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言“书不厌百回读”这话即真也假。
说其假,假在那个“百”字。若不理解为泛指“多次”意思,而苛求其为具体数目的话。那么,这句话就是虚假的。因为,再好的文章典籍,任何人能不厌其烦地读上百回,不能说就是没有,事实上也定是微乎其微的。
说它不假,除了把“百”字理解为多次即变得简单外,应着墨在“不厌”上。“不厌”就是“不厌倦、不厌烦”,甚至可引申为“可以、能够”。书本作为被动物体,即使国宝级珍本或不能市人昭世的禁书,本身就没有“烦不烦”、“可不可以”的意志。所以,“书不厌百回读”就是一句绝顶的大实话。而作为要读书的人,只要那书本有足够吸引力,而且人们又乐意去做的话,尤其现如今凡事要做到极端即能赢得瞩目和聚焦的风尚中,成百上千次就读一本书又有何难哪!
周作人先生小品文《中年》应该说我就读过N次了。之所以其数目不能确切,因为每次翻阅枕边的先生文集,眼光不免就会停留在此文章上。细细读罢,禁不住掩卷亦思叹不已。只不过千言一篇短文,对我何来如此吸引力呢?
话说当年“三十而立”后,不知何故郁郁寡欢、疑神疑鬼,常常暗地思忖三十六岁将是我一生转折年头,或凶或吉必有所变故。究竟为何有这样预兆,当时甚或今天依旧不很清楚的。有时于书中读到相关这一年种种讲究,但也将信将疑,不能明确其观念和态度。直到在周作人先生的《中年》中读到:“我们乡间称三十六岁为本寿,这时候死了,虽不能说寿考,也不是夭折。”当眼看着周围名士或社会故旧人物,每每有此年头上撒手人寰者。我这才相信这三十六岁头上确乎比民间七十三、八十四更有些鬼门关味道哩。
“……中国凡事是颠倒错乱的,往往少年老成,摆出道学家超人志士的模样,中年以来重新来秋行春令,大讲其恋爱等等,这样地跟着青年跑,或者可以免于落伍之讥,实在犹如将昼作夜……”(摘自周作人《中年》)
现今社会下,“中年”应从那一年算起呢?单位开运动会时,通常三十五岁以上就划入中年组了。从周先生此文章中看,象也是这个意思。由此来说,自己步入中年已经多时了,或许正因为如此,对周先生此文,尤其是上面一段话,格外警惕!
少年老成,中年风流倜傥以近乎放纵。这看来非为今日之时俗,而是沿袭已久的民风了。其中原因究竟是个文化心理问题还是生理、病理因素呢?我虽急于解答,但却力所不及。其实,相关文化心理上的分析,在《中年》一文中,颇有些刺骨的揭示。所以,感兴趣者不妨去搜索原文一读吧。
对于周作人先生的了解。在学生时代,晓知其为“亲日汉奸、反动文人”胜过了“散文家、诗人、翻译家”的现代名声。特别对其是鲁迅先生二弟身份,我也是半信半疑的。好在自己没有窥探名人家史,尤其那些夫妻、兄弟、妯娌间矛盾细节的偏好。便把更多精力用在了读书识人,而不是因人废言上面。
周作人先生人品究竟如何?今天的我始终不敢放言诋毁亦不能斗胆颂扬。究其原因并非过去耳闻过什么问题,根本所在原本十分简单:即“了解甚少,事实不详也。”所以说,不仅是对已过世人物,就是对一些尚健在并颇有些争议或喧嚣正酣的人事。作为一名读者而言,若能获得来自各方公正评说信息,那是前世造化,生逢其时。若不能,若凡看到东西都是一个鼻孔冒出来气息。依我看法,不如什么也别看别说,冷眼静观其变化吧。
今天重读过北岳文艺出版社2003年12月初版的《周作人作品集》后,仅从《中年》一文话语间,约略体会出作者时常于文章中谈性说癖的缘由……“我想,我们与其伪善还不如真恶,真恶还是要负责任,冒危险。”(摘自周作人《中年》)
是的,假仁假义,阴谋诡计,虚张声势,暗箱操作等等。无论在古代还是而今,颇为世人当作种种“成功”性巧智和技能。所以,现代文学使命与其说是抑恶扬善,毋宁说旨在去伪存真。
(2004年8月14日草。2014年4月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