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间竟有这样的地方!
天空是一汪清澈见底的蓝。云丝似游鱼般悠然自在。偶有白鹤展开优美的双翅从云端穿梭过去,又回旋下来,最终似云朵一片轻盈的掠过湖面,点着涟漪飞至岸上。涟漪深处,浮云与水中的鱼儿比肩畅游,自在无边。
几缕微风拂过,嫩绿的草叶从容散开,淡紫色的小野花露了出来。它们长着毛茸茸的刺,浴着波光起舞,如梦似幻的美。
远方,在那湖光到不了的地方,巍巍青山环抱而立,将这一片天地完好的包围起来。一条灿亮的瀑水挂在山壁上,如银镜般流淌,直通九霄。
原地转了一个圈,我竟分不清自己是在地上还是在天上,或是天上人间。
思想仿佛穿过一片空白来到这里,我抱着膝盖在湖畔坐了好久,终于想起发生过的一切。原来自己已经不再是梨花教主了。青荟解开了我出的三个难题,替我留在了那个江湖。而我将走过这座山谷,到一个可怕的地方去。动身前,我想起了儿时父皇给我出那三道难题的时候答应过,倘若我能解开它们,他就唱那支母后最喜欢的草原情歌给我听。
父皇有北风一般苍劲的嗓音,最主要是他是皇,为了听到他的歌声,我绞尽脑汁解开了那三道题。
他却还是没唱。
红鸾啊……红鸾啊……
锦霞如衣美仙娥,
一半嫣然黯星河。
谁许天宫无长夜?
独唱相思梦南柯。
情丝化羽舞婀娜,
弃我瑶池别凤阁。
站上石桥五百年,
红鸾星下抱云和!
女子空灵的歌声从远处传来。
我拂去挡住了眼角的发丝,抬头看看,歌声传来的方向,有片阴云藏在那座最高的山峰后面。它黑得像一汪墨潭,深不见底,偶尔有几道红色的亮光从那黑暗深处跳出来,如夜魔的眼睛在山尖一闪而过。那个地方一定藏着让人惊骇的雷电,我挺起胸,握紧梨花剑,朝最高的山峰走去。一滴血,从剑鞘中钻出来,掉在草叶上,与叶子上的水珠融合在了一起。美却惊人。
它又杀人了。
为了帮轩鹤找回他的朋友,它又杀人了。当她的身体再一次从剑尖上经过的时候,我听到了剑身里发出的嘶鸣。然后我听到那个眼底有无尽恨意的女人说:“恭喜你,你赢了!不过也别高兴得太早,那个地方不是那么容易去的。就算你能到达那里,能帮他找到青鸾,也没法再活着回来了。所以,我也没输!”
说完她就死了。其实我本来想告诉她,你输不输都不关我的事。若能多说一句,我还想告诉她,就算不去那个地方,我也没活路了——
“你记着,梨花剑是上古魔剑,沾了血的话,剑身内就会产生邪气。那些邪气会侵蚀用剑的人。倘若罪恶不重,那么剑身上的邪气也可用你身上的正气洗掉。但是,梨花剑不能杀人,你记住,千万记住!一旦它杀过人,剑内的邪气就会成魔,让你迷失本性,最终在幻象中死去。”
“师父,你说的我好怕。我不想杀人,可是如果有一天,我不小心杀了人怎么办?”
“杀人还有不小心的?你真是个顽皮的孩子。不过,如果真有那么一天,你可以去找一个人,他叫鬼什么来着,我忘了!他住在哪儿来着,我也忘了!唉,师父年纪大了,记性不好了。我只是知道,他能让人死而复生,生不如死,长生不老,不生不死。如果有一天梨花剑杀了人,你就去找他吧!”
我不知道自己的师父叫什么,也不知道去哪儿找她。不过我记得,卓尔玛用带着畏惧的声音说过,在雷电的深处住着一个不人不鬼的家伙,他可以用铜钉把人破碎的身体连接起来,让那个人变成一个尸人,从此没人能再救得活他,也没人能再杀得死他。
我猜,那个本事很大、不人不鬼的家伙,应该有三百岁了。我还有种预感,青鸾倘若没死,必定在他手上。
一道红光惊了眼角。
前方已经是雷电交加的地方了。
半人多高的野草遮住了大部分视野,也遮住了银鸾雪白的衣裳。如果有人站在她的后面,一定会看到,她消失在黑草丛中的背影美得就像一朵梨花,会听到她说:
“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