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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王家有难

司徒是官职,掌民事、郊祀掌省牲视濯、大丧安梓宫,汉唐时已贵为三公,即便最不受待见的时候也能位列六卿执掌户部。司徒也是姓氏,而无论是源于上古源姬姓亦或出于官名甚至仅仅是和盛唐名将薛仁贵的重孙子搭上点血脉关系,都足以说明能拥有此姓者的来头都着实不小,随便拉一个祖先出来都曾名震天下。

司徒忠远本姓陈,十余年前背井离乡走出那个仅有五户人家的穷山沟时或是为了励志或是为了转运故而改名换姓。还真别说,他这一改也确实改出了成效,先是碰上个心地善良的富绅因感其执着而无偿援助他完成了学业,十年之前只身南下赶考的他更是一举金榜题名位列三甲,又经过了这么多年的不懈努力更是获得了朝中大臣甚至是君王的另眼相看。

数年之前就已是前途一片光明的正七品左司谏,如今却偏偏费尽唇舌说服已贵为宰相的坐师许其自贬出京跑到小小的大昌城来做起了从八品县令。司徒忠远没疯,更不是单纯地就想来镀镀金捞点政治资本,而是因为这世上还有两桩能够威胁到他身份地位以及未来前途的隐患,更重要的是想要除掉这些隐患还不能假手他人,否则无论是身败名裂还是丢官罢职对他来说都只能算是最轻松惬意的处罚。所以他必须来,必须借着做出这种让旁人难以理解却又能提振名声的荒唐举动来掩盖真实意图。

与另一个时空中倒霉得被砍了脑袋却成就两大名人的大宋驸马凌元波不同,司徒忠远的结发之妻早在自己尚未发迹之时便已病故只留下幼女一名,但他同样有一段不能为人所知的过去。朝堂之上若想出人头地就难免会遭人记恨,而一旦他数典忘宗的旧事被潜在的对手们查了出来,别说是保住如今的地位,就算是不受尽天下人唾弃也足可酬神谢佛了!

想要继续掩盖自己的真实出身,这事处理起来其实一点都不难。毕竟这大宁监本就地处偏僻,那个当年仅有五户人家居住的穷山沟更是无人问津。而司徒忠远这些年在京为官虽暂时还算不上位高权重,但该学的东西他可一点都没少学。借口寻访故旧绕道京西南路,遗憾赴任所增加的这段路途却足够他亲眼看着豢养的死士让那小山沟彻底没了人烟。

打着欣赏蜀地美景的名头携女而行,只是为了趁着身处荒山野岭不虞为人所察觉的契机言传身教告诉女儿何为当断则断,却不想因多年未归而走岔了道。事实上即便没有莫小憨导致的意外插曲出现,他也绝不会允许那对粗鄙父子有机会发现五十里外的惨案现场。

如愿以偿地与自己的过去做了诀别,如今唯有另一件事还能影响到他的前途。当年虽有幸位列三甲却也不得不承认在人杰地灵的大平国内无法做到独占鳌头,司徒忠远很清楚这世上若仅论学识比他更为渊博的就犹如过江之鲫,甚至是临安城东门的那个老顽固就足以让他感到自惭形愧!文采不足以冠绝天下,偏偏除了能记得圣人之言以外又没能力真正造福一方,在这种情况之下想要获得更多的升迁机会,能不想法另辟蹊径?

谄上媚下,利用十年时间为自己编织了一张庞大的关系网,甚至还通过特殊渠道获得了北边那个既是敌国又是上邦的重臣青睐,即便是长袖善舞的司徒忠远本人也觉得能做到这一切已是不简单。但仅仅是不简单尚且不足以够满足他的胃口,他要的是最低限度也得位极人臣权倾朝野!好在他的手上还有最后一件制胜法宝,若是能善加利用,他这个司徒姓氏将做到真正的名副其实!

然而想要让貌若天仙却狠如蛇蝎更工于心计的宝贝女儿能够觅得金龟婿甚或步入宫闱,成为自己平步青云的最大助力,当年稀里糊涂定下的那纸婚约就是最大障碍。只因在大平朝的达官显贵们可以寻花问柳甚至与某位歌姬留下一段风流韵事成为千古美谈,但没有哪一个会让有夫之妇执掌正室更别说皇家的侧妃封后!即便只是名义上的也不可能!所以压根就不需要自己的女儿提醒,司徒忠远也早就决定要利用手上的一切有利条件迅速解除那段荒唐婚姻。

解除婚约这事若是搁在另一个时空的数百年之后会显得特别简单,别说仅仅是个意向协定就算真完成了明媒正娶那一步不还是可以抽空花几块钱去换个绿本本回来终结掉一段天赐良缘?遗憾的是不同的时空有不同的道德规范,在另一个时空当中不会受人关注甚至还有可能被列为追求婚姻自由典范的行为若是放到了大平朝……谁先提出悔婚背约谁就会享受到千夫所指的待遇说不定还得被左领右舍的唾沫给淹得喘不过气来,而完全不懂得另一种规则的司徒忠远当然不可能做出这种让自己名声受辱的蠢事!

让当年那个给了自己十贯大钱南下赶考的卑贱商户主动提出悔婚,又不能因此影响到宝贝女儿的贤娘淑德美名,甚至还要让以委曲求全面目出现的女儿赢得更多同情与赞誉,这才是让司徒忠远一路上都为之头疼的问题。幸运的是这次还没进入大昌城就已经得知了一个好消息,当年那个与自己定下婚约的卑贱商户早已因意外而夫妻双亡,所遗一子虽是受到了精心照料却也不过是个不学无术的小纨绔而已!

再次被幸运之神所眷顾,司徒忠远也觉得若是不好好利用一下此事继续发挥出点别的功效,似乎也容易落下个暴殄天物的骂名。所以他很快就决定改变原有策略,不仅要趁机给自己捞到抱诚守真的美名,最好顺便再落下个奉公守法铁面无私的好官声。

离城五里处就再次与大部队分道扬镳,家仆们将以行商的名义入住大昌城,而自己则偕同幼女孤身赴任。司徒忠远的这个安排不仅让大宁监那边的大人物们为这个来头不小的从八品县令报上了一个清廉美名,更使得他没有惊动包括对手在内的任何人。当然了,他这个举动其实显得有那么点多余,别看在大昌城抓个鸡鸣狗盗之徒都能闹得满城风云,但对于一个三年内换了五任父母官的小县城来说,谁会关心下一个入主县衙的是谁?

“哦?照尔等所言,那迎春楼所行的还是善举?”低调就职是自己的刻意安排根本不可能因此而产生任何情绪上的波动,但面前这份调查报告却实在有些让司徒忠远感到非常不愉快甚至是有些愤怒。

迎春楼,一个非常俗气的名字,几乎是让人一听就能明白做的什么买卖。事实上那里也确实是大昌城内唯一的一家青楼,而且还是属于王翗的伯父所拥有。司徒忠远在上任之初就展开对这里的调查,当然不可能是闲得无聊。王翗的父亲就是曾经无偿资助过自己的商户,那个不学无术的小纨绔就是自己宝贝女儿名义上的未来夫婿,这就是唯一的原因。

这一路上已经仗着十来年在京城的见识想好了无数种足以将对方逼得走投无路的手段,可真等到了地头才无比悲哀地发现这大昌城实在太穷,以至于在江南能够风靡一时的那些整人法子压根就派不上用场!

想以税赋为突破口,毕竟大平朝不仅真有商税而且税率还特别高!既然王家是世居大昌城的商户,用这招收拾他们岂不是正好?反正就算是不考虑世间流传的“无商不奸”那说法,仅是司徒忠远在江南等地的见闻就说明了这年头还真就找不出不会偷逃朝廷税赋的商户。

要说这法子确实是好法子,若是搁在了江南等地那绝对是一套一个准,可真等司徒忠远调来县衙往年帐薄准备开始玩大家来找茬的游戏时却傻了眼!大昌城穷啊,穷得同僚们没一个愿意在此造福一方!削尖了脑袋地托关系通路子请求外调,这中间得有花销吧?而既然这笔计划外的支出是因为大昌城而产生,秉着堤内损失堤外补的原则,人家巧立名目在本地捞点好处那也是合情合理。

前任们没能做到两袖清风地离开大昌城,所造成的最直接后果是包括王家在内的大昌城商户不仅足额缴纳了到目前为止的所有税赋,甚至是在未来一百年内除非朝廷又有了什么新的借口否则还真不用再担心这个问题!至于司徒县令么,如今看着那一大摞账本除了想画圈圈诅咒同僚之外,还真是有些难以兴起别的念头!

追讨欠税的法子是没办法用,幸亏王家还经营着大昌城内唯一的一间青楼。好歹也是在京城见过了世面,迎来送往的的更是少不了风花雪月,司徒忠远能不知道那种藏污纳垢的地方会有多少龌蹉存在?

一个,只需要找出一个逼良为娼的实例,司徒忠远就有信心据此让王家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然而事实又与他开了一个不大不小的玩笑,王家那间名字听上去就显得俗不可耐的青楼里还真没他想象中的那些个破事!

不逼良为娼?那还是青楼吗?司徒忠远当然不会知道,王家能创造出这个奇迹还得感谢他那位蹲在临安城内享受人生的主子!金军入寇,皇室南逃,北地无数弃民流离失所,侥幸逃得性命流落到此的不少女子却又因大昌城太过偏僻而难以找到其它谋生手段,为了活下去她们只能主动从事起了那项原始且受人鄙夷的卑贱职业!就这原因,还需要王家耍什么龌蹉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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