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时起，约赴晋祠游览。承牟筱谦假马两匹，又雇驴车一，放置被服，又备休坐，六时出发，与仰先均乘马，又附兵一人。出迎泽门，行二里许，即过汾河。风甚紧，浅水已冰，河阔约七八丈，架桥编以粟杆，别有趣致。经十五里，名南屯，有小村，立有国民学校，因入参观。今日星期，学生有数人亦来自修，坑（炕）上小桌盘坐，此间堂〔坐〕皆如是。又行，加鞭稍速，余左足解带，因勒住，不知右足偏重而马逸，为之坠地。幸尘土，不受伤，惟眼镜破损，易得骑术经验。仍乘即行，路更不平。十一时始到晋祠，自出城约五十里。晋祠者，即成王桐叶封地，故有唐叔祠，中供邑姜，名为圣母。泥塑壁画均甚古。又有周柏唐槐。太原为唐太宗起义之地，有一碑，惜不得拓。后为悬瓮山。《太原志》云：悬瓮之山，晋水出焉。此山西之所以称晋。亭有一额，曰：“晋阳第一泉”，清流激湍，在山西向不多得也。住持仅土僧数人。拾级登读书台，即傅青主读书之所。有土坑（炕）数室，即以招待游客。据云〔山〕西人亦常来此取泉煮茶，味颇清，较之城内管水，固大不同也。先后乘驴车到十余人。晋祠产米，该处有稻田。未几，出粥一大锅，尝之果佳。天气颇冷，竟无雪花。同在殿前摄影数张。又至关帝祠、奉圣寺等处游览。寺内有一塔，名曰舍利生，塔七层，高亦不过十余丈。余登其巅。附设一国民学校，并称义务学校，不知何意？有学生十余人，高声朗读修身教科书目录，同人不禁失笑。天已晚，拾石为纪念。是晚宿于晋祠。
二十日 晴。
晨起，清泉盥洗。同人劝余不可骑马，因乘驴车归，别有风味。较前年在北京坐过反安妥。盖灰沙与轮有软性作用。十二时回旅馆。知今日为孔子生日，市街均悬旗，下午亦休会，即去洗澡。午食后，倦卧，兴即出，购眼镜一副。适宁波人在此新开大明眼镜公司。仍即返旅馆，略预备演说稿。即晚，夏仲彝在傅公祠宴客，特提早，电催即去。七时，同至督署，即开会。今日讲演共四人：陈筱庄、邓芝园、余与仰先。拟演题为《愿牺牲就是新思想》。十时始散会。
二十一日 晴。
上午开审查会。甲组各案已竣。十时，在文瀛湖边摄影。阎省长亦与其列。今日是喜日，见山西迎娶风俗，花轿前后有红轿二。询悉前者为新郎，后者为男宅之女，且伴且迎。新娘来时，轿中又带乘坤宅小童。
即午，山西各官长在傅公祠又有公宴。记其职名如下：
财政厅长李善元（复初）
旅长马开崧（子乔）
旅长赵戴文（次隆）
参谋长李敏（勉之）
旅长商震（启予）
旅长孔繁霨（芸生）
政务厅长杨兆泰（阶三）
地方审判厅长叶金扬（荏钦）
教育厅长虞铭新（和钦）
冀宁道尹徐之棨（戟门）
高等检察厅长鹿学良（遂侪）
警察厅长南桂馨（佩兰）
高等审判厅长徐维震（旭瀛）
地方审判厅长王慎贤（亦海）
阳曲县知事赵鸿翔
下午，一时半开大会至五时。即晚，虞和钦又招宴于德盛园，系山西本色，初试暖坑（炕），有发菜豆腐，别有风味，仿佛如北京广利居之江豆腐。同座，余与仰先外仅沈信卿、庄百俞二人。天气已冷，有着羔皮袍者。衣将不足，拟后日返南矣！
二十二日 晴。
上午略购山西名物。即午，牟筱谦即在晋客香招宴。二时，余先至教育会开会。议论多时，改革师范教育案卒被延废，作为下届提案方针；实无形之打消，为联合会无创造精神之证。五时返旅馆整行李，明日归去。晚上，牟筱谦又约至承庆园听戏，亦多一领略男女合演，与天津相仿佛。
二十三日 晴。
五更即起，整理一切。七时半，乘正太车离山西省城。虞和钦、夏仲彝、冯振邦、张兰亭、牟筱谦、李伯仁均来站送行，脱帽作别。九时至榆次，再停一日，参观山西省〔垣〕外教育及社会状况。先由冀宁道徐戟门及教育厅，知照榆次县知事俞家骥（字涵青，亦浙人），即有人来迎。乘骡车进城相见。谈山西行政，得闻所未闻者。六政中禁烟反肇害，日本人特制金丹畅销于山西，竟每户〔无〕不食，小民更甚。又据俞知事云：阎锡山与赵戴文皆基督教徒。早点后，俞知事同往高等小学参观，并集学生，要余施训话，因略演说“学生之本务”。榆次为宋文潞公旧宰之地，与晋之荀公某同有纪念泥塑。相传当时有凤来集，故有铁制一凤，特建以亭，后人又有思凤楼之筑。回署午膳后，又同出，至城隍庙等处；及城外新开渠道，深可数丈，得小造像不少，藏在小学校。山西开渠之工程，筹之已久，今始实行，水利一政，其特着也。余过一小古董铺，购一小彩斗为纪念。是晚，宿于榆次县公署。
二十四日 晴。
八时，由榆次乘车。见一妇人，为山西旧式装束，结发于头顶之后部，大如海碗，簪如弓。在省城中何以不见？盖山西妇人绝不出门，省城中所见本甚少，且均为他省人之寄居者。男女之界，虽车中亦分座。自榆次直至下午四时余，始抵石家庄。寓于晋阳栈，经过吴禄贞墓表，此处为伊遭难之地。石家庄市面颇好，在太原之上。与仰先同出游观，至中华饭店晚膳，即返栈就寝。
二十五日 晴。
四时起，天未明，京汉车已抵石家庄。即乘于二等寝车。列（历）经顺德、彰德等处。下午四时后，始过黄河大桥。是晚卧于车中。
二十六日 晴。
晨七时顷到汉口。已先函怡和余，有人来站迎接。即至怡和余，询过江，蒙派人同去轮渡。约十分钟，径至高等师范，讵料今日星期，无人招待。询得黄任初寓，特往，亦不晤。不得已，招吾浙学生郦福畴、周其钟、蔡绍牧，始终不得晤该校职员一人。即由郦、周、蔡三君引我约略参观一周。此所谓高等师范，殊可叹也！即出，至张文襄祠游览，在蛇山之麓，即当年自建之抱冰堂。又急往黄鹤楼，购得旧遗照片数张。如此楼尚在，诚伟观也！即在楼址某酒处（第一俱乐部）午膳后渡江，返上埠时，忽遇王海铸，因即得黄任初之所在，速遣人去。即来怡和余。坚不许余今晚行。又电招武昌同学七八人，在普海春欢叙。并先雇马车，游视汉口街衢。同学盛情，余大醉。登轮（吉和）时，且有雨。
二十七日 晴。
晨醒，舟已抵九江。余惫，不上陆一游为怅。但见满船卖磁器。未几，即开。长江风景，第一次领略。列〔历〕经安庆、芜湖，终日在吉和船。
二十八日 晴。
船到芜湖。未黎明，余即起。舱上卖河蟹不知多少。闻每一元有三十五六只。十一时抵南京，即上陆。乘特别快车直返上海。晚九时到北站，即至振华旅馆，寓五十七号。洗澡换衣，泰然就寝。
二十九日 晴。
八时，乘电车先至高昌庙。讵仲涛因访余返杭，相左。产事已可就绪，尚不知有何要事。晤伯涤，亦不得其详，即出。至西门江苏省教育会。蒋梦麟已往北京，沈肃文亦赴杭。即返振华，见有高平名刺，始知同在此寓，亦候余数日矣！电招斐村来，同到高长兴，持螯便膳。又至振华，袁近初有留字，约五时来。因先出至成德丰，访陈茂恒。近初之产，即由茂恒介绍押于永丰，以偿赎桂墅里地。询悉款可先付，并无其他要件，即告近初。又杨颂仙、龚贤明已决赴法国，来沪，不日即放洋，而款尚短缺，余亦无法。悉寄哥亦在沪。晚，高平约至都益处便酌。因邀寄庵、伯涤来商谈，由驿校支百元以助杨、龚，而款由伯涤概认。仲涛由杭已返，晤洽一切，并同宿于振华。时，大雨。据云南方亦多日晴燥。
三十日 雨。
与寄哥同乘早车返杭。十二时四十分依旧到了城站。仁宝来接。
抵寓，妻女欢晤，略饮数杯。补睡，五时醒。乐儿亦已自校归。屈指离杭已满一月。
三十一日 晴。
上午十时，到校接洽一切。午后，至教育会、教育厅。即晚，校中同事又在子亨家为余洗尘。谈山西情形。
十一月一日 晴。
九时到校。返寓午膳后，与寄哥、内子、公迈二婿下湖，至白公祠看香树侄，先便过商品陈列馆游览。傍晚，又至教育会一转。金致和招宴于协顺兴，又饯欧美之行。
二日 阴。
今晨〔内子〕本拟同寄哥赴沪。因岳母邻寓被焚，现暂居沪江第一台，不日将赴南京。五时已起，而寄哥忽病。不得已，招公迈二婿陪去，下午乘特别快车。一时，子新自闻家堰来。房东宴客，勉去陪座。又倦卧及晚。
三日 晴。
上午在寓，着手山西视察报告，仅得数百字。毁誉颇不易表示。午膳后，三时到校。本拟集学生，先口头谈山西，因坐椅均被运动会借去，不果。刘大白又咯血。五时，开专任职员会议，提出意见颇多。微有意见，彼此未彻底，杞人尚不少也。
四日 阴晴，天气甚暖。
寄哥乘早车返沪。八时，即到校，有课二时，随便谈谈山西情形。返寓午膳后，倦卧，稍觉感冒。即晚，康南海在刘庄宴客，余以老世友，不能不去。讵知大雨所阻。同座喻志韶、夏定候数人，俟雇到大船始归。到寓已十二时余。
五日 雨。
今日为本省光复纪念日。省垣中等学校本定今日开运动会，因雨顺延。上午不出。山西视察报告一篇脱稿，题为“山西究竟怎样？”不敢过誉。午膳后，即至教育会。计仰先自嘉兴来。因约缄甫、萍青、孟嘉集议，拟早日离杭。即同赴教育厅催办护照，并领款手续。五时返寓。又有鲜蟹，与子新共饮，腹稍不适。
六日 晴。
上午至校，与大白、望道、次九随谈，不及赴运动场。又录出在山西督署演说稿，亦费半日，题为《愿牺牲就是新思想》。返寓午膳，仅余一人。子新与满女、乐儿往西湖白公祠去。晚七时，内子自上海归，有病。
七日 晴。
因运动会之翌日，各校均休息。上午仍至校，开校友会干事会，预备慰劳。昨日运动会结果，本校得分最多，次蕙兰、又次安定。闻之颇喜。
返寓午膳后，二时至教育会接洽一切。六时，又至校，开慰劳会。余述开会辞，要旨在阐发本校精神。蕙兰、安定皆有宗教精神，本校必有胜之者。又述赴山西沿途情形，且有余兴。返寓已九时。
八日 雨。
上午不出。下午三时后，至教育会，有劝余不必游美，亦颇有理。
九日 晴。星期。
八时，访墨君，不晤。即至教育会，开评议会例会，报告山西开会情形及商议国货维持会、行素女校事件。即午，青年团宴书画团于钱塘春。
下午二时，至商会，与学生联合会协议国货维持会事。上海明日开全国各界联合会，浙江无人到会，特派人来促。而商会坚认国货维持会不是各界联合会；学生认为就是各界联合会。不欢而散。余亦即返寓。顺过女子师校，与墨君略谈近事。晚上，挥联数件。
十日 晴。
八时至校。学生组织自治会，休课讨论会章。余略坐旁听。返寓午膳后，至教育会。途遇缄甫、萍青，知赴美考察事竟至搁浅，亦可笑也！
三时，又至校。五时，又至会，开青年团董事会，到者八人，为经费事，结果仍由余与文叔设法而已。
十一日 晴。
八时到校一转。学生仍在议自治章程。余泛舟访康南海于刘庄，得字两张。十一时，至白公祠香树侄处午膳。至会一转，又至校。五时，至湖山新旅社访陈一昜。与张葆灵、徐眉轩、子新六七人，至钱塘春便酌。
被徐为东，颇畅饮，均将醉。
十二日 晴。
长女玉梅来杭。上午在寓，不出。膳后小卧。三时，至会一转。今日善交社在陈列馆开茶话会。而余与张暄初合宴康南海于刘庄。先至陈列馆，客均未来，即泛湖去。陪客为定候、志韶等五六人。返寓已十时。夜湖未寒。
十三日 晴。
上午授课三时。在校午膳。五时至会，开青年团理事会，到者仅一人。即晚，黄文叔招宴于其寓，去一到。余亦宴一昜、葆灵等于寓。
十四日 晴。
八时到校。第四号校友会刊已出版。在校午膳。二时至会一转，即赴教育厅。本为出洋考察标准，讵此事已被议会中梗；伍仲文因请假，不出。行政儿戏，可笑之至！无可会议，即出，至沂园洗澡。
十五日 晴。
五更醒，为学生作自治歌：
自治自治，自治自治，人生那个不应知，
不知人生，那知自治？自然淘汰误至斯！
禽兽草木无理性，山川风月无意志；
教育为何治何为？理性意志各自制。
八时至校一转，闻学生联合会又在车站查得日货。本校学生出去亦有数十人。拟即将该货分给贫民，不焚烧。办法颇有进步！余即出，至刘庄，访康南海，索其墨迹，允为西泠印社挥联二十副。返寓午膳后，预备明日自治成立会演说。傍晚，又至校一转。夜膳后，丏尊、子纯来谈校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