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苦笑一声，眼泪就这样含在了眼里：“你说我不懂？你竟然说我不懂？”
不曾因为断臂而皱过一次眉头的李承欢突然皱起眉来：“不是你想的那样的。”
“我想的那样是什么样？”我问他。
“我不是因为你而这样做的，我会断臂给慧儿，是因为她误解了我当初的话，我说我会保护她，是以哥哥的身份而不是丈夫的身份，如今她误会太深，不管我说什么，她都不会听进去，这是我唯一能为她做的，这是我欠她的，与你无关！”李承欢用唯一能动的右手拉住我的左手，“不要想的太复杂，我会遵守跟你的约定在潘大人寿辰那天去樱桃林跟你汇合的。”
“所以你今天断臂不单单是为了还慧儿人情，还想借断臂来推脱刘贺派你去直捣黄龙的任务是吗？”我问他。
“不。”没想到，他却坚定的对我道，“主上的任务，我一定会去做。这是我作为北国将军最后能为他做的。”
原来这就是他用来偿还对刘贺忠诚的代价！
“那你又如何能到樱桃林跟我汇合？”眼泪从眼眶里掉了下来，“玄武门高手众多，别说你左手已废，就算是双手无恙，你也未必是他们的对手，如今你执意要去玄武门，这无亚于送死，你所谓的在樱桃林汇合，难道是要用魂魄跟我汇合吗？”
以死还忠义，天地间还有谁能如李承欢这样英雄！可……
“我呢？”泪水模糊了视线。
“我不会死。”李承欢的双眼硕硕发光，“相信我，我绝不会死！”
“大夫来了！”无邪带着大夫快步跑了进来。
我直接甩开他的手：“先让大夫给你疗伤吧。”
“相信我！我绝不会死！”他在屋里大叫着，而我却直接转过身走出了房间。
别院门口，已经将慧儿送回去的刘贺正静静的站在那里看着我。
“这次清缴玄武门，一定要给他最好的士兵！”我说。
“我可以让他留在这里休息，毕竟他受了伤，不再是最佳的带兵人选。”刘贺淡淡到。
“不，就让他带兵。”我说。
“你不怕他会死在那里吗？”
“不，他绝不会死！”即便是死了，我也会陪着他，陪他的情义无双！
烛火燃起，无邪过来向我报告李承欢的伤势，他的左手骨头已经砍断，只凭着经脉连着身体，即便接好了骨头，以后这只手也使不出多少力气了，基本等于废了。
我沉默的看着眼前的烛火，火苗在烛芯上不断跳动着，像极了一个正在努力挣扎着离开烛芯的小人。也许，烛火知道它正在燃烧的是蜡烛的生命，所以它才会这样急不可耐的想要离开它，如果我的存在是让他去死，那么我是不是真的要存在呢？
“姐姐？”无邪轻轻叫了我一声，“你是在担心承欢哥哥吗？”
我轻轻摸着他的头，花无邪真的太漂亮了，我敢说等他长大以后，这世上再没有人会比他更漂亮，他就是上天制造出的最完美男人。
“以后，如果姐姐我不在，你就跟着刘贺，他是个好君主，他会帮我照顾好你的。”我说。
花无邪大吃一惊：“姐姐，你不要我了？”
我摇头：“不是不要你，而是可能会离开一段时间而已。你长得那么好看，我怎么会舍得不要你？”
“你要去哪里？不能带着无邪一起去吗？”无邪瞪大了眼睛看着我。
我轻笑：“我自己也不知道会去到哪里，不过不管最后到了哪里，只要我一安定下来，就一定会回来接你。”
“你是要跟承欢哥哥私奔吗？”没想到无邪一眼就看出了我的想法，他有些失望道，“我就知道你喜欢他，毕竟他一直都守在你的身边。”
我失笑的拉着他的头发：“小屁孩，想什么呢？装的跟个大人似的。”
无邪嘟起嘴生气道：“谁小屁孩，我跟你说了好几遍了，我不是小孩子，我比你小不了几岁！”
“小不了几岁也是小，比我小，你就是小屁孩！”我说。
“不是！我不是小屁孩！总有一天我会证明给你看，我不是小屁孩的！”无邪说着便转身推开房门跑了出去。
“无邪！”我连忙追了出去，“天那么黑了，我送你回房吧。”
无邪鄙夷的看着我：“你明明就是要去看承欢哥哥吧？”
额……这个孩子真是越来越不可爱了。
揪着无邪的头发一路来到承欢房门口，还没来得及推开房门，就听到里面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
“承欢哥哥，都是我不好，是我害你成了这样，我……”哭泣声又从里面传了出来。
是慧儿。
“不是你害的，是我自己要这么做的，跟你无关。”李承欢的声音有些疲惫，显然他已经跟她解释过很多次了。
“不，是我太任信，所以才会发生今天这样的事情。”慧儿的声音变得有些奇怪起来，“为了弥补对你的伤害，我，我，我要……”
“慧儿，你干什么？”
“承欢哥哥，慧儿决定今晚就用自己的身体来弥补对你的伤害。”
“慧儿，别这样。”
“承欢哥哥，反正我们早晚也是要成亲的，只是早一天伺候你和晚一天伺候你而已，更何况，我是心甘情愿的……”
“慧儿，不可以这样，慧儿！”
“姐姐？”无邪刚刚才转过头要看我的脸色，就被我直接一脚踹进了房间里，“哎呀！”
屋里的一切声音都因为他的突然出现而戛然而止。
“无邪，你回来了啊，你姐姐有跟你说什么话吗？”李承欢的声音听起来如释重负。
“既然无邪回来了，那我就先走了。”当慧儿从屋里出来的时候，我清晰的看到她的衣衫还没有整理好，想必刚才屋里的情景一定非常火爆，真不知道我跟无邪要是晚来一会儿，李承欢这个家伙是不是能抵住美人的投怀送抱？
无邪万般委屈道：“你看我这个样子，你觉得姐姐跟我说了什么呢？”
“灵夕在门外？”李承欢大吃一惊，听声音似乎要出来找我。
我连忙又往角落里缩了缩。
一个消瘦的身影果然来到了房门口：“灵夕？”
“姐姐大概是走了吧？”无邪的脑袋也钻了出来。
“走了吗？”李承欢的声音异常惆怅。
“听到你跟慧郡主在屋里这样，她还能不走吗？”无邪鄙夷道，“真搞不懂你，既然有了那么一个如花似玉的慧郡主了，干嘛还要来跟我抢姐姐！”
房门，在李承欢的叹息声中合上了，我站在角落里一直等到屋里熄灯以后才敢一点点走出来，可就在我转身打算回去的时候，却看到刘贺站在别院门口正一动不动的看着我。
“你怎么……”
他冲我做了一个不要说话，会被李承欢听到的手势，随后自然的拉起我的手，将我带出了别院。
“你找我有事？”我问他。
他摇摇头：“只是想等你入睡以后再睡而已。”他替我打开了房门，“很晚了，回去睡吧。”
“你一直就跟着我吗？”我又问他。
他沉默了一下，随即缓缓道：“我只是想多看看你而已，我总觉得你就要离开我了。”
是的，潘濬寿辰之后，我就会离开他，不管李承欢是不是能活着来见我，我都会离开他。
“灵夕。”他突然问我，“我上次给你的那颗心形石头，你还带在身上吗？”
我愣了一下，连忙拿出随身的衣袋，可刚要把手伸进去拿石头却又犹豫了，里面有两块石头，不管是形状大小都差不多，唯一的区别是李承欢的那一颗颜色略深，光靠摸又怎么摸的出究竟哪一颗才是他的呢？
“哎呀，今天好像天气不错哈。”我将伸进袋子的手又拿了出来，抬起头假装看天。
刘贺见我拿出衣袋却又不将石头拿出来，也没有再强求：“你既然真的带在身边，那我能用这个石头求你一件事情吗？”
“你当我是神龙吗？”我开玩笑的问他，却看到他一脸严肃，连忙将自己搞怪的样子收了起来，“你说。”
“能求你别离开我吗？”
月光下，一身白衣的刘贺，像极了从月亮里走出来的仙子。
我转过头轻笑一声：“我怎么会离开你呢？我是你即将要迎娶的皇妃，你忘记了吗？”对不起，贺哥，我今天要是不骗你，你会一直盯着我，这样我就真的走不掉了。
“真的？”
我点头：“真的。”
他这才冲我露出笑容：“那我就放心了。”
这一夜，我躺在床上久久难眠，刘贺悲伤的笑容和承欢断臂的决绝反复不停的出现在我面前。佛祖啊，以前我总向您抱怨身边没有一个帅哥爱我，没想到您现在竟然这么慷慨，一下子就给了我两个？李承欢已经很好了，他是我这一路心心念念的求来的，而刘贺，他太好，我受不起……
三天很快又过去了，这三天里，李承欢虽然受伤却一直进进出出的忙着安排潘濬寿辰那天的行动，慧儿找尽各种借口想要接近他，都被他有正事在身而拒绝在了千里之外，同样的，这三天里他也没有来找过我，只是在潘濬府中偶遇的时候与我对视一眼，仅此而已。
“姐姐，你跟承欢哥哥吵架了吗？”我不敢跟刘贺单独相处，我怕自己会臣服于他的温柔，所以这三天我一直都把无邪拉在身边。
“大人的事情，你别多问。”
今天是潘濬的寿辰，家丁们在大门，小门，院门，房门前都挂起了大大小小的灯笼，丫鬟们捧着各色鲜花将整个潘家庄园都装扮的生机盎然，所有人的脸上都带着一抹笑容，唯独刘贺孤独的坐在花园中轻抚着手中的古琴，琴声仿佛如同有魔力一般飘出老远，我只听了半句便已经猜到他弹得的是什么。
“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行道迟迟，载渴载饥。我心伤悲，莫知我哀！”我低头叹了口气，直接牵起无邪的手，转身往回走。
“你对刘贺哥哥动心了对吗？”无邪突然抬头问我。
我诧异的看向他。
“要不然，你不会每次都用这样哀伤的目光看着他。”
“我用哀伤的目光看着他？”我轻笑，“你眼睛没毛病吧，你看不出来我一直都是在笑的吗？”
无邪不屑道：“这不过是你的假象，聪明的人一眼就能看出来。”
聪明的人一眼就能看出来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