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道逍遥上仙要找的是仇家,却不想竟是他的弟子,当下便有些吃惊。
那柳轻云唤了一声“掌门师尊”后便不再开口,只是伏地而哭,豆大的泪珠滴落进雪中,不一会便被纷纷的落雪覆满。逍遥上仙心神似有些震动,面上却仍旧一片平静,淡淡道:“为师找了你三百年,你也躲了为师三百年。”
我更加好奇,不禁问道:“上仙与他可有过节?此人命理奇特,每次轮回皆不得善终,让我们好生疑惑。”
逍遥上仙一怔,仿佛是初次听说柳轻云的事,答道:“此人三百年前是我座下弟子,因缘际遇犯下大错,从此逃下山去,不知所踪。早年听说他为我旧友所伤,心有不忿自尽而亡,我只道自尽之人心存怨念往往不肯往生,不想他却早已多次转世了。”
“上仙可知为何他每次轮回都必有同样的劫数?”
他眉头拧成一团,墨玉般的眼眸里深不见底,不知在思考些什么。不一会他问道:“小友可还见过那只龙妖?”
普天之下,还敢称那位大人作“龙妖”的恐怕也只有他一人了。我自然是不敢僭越的,答道:“龙王大人已经许久未曾驾临冥府了。”
听到那位大人的尊号,柳轻云猛然抬起头来,恨恨道:“掌门师尊,都是那只龙妖害我!”
“放肆!事到如今还不肯认错!”逍遥上仙怒道,又抬起纤长的右手向前一指,银白色的无形之物压得柳轻云又低下头去,再也没抬起来过。
“上仙,他的意思是……龙王大人……”
“想必是了。我这个逆徒若不是贪欲太重,听信谗言,也不会落得如此下场。”说完,他从袖中拿出一个红色龙穗,口中默念术法,柳轻云的魂魄便被收进穗中。“夜游神小友,此人与我渊源甚深,我需要收了他的魂魄了结因缘,还望小友见谅。”
我哪能说出个不字,点点头,他便架雾而去了。
转眼,一百年又过去了。
冥府里的小仙逐渐多了起来,除了平等、楚江、转轮,又多了秦广和泰山几个,每人又分有鬼差数人,各自分工后,我便没有之前那般忙碌,得空便喜欢看看转世投胎的凡人日常的生活,虽然投胎前我为他们写下命运的轮廓,但具体的命途轨迹却各自发展,着实有趣。
冥府有一处禁地,唤作“罗刹哭”,传闻此地极阴,连冥府最凶恶的罗刹都畏惧靠近,所以便得了这个名字。我在冥府生活了一千五百年,刚做夜游神时因好奇走到罗刹哭附近,被吓到肝胆欲裂,从此便未曾涉足。那罗刹哭并非奇诡之地,但靠近此地时,从心底生出的畏怖让我几乎要当场伏地跪下,周身环绕的森然气息更逼得我无法呼吸,勉力支撑起残余的意识这才蹒跚退了出来。
掌管冥府以来,我始终对这冥府里最后一处秘密念念不忘。
逍遥上仙又来“叨扰”时,我刚盘点完转轮这段日子拘回来的怨魂。他这样不请自来,我早已见怪不怪,起身迎道:“不知小神有什么可以帮忙的?”
见我如此单刀直入,他呆愣了一瞬,又呵呵笑道:“我听说冥府有一处极阴之地,对修炼极有裨益,方才遍寻幽冥却未曾找到,只得又来叨扰小友。”
我只觉额上青筋直跳,却还是顺从地答道:“此地乃冥府禁地,一千年前已被后土娘娘封入轮回镜中,上仙找不到也不奇怪。”
“原来被封入神器之中了……小友可愿带我前去?”
这厚脸皮的上仙简直让人忍无可忍……
轮回镜是后土娘娘转生之前拥有的神器之一,传闻镜子里是另一个光怪陆离的三千世界。当初不断有人想通过罗刹哭证实自己,最终非死即伤,后土娘娘便将罗刹哭封入轮回镜中,后来后土娘娘堕入轮回道,轮回镜便一直由我保存在冥府的琉璃宝塔中。
领着这无耻仙人进入琉璃宝塔,看到塔内众多宝器夺目的光辉他竟都能视若无睹,我倒对他生了些许敬意。待到琉璃宝塔第七层,我抱出一个鎏金色的宝箱,打开后如履薄冰般将其中一面朴实无华的铜镜捧了出来。
“这便是后土娘娘当年留下的轮回镜。”面对后土娘娘留下的神器,我心中生出了一丝怀念。
只见那仙人默默注视着轮回镜,半晌伸出纤细的手指轻轻摩挲镜面,似乎心生感应,他抬起头来对我笑道:“小友且站远些。”
说完,他转身飞出琉璃塔,我忙紧随其后,只见他最后落在忘川河边,口中念念有词,不一会镜面里竟斜刺而出一根枝桠!
那熟悉的感觉喷薄而出,我心如擂鼓,双腿几乎要站立不住,灵力也开始离开身体四处涣散。
他把罗刹哭召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