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宝斋是一间不起眼的小门面。
子墨缓缓将屋子打量了一遍,这才将目光定在影儿身上,“这里该装修下了。”
“没钱!”影儿冷冷回了一句,“我的病你又不是不知道,很烧钱。最近生意又不好做,我们可比不得你的大公司。”
“影儿!”子墨有些不快,“你也应该知道,我是打工的,那公司又不是我的!”
“有区别么?以欣紫和你的关系,那公司迟早不都是你的?她老爸可就那么一个女儿!”
是的,欣紫的父亲欣长远曾经说过,只要自己好好对待欣紫,他的公司将来就是自己的。瞥了眼影儿,子墨强自笑笑,“好了,不说这些了。我让你查的事儿查的怎么样了?”
“近几年出土的匕首不下一百,但这个样子的只有一柄,所以我绝对不会认错。”影儿指了指电脑,然后将一张纸递给子墨,“三月前出土,价值十五万,现任主人林依可,归国华侨,职业不详。”
“林依可?”子墨紧锁眉头,“不管是谁,那匕首我要定了。”低头看了看影儿苍白的脸,子墨将一只信封递了过去,“这些钱够你用一阵子了,好好养病,身体要紧。”
影儿接过信封掂了掂,随手丢在桌子上,“看在你付账爽快的份上,我免费送你一个消息:要想得到那匕首,风雪阁或许是最好的选择。”
乘风追月揽花香,踏雪摘星笑梦凉,世事无常。
子墨眯起眼睛仔细打量着门口这幅楹联,皱眉许久,终于还是推门而入。
接待子墨的是一女子,身材窈窕,脸上蒙着丝巾,冷冰冰的眼神中看不出情感波动。
这房子只有一间,除了正对门口放着一张床,一张桌子,一把椅子之外,再无他物。虽然影儿给的地址指明就是这里,虽然影儿办事从未出过差错,但子墨依旧怀疑自己是否走错了地方。
“这里就是风雪阁?”子墨终于还是忍不住心中的疑问。
“这里没有风雪阁,只有我,葛风雪。”女子的话就像她的眼神一样冰冷,冰冷中带着一丝固执的高傲,“找我什么事儿?”
子墨再次打量了女子两眼,这才从怀里摸出一张纸递了过去。
“二十万,预付五万,三日内我会找你收剩下的钱。”葛风雪接过子墨递来的纸瞄了眼,淡淡地道,“放心,我还从来没失手过,信得过你就先付定金,否则请另寻高明。”
时间没有长短,所有的长短概念都是相对而言。就像这区区三天,在往常来说,不过是弹指间,但此刻,子墨却觉得过了千年一样漫长。
觉得时间更加漫长的,是欣长远。
医院的病房里,一个女孩儿静静地躺着,她的脸色苍白而平静,看不出丝毫痛苦。
痛苦的,是守在她身边的人。
欣长远已经在这里守了三天。
“欣董,您回去休息下吧,我在这里就行了。”子墨将食盒放在桌上,一脸担心地看着面前的老者。
欣长远抬头看了看子墨,他的声音有些沙哑,“事情查清楚了?”
“清楚了,根据警方调查和医院检测结果显示,依可小姐是因为服用了过量的镇静药物导致神经与机体暂时的不协调,以至失足从楼上跌落。是纯粹的意外。”
“纯粹的意外!”欣长远一阵喃喃,“对了,欣紫最近怎么样?”
“她很乖,有我在,您不用担心她会受委屈。”说起欣紫,子墨满脸微笑,继而眉头一锁,“只是她似乎对刘小姐格外有好感,常吵着要找她,您看——”
“刘晓萌?”欣长远皱眉,良久,“依可还要一个月才能恢复,这段时间我要陪她,公司有你在我倒也放心,财务那里只能让小萌先盯着。就让小萌先住你那儿吧。不过,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你把握好。”
欣长远的话子墨明白。
刘晓萌是公司的财务副总,林依可来公司以前,所有账目都是由她一手管理。也是陪在欣长远身边最久的一个女人,极得他的信任。自己来公司这么久,公司核心的账目,自己却是从来都碰不到的。
“依可的情况怎么样了?”刘晓萌削了一只苹果递给子墨,语气平静地问。对于林依可,原本她是有点嫉恨的,但也有着一种深深的感激。虽然林依可抢走了她在欣长远心中和身边的位置,但也让她有了更多自由的空间,以能悄悄地与子墨在一起。
“脑震荡,暂时处于昏迷,要留院观察一个月。”子墨将一沓文件递给刘晓萌,“欣董说公司财务这儿你先盯着,这是我刚签好的两份合同,你看看。”
“不愧是公司的摇钱树。”刘晓萌翻了翻合同呵呵轻笑,“也难怪你那么尽心尽力,有欣紫在,将来这公司可就是你的了,到时候可别忘了姐姐的好处。”
“她?”子墨看了眼坐在沙发上盯着电视屏幕的欣紫,心里一阵厌烦,“她怎么能跟你比?”
欣紫是天生的智障,二十出头的姑娘,智力却不如一个孩子。虽然对自己有着说不出的好感,长相也不算丑陋,但子墨很难想象和她过一辈子会是什么情景。
“她怎么了?要不是她,我哪儿有机会?”刘晓萌倚身在子墨怀里,眼神一阵迷离,“子墨,为了你,我可是什么都不顾了……”
刘晓萌确实什么都不顾了。为了在青春的尾巴上燃烧的爱情,她将公司所有账目都交给了子墨。她有她的考虑,公司迟早都是子墨的,抓住现在的子墨,比去抓住已有新欢的欣长远更为容易、也更划算。
把玩着在拍卖会上以天价拍得的几件七宝斋的文物,子墨心情大好,看了眼床上熟睡的刘晓萌和欣紫,他拿起手机拨通了几个号码。
一周后,欣长远和刚刚出院的林依可被捕,看着被查封的公司和一脸惊恐的刘晓萌,子墨在警车里闭上了眼睛。难得的,这一次梦见的不是沙漠,而是一片青山绿水,青山绿水畔,影儿苍白的脸上浮出两抹红晕,“子墨,你终于回来了!”“是的,我回来了,我说过要陪你一辈子,不让任何人伤害你!”梦中子墨十分开心,眼前突然浮过欣长远的大笑,“子墨,你女朋友好像出车祸了哦,还是好好对欣紫吧,否则那女孩儿下次可就不止是受伤那么简单了。”
从梦中惊醒,看了眼依旧疾驰的警车,和自己对面依旧惊恐的刘晓萌,子墨长长舒了口气。就在这时,耳边忽然传来一阵惊呼,接着是一声巨响,身体开始随着车子飞速旋转,眩晕中耳边再次响起法定禅师的话,“缘起缘灭处,因果皆是苦,施主有劫,断情可解……”
白色,无风,消毒水的味道肆意流淌。
“大哥哥,你醒了?”
子墨想抬头,却觉得脖子异常僵硬,身体也浑没了直觉,正自惊慌里,一个女孩儿的笑脸出现,痴痴傻傻中有着一丝真诚的开心。
“欣紫,是你?你怎么来了?”
“我带她来的。”
轻轻柔柔的声音,却令子墨心中一阵幸福的痛,禁不住潸然泪下,“你,来了?”
“我来了,接你回家。”一只苍白瘦削的手轻轻拭去子墨脸上的泪水,“你出了车祸,不过不严重,过些日子就会好的。咱们都会好的。”
“是的,都会好的。”子墨缓缓闭上眼睛,“你的话,我从不怀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