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满端起已经不会烫到手指的茶杯，轻轻闻了闻，一股清香扑面而来。
“啊，好香啊！”她情不自禁的说道。
师父问她：“哦？好香？”
她毫无察觉，很开心的描述着：“就像雨后的森林，湿漉漉的，空气清新，有几缕阳光照进来，树叶上还挂着雨滴，草丛上布满露珠，像钻石一样在阳光下闪着七彩的光芒。树林上方碧空如洗，万里无云。”
“树林里的草木清香，就像仙雾一样，四处弥漫。”她越说越投入，像个孩子般露出一脸憧憬：“再过一会儿百花仙子就要出来，树林里就会有花香啦！那这个茶的味道可能又不一样了。”
师父赞赏的看看她：“对。”
一个字的肯定也极大的鼓舞了小满。
她献宝一样又说：“我以前上学的时候听那些古典民乐，就算是从来没有听过的，听一听，就能听出那个曲子的风景。特别是《阳关三叠》，我听着就想到了西出阳关无故人，后来去找曲目典故，果然是这样的。本来有段我想学二胡的，我们家怕耽误我学习，就没学成。”
突然想起来自己这次出来学习也是瞒着家里的，不由得声音就小了，有些不知所措的看着师父。
“说的挺好的嘛，继续呀。”师父又给她续了一杯。
“我好像又说错了话。”小满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脸懊恼。
“那就说说看，说错了什么！”师父自己也续了一杯茶，放在鼻尖下，轻轻呼吸。
小满低下头，把师父上午泡茶时讲过的话，在心里过了一遍，确定逻辑清楚了，才开口：“尚老师您上午冲茶的时候，说‘香’、‘甜’都是记忆，上一次和这一次，上一口和下一口的感觉，都是全新的。那我刚才说的那些阳光、树林，也是我自己的记忆。”
“不错不错，孺子可教。”师父大为高兴：“你记忆力很好，学到的东西会马上就用，已经很好了。”
师父又冲了一壶水，慢慢教她：“你看，我刚刚跟你说的连接。烫杯温壶，闻香，洗茶，冲茶，分杯。这些是最基础的连接。”
然后将茶壶里的茶倒进公道杯，又倒给小满一杯：“你再喝。”
茶叶大概是冲泡开了，这一杯茶，清香味比之前的要浓郁些，入口的茶味也醇厚些。
师父看着小满喝下去，问她：“说说看，什么感受？”
她老老实实答道：“茶很浓，但是闻起来比头两杯要更有茶叶的清香。”
“好！”师父只简单的说了一个字。
“可是，您不是说不去定义吗？”小满心里没底，也不知道师父说的好，到底是夸自己形容的好呢，还是自己老老实实回答的态度好？
师父沉默了一会儿。
“有所思”里静悄悄的，只有自动烧水器的嗡嗡声。
小满也不知道该不该再追问，凭直觉，觉得自己应该保持沉默，就乖乖的坐着，低头紧盯着面前的茶杯。
师父开口了，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问她：“我教你的功法，练得怎么样了？”
“现在练习已经没有那么难受了。可以坚持到做完全程。”
“有什么变化吗？”
“有的！今天凌晨有做梦，我记下来了。”
“哦？说说。”
小满抓耳挠腮的闹心，就等着师父的这句话了。赶紧站起来去拿了本子，不知道是把本子递给师父看看，还是自己说给师父听。
师父点点她的座位。
哦！怎么能让师父看自己的记录呢？师父又不是语文老师要给自己批改作业。小满心里偷笑，又学了一招，汇报就好，提问就行。
她对着本子，一五一十的，像念课文一样念了一遍自己的梦。
师父沉默良久，轻轻的嘘了一口气，点点头：“好！”
小满傻眼了，又是一个字，哪里好？好在哪里？
“你想问什么？”师父终于开口了。
“我小时候经常做这样被追逐被追杀的梦，每次没跑到头就醒了，醒了又后悔怎么不坚持一会儿看看结果。”小满吐吐舌头：“练功这么久了，今天的梦，第一次能记住，我记录下来的基本上都很完整没有什么错漏的。”
她看着本子上最后几句话，是自己想问的问题：“我就是想知道自己的梦，跟自己的生活有什么联系？是不是可以预示未来？”
“你以前的梦，你还记得吗？”
“有几个梦记得，印象特别深。”
“得到过验证没？”
“没有！”
几句简短的对话之后，又是沉默。
这次没有多久，师父就说话了：“你在梦里被人追杀，醒过来之后，会担心有人追杀你吗？”
她摇头：“不会啊，梦又不是真的。有人还做梦自己会飞呢，睁开眼睛还不是老老实实走路。”
“既然不是真的，那你还指望一个梦能给你什么提示呢？”师父的话一句比一句有分量。
她懵了：“是哦，我明知道不是真的，偏偏还特别相信。我总觉得做梦肯定有特殊的意义，只是我不懂真正的解梦吧。”
师父的话，好像有点听不懂了怎么办？好想哭啊！
师父仿佛看出了她的困窘，知道自己的话对小满来说是有点难度了。
好吧，因人而异，因地制宜吧。他几乎是立即做出了决定。
“来吧，我们接着说连接。”师父又拾起话头：“道存万物。求道，首先就是要与万物连接，没有连接就谈不上入道。不入道，就无法修行。不持续修行，就不能得道。不得道，不成仙。这么说明白吗？”
“明白。能听懂。”
“喝茶，有了连接，还不够。要每个环节每个细节都能连接，与之相应，才能成为茶道。”师父又拿开水冲茶做演示：“茶道不是几个动作几个名词能代表的。如果只是按照一套规矩去做，动作再娴熟，茶具再漂亮，环境再优美，那也不是茶道，只能叫做茶艺表演。”
又要看师父冲茶的动作，又要记住师父的话，小满觉得自己的脑子不够用了。
（未完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