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历史上备受历代朝廷推崇的儒家,其出身却并不高贵——巫师,一批靠替人办丧礼吃饭的巫师。
春秋战国时代,周天子权力丧失,周礼崩溃。行礼之巫师丢失饭碗。在危机面前,巫师队伍开始分化,有一部分人不再是仅仅限于办丧事、祭鬼神、敬祖宗,而是纷纷寻找“第二职业”,大多数是“从政”,迎合统治者需要,充当其幕僚,为其出谋划策。这批分化出来的人即是“儒”。
可见,儒家便是这样一批人:“出则仕公卿,入则事父兄,丧事不敢不勉(努力——作者)。” (《论语》)。意即在外要为王公大人出谋划策,在家要为父母兄长竭尽孝道,至于丧事,那更是不敢不努力地去做。家事、国事、死人事(丧事),事事操心,犹以“死人事” 为本职工作。由于与权力的结合,儒家队伍迅速膨胀。
孔孟之道:“德” 为做人、治国之本儒家的人生观是与他们的政治主张紧密结合的。儒家讲道德,讲“德治”,在孔子则为“礼”,为“礼治”; 在孟子则为“仁”,为“仁政”。从根本上讲,他们的“道德” 学说是为统治阶级服务的,是要把中国的国民都变成老实听话的奴才。“礼治”、“仁政”,对上来讲是统治者的保护伞,所谓“刑不上大夫,礼不下庶民”,它与现代“法治” 精神格格不入; 对下来讲,“礼治”、“仁政” 是吃人不吐骨的软刀子,正如鲁迅先生在《狂人日记》 中写道的:翻开历史一看,通篇写着“仁义道德”,但仔细看了半夜,才从字里看出字来,是“吃人”。
1. 孔子:克己复礼,中庸处世
孔子(公元前552—前479),享年73岁,名丘,字仲尼。因孔子生下来时,头顶形状为中低四高,像附近的尼丘山,故名丘,又因为在家排行老二,故字仲尼。孔丘、孔仲尼、孔老二均为一人,“子” 是尊称,“先生” 之义。鲁国曲阜人,先祖为宋国贵族,时已没落。
孔子一生勤勉有加,自强不息。
吾十有五而志于学,三十而立,四十而不惑,五十而知天命,六十而耳顺,七十而从心所欲不逾矩。
就在他55岁那一年,还不甘寂寞,率领众弟子,周游列国一十三载,希望能找到一个实现他礼治理想的国度。最后,以失败告终,回到鲁国时已是68岁了。即使是如此高龄,他也没停止息歇,而是一方面设堂讲学,培养后代,另一方面整理《六经》,弘扬儒家主张。
由于职业的缘故,孔子最爱讲一个“礼” 字,诸如“克己复礼”,“非礼勿视”、“礼不下庶民” 等等,目的是想恢复周朝的“礼治” 制度。
本来在周朝时,行礼很是普及频繁,形成一套严密的礼制,现在由礼制发展、提升为“礼教” 或“礼治”,即用礼来作为教化、统治手段。“礼” 的根本是亲亲、尊尊、长长、男女有别,不同的人际关系有不同的礼数、礼文,守礼就是守本分,就是不越规。可见“礼治” 的实质,就是统治阶级为维护自己的统治所规定的封建等级秩序,“礼教” 的目的就是要老百姓守规矩。孔子在讲“礼” 时,还提到一个“乐” 字,即是音乐,给人办丧事自然免不了吹吹打打,哀乐大概就是这么来的,要不怎么可以向人家多收点钱呢? 礼要人们守规矩,讲秩序,乐则是辅助人们接受礼的教育,带有软化色彩,通过音乐使不同等级的人求得共鸣,而达到人与人之间的妥协中和,让人们不因礼文而导致过于拘泥、生疏。
可见,礼是用来分别贵贱,乐是用来缓和上下矛盾; 礼要人尊敬,乐要人亲爱,乐为礼服务。
除了“礼乐”,便是“仁义”。
“仁者人也”,“仁者,爱人”。仁就是做人、爱人。爱人是做人的基本准则。“克己复礼曰仁”,即要克制自己的欲望,使自己的言行符合周礼,做到“四非”:“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可见,孔子讲“仁” 是为了重新解释“礼”,是以维护周礼为根本目的的。
“义者宜也”。义就是适宜、正义。义表明爱的分寸、爱的差别,爱父母叫做孝,爱兄长叫作悌,爱君上叫做忠,等等。按照尊卑、贵贱、亲疏、长幼、男女等差别,表现出种种不同的爱和同情心,与礼相应。可以想像,中国人亲戚之间的称谓为什么会多得令人眼花缭乱。比如在英语中“uncle” 一词,在中文中就可表示舅父、伯父、叔父等多意。
至于礼乐仁义的关系,《礼记》 中讲:“仁近于乐,义近于礼”,在外的是礼乐,在内的是仁义。礼是一切的核心。由于孔子所代表的儒这一阶层,思想媚上而地位卑下,处于上下之中间。在权贵面前,为衣食、酒肉而折腰; 在老百姓面前,又清高自傲。这大概也是两千多年来,传统知识分子的两面性。这样,中庸也就成为儒者最合适的哲学态度。孔子学说全部贯注着“中立而不倚(不偏不倚)”、“过犹不及(超过和不足是一样的)” 等中庸思想。他说:“中庸之为德也,其至矣乎? 民鲜久矣!” 即把中庸奉为最高(至)的道德规范,并且在他看来,社会上鲜行此道已经很久了。
孔子虽然一直念念不忘用他的“礼治” 理念去“仕公卿”。“仕公卿”,用今天的话讲就是“傍大官”。但“大官” 们多是“不爱江山爱美人”。他周游列国一十三年,不仅到处碰壁,还几次差点丢了小命。最后孔子只得无可奈何地哀叹:“吾未见好德如好色者也”。
2. 孟子:人性本善,以德服人
孟子(公元前371? —前289? ),名轲,字子舆。战国时邹人,被称为仅次于孔子的“亚圣”。
孟子父亲早死,与母亲相依为命。孟母以织布为生,孟母为了使轲有出息、能成材,曾三次搬家,目的是为孟轲有个好的教育环境。“断杼教子” 的故事说的就是孟轲逃学归来,孟母剪断自己的织布,告诉儿子半途而废是什么都干不成的。孟轲大为感动,自此勤奋学习,终成大家。
孟子自称“得圣人之传”。从孔子到孟子的师承关系是这样的:孔子—曾子—子思(孔子的孙子)—孟子。孟子常以孔子为榜样,常说:“乃所愿,则学孔子也。” 孟子也曾学孔子模样,周游列国,游说君王。“后车数十乘,从者数百人”。其规模比孔子大得多,颇受各国政府欢迎。于是乎,孟子得意忘形,吹嘘自己道:“如欲平治天下,当今之世,舍我其谁?” 然而,诸侯、君王欢迎他、尊重他,并不是真的想接纳他,不过是想用他来装点门面,表示自己礼贤下士,求贤若渴。至于孟子的学说,被认为“不合时宜”。孟子本人,也未曾有机会参政、当官。孟子那“不合时宜” 的政治主张,归根到底是他的“仁政”统治术。“仁政” 强调“以民为本”,而这一思想的基础又在于他的“性善说”。
在他看来:
人皆有不忍人之心。
恻隐之心,仁之端也; 羞恶之心,义之端也; 辞让之心,礼之端也; 是非之心,智之端也。
“端” 即萌芽。人性本善,其善表现在人天生就有仁义礼智之萌芽。
因为人性本善,所以,君王应该而且可以实施以民为本的“仁政”。孔子讲“礼治”,到了孟子时代,礼教已彻底崩溃,无从提起。于是孟子用“仁政” 来代替孔子之“礼治”。在孟子看来,礼只是外在表现,其内在根据即心理基础则是“仁”,有仁才有礼。仁就是善心,仁政就是善政。
孟子讲“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老百姓的利益第一,国家利益其次,君王的私利最轻)”。孟子还讲:乐民之乐者,民亦乐其乐; 忧民之忧者,民亦忧其忧。乐以天下,忧以天下,然而不王者,未之有也。
意即君王应与天下、百姓同忧同乐,方能维护自己的统治利益。这些都深刻地体现了孟子政治学说的“民本” 思想。应该说,孟子的“仁政” 比起孔子的“礼治” 来,是个进步,“礼治” 思想对老百姓的利益考虑较少,甚至为了维护礼教,可以牺牲老百姓的利益,乃至生命,这就是所谓“以礼吃人”; 而“仁政” 思想则相对来讲较为注意重百姓的利益。当然,以民为本,以君为轻,目的也是为了维护统治者的利益,是一种统治术而已。
不管是“礼治” 还是“仁政”,都被合称为儒家的“德治”。事实上,历代统治者从来没有真正实施过“德治”,他们多采用“阳儒阴法”,表面上用儒家这套东西来装潢门面,给人以“仁君” “仁政” 的假象,而背地里都是采用法家的“暴君” “暴政” 主张,因为只有铁腕才能真正维护自己的权力。因此,这就难怪孔孟当初为什么会四处碰壁。
3. 自强不息:修身齐家,平治天下
从根本上讲,儒家的人生态度是积极进取的。儒家这种进取心来自于对“天” 的领悟。我们知道,中国人历来讲究“天人合一”,意即人和自然是相通的。儒家尊崇“天”,孔子就说“尊天命”、“畏天命”。天性喜动,日月星辰,东升西落,周行不怠,正如孔子在《易传》 中讲的“天行健”,因此,要成为君子,必须“自强不息”。《易经》 乾卦九三爻辞也说:“君子终日乾乾,夕惕若。” 意即君子当是整日忙碌(乾乾之义),到了晚上还应谨慎思过。孟子讲得更是豪迈: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孔子的一生,命运坎坷。他为了实现自己的政治理想,奔波列国,但常遇厄境,如“不用于卫,拘于匡,遇险于宋,绝粮于蔡”。
孔子说:“饭疏食饮水,曲肱而枕之,乐亦在其中矣。不义而富且贵,于我如浮云。” 吃粗粮,喝冷水,弯着胳膊作枕头,乐趣也在其中了。用不义之财来享荣华珲富贵,对我来说犹如浮云一般。孔子对他得意门生颜回有过这样的赞词:“颜回多么有修养,住在简陋的巷子里,吃的粗茶淡饭,生活清苦,但他并不因此忧愁,不改变他对生活的乐观态度。”
孔子把消极避世而自命清高的隐士看做是与鸟兽为伍的人,并认为不能去追随他们躲避现实的人世。孔子尽管说过“天下有道则见,无道则隐”,但他并没有真正隐居过; 相反,正因为天下无道,孔子才毕生“志于道”,决意用“道” 来改变它。为此,他亲自率领弟子周游列国,栖栖遑遑,屡屡碰壁,“累累若丧家之犬”。
那么,儒家积极进取,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也就是他们的人生理想在哪里呢? 四个字“内圣外王”。
“内圣外王” 一词最早却是由道家人物提出来的,《庄子·天下》 篇云:“是故内圣外王之道,暗而不明,郁而不发,天下之人各为其所欲焉以自为方。” 但它更适于表达儒家的理想。对“内圣外王” 理想的完整表述主要见于儒家经典之一的《大学》:古之欲明明德于天下者,先治其国; 欲治其国者,先齐其家;欲齐其家者,先修其身; 欲修其身者,先正其心; 欲正其心者,先诚其意; 欲诚其意者,先致其知; 致知在格物。
这就是儒家的“八目” 或“八条目”:格物、致知、诚意、正心、修身是“内圣”,齐家、治国、平天下是“外王”。儒家认为,“内圣外王” 须从小事做起,由近及远。宋代朱熹说:“古者小学,教人以洒扫、应对、进退之节,爱亲、敬长、隆师、亲友之道,皆所以为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之本。” 这也就是我们常常讲的“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外王” 并不是叫我们去“做皇帝”,想做皇帝,那便是“谋反”,是杀头的罪。“外王” 是叫我们去“做官”,去更好地为皇帝卖命。孔子就曾叹息过:“如果有人用我,一年就可以了,三年必有成效”,他并不想做皇帝,他是想做官。他还说,“学而优则仕”,即把书读好了就可以做官了。
因此,儒家“内圣外王” 在中国形成了一种独特的“官本位”文化。
在中国人的眼里,人生最幸福的时刻大概莫过于“金榜题名时,洞房花烛夜”。因为在国人眼里,这两者都是人们做上了“官” 的时候:“金榜题名” 是当上了朝廷的“官”,“洞房花烛” 则是当上了另一种“官” ——“新郎官”。只要是当上了“官”,管他是什么“官”,那准是一生中最幸福、最开心的时刻。不过,倘若把这两种“官” 加以比较,人们还是更热衷于追求“金榜题名”。因为“金榜题名”,便意味着封官晋爵。一旦穿上了“官衣”,坐上了“官位”,天下美色还不尽收囊中? “新郎官” 还不照样可以当他几回?
朝廷每年都要通过不同等级的科举考试来选拔官员。被选上的便成了“官大人”,可以衣锦还乡; 选不上的自然还是“一介儒生”,只待来年再考。甚至,有的人考了一辈子,胡子也考白了,还只是个“童生”,没有求得半点功名。当然,也有个别读书人淡薄功名,不入科场。
清朝吴敬梓的小说《儒林外史》,更以嘲弄的笔墨刻画了这样一批可叹、可悲又可怜的读书人,他们一生都做着“状元梦”、“进士梦”、“读书做官梦”。其中,“范进中举” 的故事是尽人皆知的了。
范进与所有的儒生们一样,寒窗苦读,无心旁骛,但求金榜题名。然而,总是运气不好,他年年参加科考,却是年年名落孙山。他就这样一直考呀考呀,考到头发也白了的时候,老天不负苦心人,终于乡试及第,中了“举人”。然而就在“金榜题名时”,他却因兴奋过度,居然痰迷心窍,发起了疯。多亏了老丈人“胡屠户” 的一巴掌,才将这位天上下凡的“文曲星” 救醒过来。
像范进之类的儒生热衷功名,将全部精力投入到科举八股之中,“一心只读圣贤书,两耳不闻窗外事”,除了“四书五经”,其他一概不知。
董仲舒:独尊儒术,驯化百姓
春秋战国以后第一个统一中国的朝代是秦。秦始皇上台后,首先实行文化统一,实行“车同轨,书同文”,并进一步统一思想,统一到法家思想上来,所谓“别黑白而定一尊”,甚至不惜强硬手段,“焚书坑儒”。战国时代“百家争鸣” 的学术自由气氛被彻底荡涤,万马齐喑。秦皇开创了思想统一之先例,并一直延续整个封建时代。
秦皇被汉取代后,仍是实行文化专制与思想统一,所不同的是,秦皇统一于法家,汉帝则是采纳了董仲舒的意见,“罢黜百家,独尊儒术”,即以儒代法。
董仲舒是治《公羊春秋》 学的今文经学大师。在西汉景帝时任博士,为官方讲授儒家经典。武帝时,曾任江都相、中大夫、胶西王相。
1. 科考选官:四书五经,培养奴才
以孔孟为代表的原始儒学是著书立说、形成一家的时代,故他们的作品被称为“儒经”,是儒学的总纲领、总蓝图。自董仲舒始,儒学则不再有什么大的创新和发展,而是对原始儒经的注解和引申,这种注经的方法竟成了儒家做学问的惟一方法,言必称孔孟,言必称五经,只要是符合朝廷意思,便可以任意注解。儒家亦自此日趋保守。
“罢黜百家,独尊儒术” 文化政策的推行,使儒学取得了“定于一尊” 的显赫地位,成为汉代文化思潮甚至整个传统的主流,原来并不专属儒学的“古之道术” 渊自《诗》、《书》、《礼》、《易》、《春秋》,亦一变而为儒家独奉的经典并被正式尊为“五经”,并专门设立“五经博士” 这个学位,推行“以经取士” 的选官制度。于是,天下学术多靡然风从,以求得仕进之途,同时,亦使传统之学和注经之学成为专门学问。这就是汉代至清代的官方哲学——经学。
在过去,小孩子长到七八岁时,便要读一些启蒙读物,比如《千字文》、《百家姓》、《三字经》、《孝经》 等,这些读物主要灌输的是儒家思想,让百姓从小就接受儒学的熏陶。长到十四五岁时,算是大人了,就应该学“大人之学” 了,于是便有了《大学》。“大学” 就是大人之学,属于人生观第一课。《大学》之后,依次再学《中庸》、《论语》、《孟子》,合称为“四书”。“四书” 学完后,再依次学《易》、《诗》、《书》、《礼》、《乐》、《春秋》 六经。“五经” 是少了《乐经》,据说《乐》 已失传,故六经后来成了“五经”。
《大学》。朱熹认为出自于曾参,也有认为为思孟、荀子所作。《大学》 的内容主要是明确告诉学生,人生奋斗目标是“内圣外王”,即内心的道德修养要达到圣人的境界,同时还须积极入世,做个圣明的统治者; 人生奋斗过程是“八条目”,即实现“内圣外王” 的八个步骤:格物、致知、诚意、正心、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前五者为“内圣” 的过程,后三者为“外王” 的过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