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炎收手站立,冷冷地看着面前的黑袍人。不错,这是天禁,帝宫中大名鼎鼎的天禁,禁卫军中至高无上的存在,梁智、天翅的师父,幽莲的义父,敬帝的侍卫兼心腹,聚贤榜据说就是他为敬帝搞出来的东西。
白炎见过天禁,当然,只是当初匆匆见过一面,前后也不过就几秒钟,两人更没有任何交谈。可是天禁这么大名鼎鼎的人物,又成天裹在一件黑袍里,这么奇特的人见一面就足以令白炎将他牢牢记住。
刚刚看到天禁时火纸便被白炎随手抛了出去,此时才飘到地上,闪了一下,化作灰烬。房间中并非一片黑暗,天禁显然已经在这里有一阵子时间,墙壁上的灯是亮的,可白炎并没有去打量周围的布局摆设,只是紧紧盯着天禁。虽然从刚刚的交手来看,天禁并非他的对手,可要想短时间将天禁制住也并非易事。而且这房间天禁应该比他熟悉,天知道是否有什么厉害机关存在,白炎不敢有丝毫大意,尤其,印象中天禁又是敬帝的人。
“别担心,我和你师父算得上是故交,今天的事不会传到敬帝那里。”天禁调息了一会儿,呼出一口长气,看到白炎眼神不善,急忙摆了摆手,“要是再年轻十几年,老夫即便依然不是你对手也会陪你好好走上几招,除了你,天下间够资格跟老夫动手的人并不多。可是如今年纪大了,再打下去怕是老夫这身体熬不住。”
“你认识我师父?”白炎嘴角浮起一丝冷笑,“难得,我都不知道他究竟姓什么叫什么,有什么名号,你却比我这做徒弟的都明白。”
“你不信?他把《长生谱》教给你,必定需要许多年的功夫,这么久时间你竟然不知道他是谁?”天禁一脸不信地看着白炎,“他与我个头差不多,身上满是烧伤的疤痕,最与众不同的是他无论何时都是一副淡然的样子,虽然没你这么明显。而且他从骨子里有一种高傲,那种君临天下般的气质,即便不是刻意,你也能察觉到的吧?”
“首先,我并没学过什么《长生谱》。我所修炼的是一种名为《伤天策》的功夫。这几年倒是听说过《长生谱》,据说是天下第一奇功,可惜从未见过。至于教我功夫的人,确实与你个头相仿,也有着那种不经意间流露出的君临天下气质,可他并非满身烧伤。”白炎嘲讽地看着天禁,他那位神秘老师至死都是将自己紧紧裹在一件黑袍里,比天禁遮挡的还要全面,连面部和双手都裹得严严实实。浑身烧伤疤痕的是他父亲,一个唯唯诺诺的老好人,没什么脾气又胆子极小。这两个人若是凑在一起,倒是能满足天禁所说的特征,可惜,自己的父亲与师父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而天禁所说的是一个人。
“《伤天策》?世上哪有这种功夫?”天禁愣了愣,似乎还有些不死心,“《长生谱》是当年我们几兄弟与那人共同研究多年才修补完善的,所以我对这功夫极为熟悉,刚刚虽然只是匆匆过手几招,但你施展的的确是那上面的功夫,那种气息绝对错不了。不久前你应该见过一个身材壮实的汉子吧?还说他心经有伤,如果不注意调养的话活不久?那人是老夫五弟。如果不是修炼了《长生谱》,你怎么可能仅凭匆匆一面就能看出他的旧伤?”
“天下间神奇的功夫并非只有《长生谱》,我的《伤天策》能看出他的伤势,有什么好奇怪么?”白炎摇了摇头,“天禁,你是一个人物,若是想用这种方法来拖延时间施展什么阴谋诡计的话,可就错了。今天我不会让你活着离开这里的。”
“《伤天策》,伤天策,伤,天策。”天禁一阵喃喃自语,随即恍然,哈哈笑了起来,可眼中却看不出丝毫欢喜,竟是有着一些悲凉、后悔、自责和惋惜,一会儿之后才重新面向皱着眉头的白炎,“白炎,不管你信不信,我都要告诉你,你所修炼的绝对是《长生谱》没错,之所以当初你师父告诉你它叫《伤天策》,只因为你师父就是曾经的策帝——天策,因为心中和身上的伤,才会给《长生谱》起了这么个名字。”
“什么?你说我师父是策帝?当年死于帝宫大火的策帝?如今敬帝和长公主天星的大哥?”白炎冷笑,“天禁,这笑话可并不好笑,行,你一次把话说清楚,我现在很有兴趣听你编故事,看看你还能不能讲出更离奇的事情来!”
“既然确定你修炼了《长生谱》,那必定是策帝陛下的亲传弟子,所以有些事情必须要告诉你的。”天禁反而一点都不紧张了,拉了把椅子自顾自坐下,目光似乎穿过白炎的身体,穿过时空,声音也有些飘渺起来,“当年敬帝还是武王,当时天策陛下是大夏皇帝。因为发现武王竟然与泠妃在玄天阁偷情,策帝大怒,于是借着祭拜先祖的机会对武王发难。那时的武王还很年轻,功夫也是极好,而策帝性格淡然,对武功并不热衷,所以他知道自己不是武王对手,只有让我们这些侍卫动手,只是策帝不知道,我们这些侍卫,都已经听命于武王了。由于策帝提前的安排,飘絮皇后和天星长公主都没参加祭奠,在场的只有武王、策帝、泠妃和我们这些侍卫。武王见我们控制住策帝,便对泠妃说,希望她能回到自己身边,但他也看得出泠妃对策帝感情更深些,就说让她自己选择,然后先离开了玄天阁。我们当初接到的武王指令是杀了策帝,如果泠妃不回心转意的话,也一并杀了,然后火烧玄天阁,就说策帝和泠妃死于大火。可说实话,我们都已跟随策帝多年,确实下不去手,我们都有心放他们一条生路,奈何自己的生死也捏在武王手里。后来,我将策帝和泠妃带到玄天阁之下的密室,这处密室历来只有当朝帝王才能知晓,要不是曾与策帝陛下一起修补过《长生谱》,我也不会知晓。我叮嘱他们在里面不要出声,最多三天,我一定会回来救他们出去。然后我们开始点火,将整个玄天阁都烧了起来,我们才退出去,向守在外面的武王汇报,说策帝和泠妃都已死了。那时火已经大了,武王也没法进去搜查,直等到整个玄天阁都快烧毁了,才命人救火。然后对外宣称策帝与泠妃死于大火,他理所当然登上皇位,明着修葺玄天阁,暗地里将当时参与的那些侍卫一个个除掉,要不是我一直表现得很是忠心,又被他紧紧控制在手里,估计也活不到今天。”
天禁叹了口气,“其实第二天傍晚我便悄悄潜入了密室,可当时密室中只有昏迷不醒的泠妃,策帝已经不知去向。我将泠妃救了出去,从他口中得知,策帝在大家忙着救火的混乱时便已经离开,他当时被武王与我们这些侍卫背叛,心中早已不再相信任何人了。后来没多久飘絮皇后和羽皇子也被敬帝秘密杀戮,其实我把他们放了,敬帝并不知道。”看白炎依旧冷冷听着,并不为所动,天禁不仅有些着急,“白炎,那《长生谱》是老夫与策帝陛下还有几位好兄弟一起研究多年才补齐,普天之下只有一本,就掌握在策帝手里。即便我们这些兄弟也只是各自知道一部分而已。所以教你的一定便是策帝陛下本人!他武功不高,当时的大火就算侥幸逃出也必定身负重伤!难道这么多年里你就从未怀疑,教你这么厉害武功的师父为何自己从未在你面前显露出一丝高深的武功来?”
听了天禁最后一句话,白炎心中不由一动,这件事他已经怀疑很久了。
“因为《长生谱》必须要从小就开始修炼,而且得先用药物易筋洗髓,虽然都是些常见药物,但没有这个基础的话,就算修炼也难至大成。而一旦过了十岁,那么任你天资再高也无法修炼。所以我们几兄弟与策帝都知道这是天下第一奇学,却没一人修炼。”天禁叹息,“能够告诉你的我都告诉你了。若是你还不相信,我也没办法。”
“相信你倒不是不行,只是我还有几点疑惑。若是你答得令我满意,今天,我可以不杀你。”白炎漠然地看着天禁,“看敬帝陛下对天星的态度,他应是一个重情的人,为何一定要杀了自己的亲哥哥?你说你先后放过策帝、泠妃、皇后、皇子,可为什么敬帝对你没有丝毫怀疑,还这么重用你?九龙塔被烧毁过一次,那间密室是否还存在?既然你对敬帝并不忠心,这么多年来你一定培养了一批自己的势力,你究竟想做什么?也想当皇帝?”
天禁没有马上回答,而是深深地望着白炎,良久,才道,“敬帝确实是一个重情之人。当年他与策帝反目,弑兄夺位并非一时冲动,而是策划了多年。虽然原因很多,但最重要的是他对泠妃的感情。最开始,泠妃是他的恋人。自从泠妃进入帝宫那一刻起,他便有了篡夺帝位夺回泠妃的心思。《长生谱》,或许也是原因之一,他并不知道修炼的要求,而传说中那种可以长生的诱惑很少有人能够抵御。所以他重情,再加上《长生谱》和帝位的诱惑,才对策帝生出杀心。至于他对我从不怀疑的原因,就在于我早已身中奇毒,每月都要依靠他的解药才能活下去。而且杀策帝是我动手,已经无法回头,除了效忠于他,我没有别的选择。若非有这两层关系,他又岂会相信任何人?那间密室还在,现在只有我知道那里,如果你有兴趣,我可以带你去。对皇帝的位子,我没兴趣。每个月都要依靠敬帝的解药我才能活下去,虽然如今我可以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却岂敢有非分之想?这解释满意么?”
“满意。不过,我不信你。”白炎点点头,又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