼的一瞬间清蓉有一种回到穿越之初的错觉,趴在床边的小男孩约莫十一二岁,一袭嫩绿色锦袍,粉嫩嫩的小脸,湿漉漉圆幽幽的还眨啊眨的眸子,像极了她见过的那只被她吓跑的小鹿。
小男孩很高兴的说了句废话:“你醒啦?”又脆又嫩的声音很好听。
清蓉点点头,她还沉浸在刚才的梦中,整个人仍有些恍惚,想到奶奶,不由得又落寞起来,连眼前究竟是怎样的情形也没有心思去探索。
小男孩抓住清蓉放在床边的手摇了摇,略带遗憾地说,“我跟哥哥打赌你要到明天才能醒,可你今天就醒了,那我可就输啦!”
“啊?”清蓉有点反应不过来。
“你不会睡傻了吧,给点反应啊,漂亮姐姐。”小男孩不满地撇撇嘴。
“咳咳”,清蓉被这小男孩一顿抢白几乎呛着,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将手抽了回来,动作尽量放得自然而随意,然后她认认真真发问:“这是哪里?”
“这是我哥哥的……哦,对了,哥哥不让说的。姐姐你别问了。”
做好事不想让人知道,还是另有目的呢?不能怪清蓉这么想,自从她来到这里,还没碰到一个做事不带目的的人,几番波折下来,她现在就像是惊弓之鸟,对任何人都充满防备,也包括眼前这个看起来可爱无害的小男孩。
“那你哥哥人呢?这个可以问吧。”
“嗯……你抬起头来往后看,要做好心理准备哦。”
清蓉不知他所说得做好准备是为何意,但当她真的按小男孩所说的抬起头来看向后方的时候,她总算明白为何要做好心理准备了。
黄昏的暖光斜斜照进屋中,淡淡的金色光芒打在淡青色纱衣上,被光芒包裹其中的他眼神幽深难辨,面如暖玉,唇似娇花。
好一个琉璃般的精致美丽的男子啊。
他,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