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聊得畅快,但周志生翻墙越到姚府,肯定不是为了跟她来聊天的,所以六姑娘很识趣的告辞。
知情识趣,得体大方,粉妆玉琢,比之京中贵女一点儿不逊色,便是王侯之家都能嫁得。周志生在心中十分称赞六姑娘,并想着若是六姑娘心气高,他愿助一臂之力。跟着六姑娘耽误了许多时间。他加快脚步来到四老爷的书房。
今日是旬休,四老爷正在书房内陪着留哥儿作画,他也能画上两笔,只是比起天赋大不如留哥儿,只是仗着年龄比留哥儿多些技巧。他怕损了留哥儿灵气,也不敢多教,只是指出些微不足。画了一幅《蝶恋花》后,四老爷便让留哥儿认字。
留哥儿认字慢,又记不牢,常有挫败感,所以他平日里时间都用在擅长又酷爱的画画上,一听要认字,嘴巴嘟得老高。
四老爷从不训斥留哥儿,怕他受不住,只是沉了脸,严肃说道:“不多认字如何看书考学?今日里至少要学两个生子,习五篇大字。”
周志生到书房时正听见留哥儿慢悠悠说道:“我不考学,以后我要出画集赚银子。”
周志生十分想听四老爷说什么,只是守着书房的小厮发现了他,询问他是谁,周志生便自报家门,被迎进了书房。
“周哥哥?”留哥儿疑问地喊道。
周志生摸着留哥儿脑袋,夸道:“留哥儿记性真好。我给你带来个一套画具,去看看吧?”
留哥儿听了十分意动,不过还是很乖巧地看了一眼四老爷,见他点头,才欢呼着跑出去。
四老爷看着对面的少年,心中感慨不止,果然天潢贵胄,气势非凡,比起往日谦虚刻苦的贫家学子,不可同日而语。上了皇室玉牒的郡王府世子,便是当朝官员都要参拜,四老爷自不敢放肆,就要跪下行礼。
周志生立刻阻止了四老爷行大礼,他今日里哪里还敢摆世子架子,只求不被扫地出门就不错了。他诚恳地说道:“先生与我有恩,何必如此见外?还请先生恕小子无状,翻墙而入。”
四老爷大约猜到周志生不从大门入,是先去探探四姑娘的心思,看他的样子,只怕哄骗了他的好闺女,又要来说服他们夫妻两个。便是原先对这门亲事不反对的四老爷,看到周志生这副喜滋滋的样子,都怒从心中起,只觉得自己辛辛苦苦养的女儿要被人居心叵测娶走。他语气不好地说道:“世子身份高贵,莫非翻墙,便是将我这府邸拿走,草民都得双手奉上。”
“先生何苦讽刺小子?我不过是外室子,身份尴尬,哪里来的身份高贵?再说姚府百年世家,姚大人简在帝心,先生办的蒙学馆惠泽一方,哪里是小子刚放肆的地方?”
先诉苦,再拍马屁,周志生这两招对心软又自豪与家世的四老爷来说十分有用,心中敌意去了大半,倒是生起一点儿愧疚。周志生看他脸色好了不少,再接再厉,“小子心存妄想,行动见不敢有一丝差错,之所以翻墙便是想避了别人耳目,不想别人对暖妹妹有一丝非议。”
四老爷又忍不住火起,竖子心思多,不知惦记暖姐儿多久。他讽刺说道:“你倒是用心良苦。京中多少贵女,难道你还看不上,偏要来小小的宜城?”
周志生擦着额头的汗,心中苦笑,未来岳父真是难讨好,怎么平日里的温和宽厚没留点儿给他呢?不过这个时候,便是刀山火海也是要撑着过去的,周志生说道:“京中贵女再多,却无一人如四姑娘一般温柔体贴。若是能娶了四姑娘,小子这辈子便无憾,这辈子只守着四姑娘安生度日。”
四老爷本就觉得这是门好亲事,喜怒无常不过是舍不得女儿,周志生拿出十足的诚意,将自己处境打算一一说出,终是让四老爷松了口,最后说道:“记得你今日所言,以后莫要违背。暖姐儿娘亲十分反对,你既能言善辩,便去跟她梳理一番。暖姐儿婚事由她做主,你好自为之。”
周志生何不知道如此,便是四姑娘也是全听王氏的话。他也没十足把握将王氏说服,今日里只能先告辞,等着回去做些准备再过来。
只是周志生选的十分不凑巧,这段时间是王家二姑娘要出嫁的日子。说来王二姑娘嫁得也实在晚,她比四姑娘还要大上二岁,今年已经十九了。王李氏自是疼爱这个嫡女,只是再疼爱也不会愿她拖到十九才出嫁,不过是男方母亲去世,守了三年孝,才到如今。这不男方一出孝,王李氏就慌忙火急要将婚礼办了,免得又出了差错。
老太太也知道这情况,虽婚期定在下月,这许早便催促王氏回娘家,看看有什么可帮忙的。王氏自己对娘家的事也是十二分的热心,自是喜得命令,又想着孩子们许久没去外祖家,她娘许想着,便将四姑娘六姑娘两个一起打包到王家。
王李氏听说姑奶奶回来了,立刻放下手中的事,换了套衣服,亲自去迎。王氏看王李氏嗔怪地说道:“嫂子还是这样客气,我是一个月回好几次娘家的主儿,嫂子每回都要接,不嫌麻烦?”
王李氏笑着答道:“若是别的时候,便不管你。只今日我差个劳力,要特意迎一迎的。”
两人连着周边的体面的婆子们都笑出声,王氏特意扬了声回道:“若是想要我出劳力,只迎一迎却是不够的,总要真金白银才好。”
两人说笑一番,顿觉感情好了不少,王氏到想着立刻去帮忙参详一下嫁妆什么的,王李氏却让她先去看看王老太太,说道:“你今日里不来,我也要去请的。这月里老太太总觉不舒坦,大夫说是早晚温度差得多,老人难适应。姑奶奶去瞧瞧,想必老太太的病就好了大半。”
王氏一听就非常担心,王老太太比老太太还大些,跟老太爷一般的年纪,只差两岁便是七十。这样的年岁,一丁点儿不慎,便不得了。王氏也孩子都顾不得,急忙王老太太住的地方走。
王李氏对六姑娘两个说道:“你娘心里担忧,没顾上你们,舅母是带着你们先去看外祖母还是去二表姐那里玩?”
王老太太对她们很好,六姑娘听说她不舒服也非常担心,便说道:“我跟姐姐也担忧外祖母,一会儿再去找表姐玩。舅母这些日子忙,让丫鬟带着我们去找外祖母就好。”
六姑娘说话周全得体,姐妹两个一向是她做主,然而四姑娘对妹妹只有信赖,没有嫉妒,两个都不错,王李氏在心中夸赞王氏很会教女儿。
王老太太比想象中要严重许多,脸色也些蜡黄,看见她们两个十分欢喜,让丫鬟给她们那果子吃,只是声音小,感觉有气无力。六姑娘还好,心犹外软的四姑娘当下眼泪就忍不住了,让好容易忍住的王氏顷刻便红了眼圈。王老太太看得十分着急,想要安慰,可是说话又费力,看着十分心酸。
这哪里是安慰病人,六姑娘连忙说道:“姐姐刚才风迷了眼,我带她下去洗洗,外祖母帮我们看着果子,可别让别人吃了。”
王氏也回过神,她们一哭只怕叫王老太太心中难过又多想,便顺着六姑娘的话说道:“快走吧,没得叫你府里的丫鬟笑话你小家子气。”
王老太太笑着,断断续续说道:“晏姐儿,乖……孩子。”
到了外面,四姑娘白着小脸,惭愧地说道:“都是我不好,惹哭了娘亲,让外祖母也不安心。六妹妹,我是不是特别没用?”
“姐姐心软,担心外祖母而已,没什么。”
虽然六姑娘这样安慰,四姑娘心中仍然内疚,便是对着要出嫁的王二姑娘也有些闷闷不乐,只是六姑娘和王二姑娘两个忙着说话,都没太注意她。
“表姐一点儿不担忧,我大姐姐出嫁时整日里呼朋引伴,又常让我们去玩,都不愿一个人呆着。”
“原先也是担忧,只是过了三年,再多的担忧也没了。况且我还巴不得早点嫁出去,整日里关在屋里,什么都做不得,好不烦闷。”
“若是叫留哥儿知道表姐可以整日里呆在屋中,只怕要羡慕了,他便讨厌每日里要去学堂读书,只想一整天作画。”
“哈哈,留哥儿倒是好玩。都说他会画画,可惜一直未曾得见。”
“那改日里便让留哥儿给表姐画几张。当初我大姐姐出嫁前,留哥儿将她住的院子还有屋子里的摆设都画了。大姐夫十分喜欢,照着画册给大姐姐建了院子,书房厢房也是照着摆设。”
王二姑娘听了十分心动,笑着说道:“那便拜托留哥儿,我可是盼着呢。”与其是盼着留哥儿画画,其实心中是盼着像姚大姑娘一样遇到如意郎君。
因王老太太生病,王氏便一直陪着她到下午,只能对着王李氏说声抱歉。王李氏也不在意,她虽没有做女儿的那样真心实意,可是也是盼着王老太太能早点儿好的,尤其是在王二姑娘要出嫁的当口。
王氏跟着女儿们坐在马车里,心还在王老太太那里,语气难过地说道:“原想着你外祖母也跟着老太爷一般,不想几日里没来,你外祖母气色便这样差了,我心中实在放心不下。”
都是一样的年纪,老太爷能吃能睡能骂人,有时候还去骑骑马,看着格外健康,不想王老太太却看着差许多,有种风中残烛的感觉,王氏担心也正常。六姑娘也不知道说什么能安慰到她,只能说道:“那娘明日里再过来吧,有娘在,外祖母的病肯定好的更快。”
王氏点点头,她确是这样打算的。她将女儿送回家,回家跟老太太说了一声,又将家里的事做了些安排,第二日一大早又去了王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