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去秋来,白驹过隙。
钟山之巅,凤凰木下。
残阳夕照,树下一人面对着凤凰木,银发如瀑,白衣胜雪。他面前挂着一张素色的画像,画上女子正值豆蔻年华,身着碧色罗裙,青丝拢起梳成双平髻,一双杏仁般的大眼里笑意盈盈,温柔地注视着画前的人。
仿佛完成什么仪式一般,那人抬起左手,右手取出一把银色的小刀,向手腕划去。锋利的刀锋深入肌肤,鲜血很快渗了出来,银色的刀光闪过画中人的眼睛,那女子眼眸如秋水,似要流下泪来。收起小刀,那人用右手覆上手腕,灵力包裹住的鲜血便从伤口里溢出,再用灵力催动鲜血入画,今日的返血便完成了。
那人靠着凤凰木缓缓坐下,脸色苍白,额头上挂满了细密的汗珠。算一算已经一百五十年了,她始终没能从画里走出来。
也许……就这样了。
夜越来越深了,纷纷的白雪已覆满了钟山,凤凰木上的积雪落下来打在龙王大人肩上,他却一无所知,低垂的眼睫没有一丝颤动。苍凉的月光如水,透过枝桠洒在他身上,玉白的肌肤、银色的长发、月白色的长衫几乎和身下的积雪融为一体,仿佛太阳一出来就要消失无踪一般。他似乎做了个美梦,不愿醒来。
那株变幻成罗刹哭的凤凰木上亦是白雪皑皑,漫天飞雪中,只见凤凰木中有一女子款款踱出,风姿绰约,肤若美瓷,美目盼兮。环佩叮当,耳坠明珠,云鬓浸墨,头插金钗,凤凰于飞。那女子宛若天人,走过的积雪上竟未留下一丝痕迹,待走到龙王大人身边,她俯身下去,伸出洁白如玉的手抚上龙王大人苍白的脸颊,喃喃细语道:“你这个傻孩子。”
掸去龙王大人身上的积雪,她站起来,仔细审视着画上的女子,像陷入了沉思了一般,良久才叹息道:“都是些痴人。”说完,她恋恋不舍地看了龙王大人一眼,便决绝地化作苍白色的云烟,飘入凤凰木之中。
刹那间,凤凰木上积雪纷纷落下,横斜的枝桠上鲜血般艳丽的花朵争相开放,叶如飞凰之羽,花若丹凤之冠,在漫天风雪中亭亭玉立,端得是明艳动人。画上女子眉头一皱,内心似有极大的痛苦,不一会,她拎着裙角轻轻地从画中踮脚走出,仿佛太用力会踩碎地上的雪花。看见身边的人,她顿时心碎欲裂,泪水瞬间盈满眼眶,纤细的身子扑上前去,低声哭了起来。
龙王大人悠悠转醒,扶起怀中的人,仿佛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一般,他怔怔地看着她,轻抚她的脸颊,触摸到她的泪珠时才如同大梦初醒,伸出双手将她拥入怀中,又惊又喜,话不成句。
一树红花轻轻摇曳着,月色将他二人相拥的影子映入纯洁的白雪中,天地皆见证着此刻的美好。
半晌,龙王大人才放开她,又细细地端详起她来。
那丫鬟打扮的女子又哭又笑,问道:“龙王大人,我不是死了吗?”
龙王大人温柔道:“不管小流萤去哪里,本座上天入地,都要把你找回来。”
那女子惴惴不安,“我好像看见龙王大人放血为我疗伤,是真的吗?”
龙王大人吻上她的额头,轻轻一笑,“本座已用千年灵力作为嫁妆,如今只剩一座水晶宫,小流萤可会嫌弃本座?”
流萤不知他话里深意,只害羞回答道:“我,我养不起。”
龙王大人听她此言,快活长笑,“无妨,如今本座只喜欢吃糖炒栗子。”
鹅毛一般轻盈的白雪静静的落下,静谧的夜幕下二人牵手慢步走着,寒风吹得凤凰木上的红花纷纷落下,艳丽的红色如同新婚之夜的帐幕。
“本座听闻凡人大喜之日皆着喜服,不如我们换上红色的喜服吧。”
“我没有衣服换……”
“无妨。”龙王大人指尖轻点,二人身上的衣衫皆换成了红色。
“小流萤,你知道什么是亲吻吗?”
“我不知道!”
“胡说,我们以前学过。”
“小流萤,你看了本座的龙角,悔了本座的清白,你负不负责?”
“你又不是女子……”
“小流萤,本座有一句话还没说。”
“什么话?”
“你回来了。”
“我等得好苦。”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