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2004年的4月,天儿时冷时热着,或许心情随了这天气的脾性,也一会儿兴奋的几近张狂,一会儿忧郁的恰似活得腻歪!
最近,游荡了许多天。之所以说“游荡”,是因为这段时光,都用在了出去踏青,或是迎来送往的事上。期间,也就没有一如既往地去写下过几行文字。其实,并非是不想写,而是环视周围后,目光又落回到自己身上,一份无奈和伤感的情绪,搅和得我已经不知去写些什么了。
在翻箱倒柜寻找夏季服装中,也找到一些支离破碎的片言只语,它们多数是开了头,却没有结尾的,或者干脆就是没头没尾,只是大段大段的胡言乱语。读着这些文字,也不难觉察到多年前的自我,在思想中的一些狭隘认识,以及看问题时极易钻牛角尖的毛病。能够认识到这里,也就克服了自卑的心理魔障。于是,权且抄一篇在这里,就算滥竽充数吧。
在学生时代看书学习中,会遇到这样的老话“贵易友、富易妻”。好像在那些书本上,大凡强调这句话时,总有谴责之意。因此,在我心里,对于那“易妻易友”的人物,评价之词就是:“真不是个东西!”
少年意气时,就树立下了如此观念,大抵应归类于个性“根深蒂固”的毛病吧。所以,近来眼睁睁地看着一起玩耍长大的同学朋友,虽谈不上大富大贵,充其量也就小富小贵了吧,却已经做起了“易友易妻”的事儿,心里总有些不是个滋味!
事实上,而今这心里真正不是滋味的,并非都是他人的事情,而是其中也有自己的变化。因为在个人的生活经历中,类似青春年少时认识到的一些悖于道德情理的事,一旦路途中见得多了、看得久了,也就没有了最初于字面认识它时的那份愤慨、蔑视和切齿之恨了。反而变成了近似麻木不仁,或俨然一付即不赞赏也不反对的样子。由此来看,俗话的确说得真是即对也准:“见多不怪,习惯成自然啊。”
我至今依旧想去弄清楚的一个问题,也就是:“人情世故何以会变成了这种样子了哪?是因为世间的真情实象,原本就是如此呢?还是书本上,一开始就故意欺骗我们?
总之,就因为至今也没搞清楚其缘由根本,故而在这里臆造并漫笔一些见怪不怪的事儿,借以聊赖时光,缓冲一下近来自我身心中一份抑郁和愤懑。
从出生至搬到父亲单位的宿舍前,我们家住在一个老街道深巷的四合院里。虽说总共算起来,我在那里不过五六个年头。但是,那一个居处环境,给予我存留的记忆印象和其中维系肝脑的情思,却是我一生一世都无法忘怀的东西。
刚搬出来的那些年,隔三差五的还会回到那个小院子里,有时只是进去随便看看,更多的时候是去看望孙大娘和她的孙女小凡。
和小凡不仅在一起渡过了的童年,而且小学和初中都是同班同学。高中时我们考入了同一所学校,但我选了三年制的班级,她上的是两年制的。记得那时在早上或中午上学的路上,我们遇到一起还会和小时候一样说说笑笑、打打闹闹。但一到学校门口时,彼此就会隔开好远的距离,在校园里即使是碰上照面,也不会打招呼,表现得像是根本不认识一样。
在我眼里,小凡算不上漂亮,但也不会有人说她长得丑。到高中时,她那一米六八的个头,匀称的身材,修长的腿,现在才晓得是特诱人的美丽。高中毕业后,她没有考上大学,进了一家大工厂。之后的两三年中,我忙着考学,并去了外地读书,其间一直没有见面。
应该是大学二年级的时候,是个暑假,忘了是什么理由,她来找我,我们谈到了周围的同学们都在谈恋爱,她问我在大学里是否有了女朋友。那时节,我心术很高,大有非出国留洋,不足以显现自己有能耐和壮志的劲头;而且,那会儿心里面,也的确牵挂着一个梦中女孩。所以,对于她的提问,我回答的十分含糊。她其实并没有在意我的回答,只是很坚定地告诉我,宁可一辈子不结婚,也一定要找一个大学生。
她执意要嫁给大学生,这究竟是为什么哪?事后我才知道,她那时正和几个女同学斗气,也可说是攀比吧。因为,另外几个高个子女生,论条件并不比她强,但人家或者已经上了学,或者明摆着已成了“秀才夫人”,而追求她的人,不是工厂里的同事,就是家门前的那几个街痞孩子,或者是部队大院里在当兵的公子哥。
隔了一个假期后,听说她结婚了,丈夫是研究所的大学生,但家是外地的。从那以后,她也就很少再和同学们联系了。
我大学毕业回来后,有时听父母谈到孙大娘家里的事情,也会提到小凡。听说她丈夫考上了北京的研究生,以后把小凡和儿子都带到北京去了。
九十年代中期,我们周边的小街小巷,都开始拆迁。听说小时候住过的那个地方,也快要搬迁了。于是,在那个冬季的一个黄昏时分,我独自踱着方步,向孙大娘家中走去,主要还是想看看那个院子。来到尚且熟悉的钉子路口,刚好看到从巷子里出来一辆带着孩子的自行车。尽管只看到了一个离去的模糊背影,但一眼就认得出来,那是小凡的影子。从背影中,感到她比学生时期瘦了一些,并从骑车的动作中,依稀透出几分疲惫和憔悴。
尽管有近十年的时间没有见到孙大娘,但老人家依旧身板硬朗、精神矍铄。让我感到不解的是,在问到小凡时,孙大娘特别闪烁其辞,只是说她爱人到美国去了,她调到北京后因为一直没有稳定的工作,所以现在孩子已经回来上学了。
人生中的三十六岁前后,仿佛是一个门槛。我妻子特别喜欢的歌星……陶金,就是在这个年龄走了。而戴爱娜王妃,也像是就在此岁头上,撒手人寰。偶或在同学聚会中,总会传达一些关于小凡的消息。起初,传说她老公研究生毕业后,就去了美国,但因为政治因素,小凡一直没有出得去;随后,又传来她离婚的消息。但是,没过多久,又传说她已经带着儿子,到美国去了;再后来,是我一个朋友的姐姐,在获得美国绿卡后回国时,亲口告诉我在美国一个排名在五十之后的城市超市里,见到过小凡,她好像已患上了癌症。
有一日,像是快到春节的时候,我们一家人吃饭的中间,父亲突然说起来,当天在大街上遇到了小凡的弟弟,车子上带着一个男孩,说是小凡的儿子,还说是他刚把小孩从美国带回来,并说出了小凡因肺癌在美国已经去世的消息。
对于小凡去世的消息,我如同在那日饭桌上一样,从没有去传播或评论过。但在我自己心里,却时常在念叨:“她也刚好三十六周岁,就真得超脱了!或许命该如此吧。”
(2004年4月13日。好友去德国,别后十天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