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们朝着一个目标去努力的时候,心中都会存着希望,但是往往,达到的结果却并非我们当初所想,甚至常常会事与愿违。上天,从来就不可能对每个人都公平。只是很多时候,这种不公平中也有着一丝冥冥中注定的因果,让我们每每想起,就会对天道心存敬畏。
就像鸿羽率军攻破帝宫之时,天敬的感觉一样。
天敬表现得很淡然,甚至,当鸿羽将被怒火和鲜血染红的宝剑架到他脖子之上时,他的眼神也没有多大波动。但是,当他看到鸿羽身后出现的那个女人之时,这份久居高位的镇定顿时不翼而飞,取而代之的,是惊诧、喜悦、懊悔和释然。
“泠儿,你,竟然还活着?”天敬似乎忘记他的脖子上还有着一柄锋利的宝剑,在看到那女人时,他的声音颤抖着,竟似有冲过去的念头。
鸿羽冷冷地抬起宝剑,用剑身拍了拍天敬的脸颊,示意他不要轻举妄动,这才皱着眉头看向身侧,“公孙老板,你们认识?”
“怎么会不认识。他可是我丈夫的亲弟弟!”女人的声音阴沉而冰冷,“天敬,我还活着,你很失望吧?”
“能够再次见到你,我开心还来不及,又有什么可失望的。”天敬苦笑摇头,“泠儿,这么多年了,你还在怪我么?当初,我是做得有些过分,可那是因为我爱你啊!这么多年来,我对你的感情从未改变,难道还得不到你的原谅么?”
“原谅你,我丈夫就能回来么?”女人盯着天敬,嘴角缓缓浮现一丝嘲讽,“你说对我的感情从未改变?可笑,你不是纳了两位皇妃么?而且还百般宠爱!这,就是你对我的感情?若真是对我有感情的话,当初你又怎会狠心命侍卫将我和策帝一起处决?若非天禁念及旧情,恐怕如今的我早已成为九龙塔内的一缕灰尘了!”
“天禁,原来是他!”天敬眼中浮现一抹恨意,轻蔑地瞟了鸿羽一眼,“你能够顺利攻下帝都,怕也是他在暗中帮忙把?亏我还这么信任他,这个吃里爬外的家伙。”再次将目光转向女人,天敬的语气变得柔和许多,“泠儿,我知道你恨我,可这并不影响我爱你!如果说你想要为我那窝囊大哥报仇的话,那就亲自动手吧,我不想死在不相干的人手里。”
“他可不是不相干的人。”女人嘴角挂起一丝冰冷笑意,“天禁既然放了我,你以为他会去杀飘絮和羽儿么?站在你面前的鸿羽,就是当年差点被你杀死的皇子,天羽。”
“什么?”听到女人的话,鸿羽比天敬还要吃惊,皱着眉头盯着女人,语气很是有几分不悦,“公孙老板,我不知道你们之间有什么恩怨,但不要扯上我!我可是和你们之间没有关系,更不是什么皇子!”
“羽儿,她说的没错,你确实是策帝的儿子,这天敬是你亲叔叔,也是你的杀父仇人。”温婉的声音响起,随着声音,一个浑身裹在黑袍之中的女人出现于众人的视线,她身边跟着的,赫然便是天禁。
“母亲!”鸿羽惊呼,“您还活着?”
“飘絮!”天敬惊叹,“你果然没死!”
“我怎么会死?虽然很多人都希望我死,可我若是死了,又怎么为我丈夫报仇雪恨?”看着众人惊讶的表情,飘絮嘴角露出一丝微笑,“浅泠妹妹,我出现在这里,你也很失望吧?囚禁了我这么多年,你的报应也快到了。”目光缓缓转向天敬,飘絮嘴角的笑意愈发浓烈,“天敬,怕是你做梦都不会想到,最得你宠爱的菡妃,便是你与这个贱人当年留下的孽种!哈哈,你娶了自己的亲生女儿,做出如此禽兽不如的事情,倒真是令人开心呢!”面对浅泠与天敬的惊诧与愤怒,飘絮眼中浮现一丝疯狂,“你们不信?那我就慢慢告诉你们!”
“当年我带着羽儿逃离帝宫之后便去找了大哥,为了防止被天敬察觉,于是将羽儿交给一家农户抚养,每年,我也只能去探望他两三次。一次偶然,我刚刚筹建的酒香亭在开设分店时发现了浅泠,同时也发现了她怀中的女婴。策帝出事之前,近一年的时间里都在与天禁他们修补《长生谱》,根本没与浅泠同房,于是我便知道,这孩子一定是她跟天敬这畜生留下的孽种。因此,我让人偷偷抱走女婴,送给仇视朝廷的周氏一族抚养,那时我只想让浅泠这贱婢也尝一下失去亲人的痛苦,让天敬这畜生与他自己的女儿成为生死对头!但是,说起来,浅泠和我一样都是苦命人,对她,我也有些同病相怜,所以悄悄收容了她。谁曾想,这贱婢后来竟然狠心将我囚禁,然后以此威胁我父亲和大哥听她号令,将我苦心经营的酒香亭据为己有!不过任这贱婢再怎么精明,却依然见不得光,虽然培养出深雪这样的人才,可命令依然只能通过我大哥去传达,因此,其实深雪一直以来接受的命令,基本上还是我所下达。可笑的是,天敬,她想着报复你,却又百般为你辩白,不肯吐露当初你杀害天策的情况,若非前不久深雪在九龙塔内证实了天禁的话,而那负心的男人心中还将我当作他最爱的女人,我可能依然会老老实实地装作被囚禁的样子。不过现在,既然已经弄清楚了一切,那么,也是我该出面报仇的时候了。”看着天敬与浅泠的表情,飘絮哈哈大笑,“老天有眼,让羽儿能够有机会手刃仇人,让你们这对狗男女遭受如此报应!哈哈,菡妃,多好听的名字,却是你这大夏敬帝的亲生女儿!”
“疯子,你这疯子,你不得好死!”天敬的心在颤抖,此时他终于明白,难怪若菡与浅泠如此相像,难怪他见到她就觉得发自心底的喜欢,原来,她竟然是他与浅泠的女儿!痛苦地闭上双眼,天敬从未有如此心灰意冷过,这一刻,他似乎突然苍老了许多,愧疚地看了一眼身前浑身发抖的浅泠,天敬将脖子用力撞向鸿羽手中的宝剑。
浅泠呆呆地看着浑身染血的天敬,心中没有丝毫报仇的快感,刚刚飘絮的话已经令她方寸大乱,一直以来,她都认为自己牢牢控制着局面,却没想到自己原来一直努力扮演着傀儡的角色,这一刻她也终于明白,终于明白为什么每次派到帝宫接近天敬的刺杀人员都是无功而返,明白为何深雪迟迟没有对天敬下手,原来,这些人从来没有真正接到过自己的命令。好不容易等到鸿羽叛乱这个天赐良机,没想到却只是成全了飘絮,却把自己和女儿都陷在了里面。
“飘絮,你好深的心机!当年争宠我斗不过你,如今我还是斗不过你!你恨我,我不怨你,我知道我对不起天策,我也恨我自己,可是咱们之间的恩怨你为何要牵连到孩子们身上!”浅泠泪流满面,浑身颤抖地瞪着飘絮,“你有没有想过,以前鸿羽并不知道自己身世,他为什么要造反?因为他爱上了若菡!他爱上了自己的妹妹,你让他以后如何自处?你策划了这个悲剧,搭上了你自己的孩子,也搭上了我的孩子。这样的报仇,你会开心么?”
“羽儿爱上了若菡?怎么可能?”飘絮望着鸿羽失魂落魄的样子,心中一片混乱,看了看哭坐地上一直喃喃不休的浅泠,眼中闪现一丝慌乱的疯狂,“天禁,杀了她!杀了这女人,便没人会知道这件事!我不说,咱们都不说,不会有人知道,不会有人知道……”
“皇后,你——”天禁看着飘絮的样子,叹了口气,想要劝说什么,却立刻被飘絮打断。
“天禁,我的话你也不听了么?你忘了当初要不是我跟策帝陛下,你全家早就死了!我现在让你杀了这个贱婢为陛下报仇,你敢不听?”
望着飘絮眼中的疯狂,天禁无奈叹息,“皇后与陛下当年的救命之恩,天禁至死难忘。是,属下这就杀了那女人。”天禁缓缓走到鸿羽面前,拿过他手中宝剑,看着那目光呆滞的浅泠,反手刺向鸿羽。
看着飘絮,天禁突然笑了起来,“皇后,你与策帝的救命之恩,属下当年也算是报答够了,如今又帮你们报得大仇,总不能让属下白白出力吧?现在敬帝死了,鸿羽殿下死了,皇室血脉已经无人,属下只好勉为其难代为管理大夏,这,你总不会反对吧?”
“天禁,你——”飘絮想要说什么,却什么也没说出来,一柄宝剑透体而过,将她所有的话语都封在了心中。
“为了你们一家,当年的兄弟就剩下了我一个,算起来,也对得起你们皇室了。”天禁冷冷地看着浅泠,嘴角浮现一丝狞笑,“泠妃,他们都去团聚了,你也早点去吧,属下这就送你一程。”
浅泠呆呆地看着天禁,看着他那如同刀锋一样的手掌砍向自己的脖子,心中没有恐惧,有的,只是一种解脱的快感,同时,还有一丝遗憾。
得知自己失散多年的女儿便是在这帝宫之中,浅泠心中有些激动,虽然若菡与天敬发生乱伦的悲剧,可无论如何,那都是她的女儿。现在明知自己即将死去,她最想的,便是还能再见女儿一眼。
或许是上天听到了浅泠的心愿,天禁的手刀并没有砍下去,一截玉箫突兀地自他胸口穿出,天禁顿时像是被抽光了所有力气,身子缓缓仰倒在地,同时,满眼不甘的他看到了两道身影从天而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