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囡见老师提出这样一个敏感问题,脸上且有不满之色,又见同学们在起哄;在没有退路的前提下,倒仿佛鼓起了勇气,赧然道:“我替他交就替他交,有什么了不起!只要老师你不再叫他退学就行。”
于是,课堂上嘘声四起,有人在交头接耳:
“真牛耶!她真的要替别人交学费啦?”
“让这个妨人精、克母妖女代交学费,多丢人呀!”
“是呢,要是我,宁可退学,也不让她代交学费!”
阿峰则抬起头,乜了羊囡一眼,心中明明充满了感激之情,却依旧默不作声。他之所以这样,倒不是像其他人一样对羊囡心存偏见;而是天生偏于内向的性格,使得他不愿有所流露。
羊囡虽然逞一时之勇,答应为阿峰交纳学费,但又不敢对爸爸讲;只好把自己平时积攒的零用钱全部拿了出来,替阿峰交上了这个学期的学费。
一年后,羊囡要升中学了。谁知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原来那个玉佩被阿憨低价卖出后,虽然应付羊囡直至升大学的学费也绰绰有余,可他却把更多的钱输在了麻将桌上。
于是,羊囡自己升中学也成了问题。
她正待去求助于喜羊羊,不料有个意想不到的人物出现了,来到她家。
郎老师,某体校的教师。此人28岁,1。87米的个子,魁伟健壮的身躯,堪称一表人才。
阿憨照例白日不在家。郎老师对羊奶奶说,只因在一次县里举办的中小学运动会上,他发现了羊囡打篮球的运动天赋,才特意邀请她到体校去上学,以期重点培养。
他言辞铿锵,语气多少带些怜悯,犹如教堂礼拜日上午的祝福钟声,来自遥远处,又仿佛十分接近:“都说属羊的孩子命不好,我们何不凭借自己的努力来改变命运,图个好前程?这孩子才十二三岁,身高就达到了1。65米;最重要的是她弹跳很好,头脑反应灵活,眼疾手快,是个很好的篮球运动苗子,不去打篮球真的很可惜!你老人家还是和她父亲商量一下的好。”
羊囡闻此言,希望忽然萌了芽,似看到一朵未来的花。
羊奶奶的神情则显得有些无奈:“你说的这些我虽然不懂,但我知道去体校也蛮好。这孩子打小身体就不是很好,即便日后不能成材,起码打球既不耽误读书,也能锻炼她的身体。我想她爸爸也不会反对。只是……只是家里目前的日子很拮据……”
“我觉得这倒不是大问题。体校对于特长生有规定,可以减免部分学费,也就是说花不了多少钱的。”郎老师说到这里,见羊奶奶没有默许之意,略一沉吟,似下了一种决心,“要么……这样吧,她入学这第一学期的学费先由我个人来垫付,以后再慢慢想办法,好吗?”
羊奶奶连连摆手道:“这哪里说得过去?咱们毕竟是……叫啥来着……哦……是叫萍水相逢吧?你好心来为这女娃引荐学校,我们已感激不尽了,怎会再让你破费呢?”
羊囡接道:“郎老师,真的不用你这样,学费我们会有办法解决的。”
奶奶看了她一眼,心中暗忖,“这娃说的话是啥意思呀!莫非她还有地方去检块玉佩来吗?”尽管如此,毕竟碍着郎老师的面子也不能反驳,只好连声称是,“是啊,我们会有办法的。不过……再容我和她爸爸商量一下,等定下来,让她爸爸领着她到县里去找你好吗?”
“好吧,我等你们的消息。”郎老师说罢,就起身告辞了。
祖孙俩把郎老师送出门外。待他走远,奶奶才对羊囡呵斥道:“你这个孩子,咋净瞎说呢?咱到哪里去弄钱啊?”
羊囡反问道:“就算是咱没地方去弄钱,总不能让人家郎老师真的给我垫付学费吧?”
“那当然了。可咱上不起学,大不了不上就是了,也不能瞎掰啊!”
“奶奶,我可没有瞎掰,我真的有办法呢?”
“办法?啥办法?咱人虽穷,可一定要走正道啊!”
“奶奶,这你放心,肯定是走正道,你还记得我拿家来的那块玉佩吗?我当时捡了两块宝贝,还有一块藏在山里了呢。”羊囡知道不能实话实说,只好又撒了一次善意的谎。
“哈哈!这孩子,没想到还真让我猜中了,你真的还有宝贝。”奶奶闻言欣喜异常,这才不再说什么。
翌日,羊囡匆匆赶到山里。她按照山羊公公的吩咐,对着那道奔泉连呼三声“喜羊羊!”喜羊羊果真出现了。
问明情况后,喜羊羊从手上脱下一枚戒指,交给了她,微笑道:“拿去吧,以后再有什么困难,尽管来找我。”
从此,羊囡来到县城,进入体校学习。她的兴奋,与刚从笼中飞出的鸟雀并无分别。
虽然郎老师也是羊囡的任课老师之一,但羊囡也只是在上他的课或参加篮球比赛时才会见到他。
他已结婚,他的老婆和孩子在乡下,他自己住在学校。
他偶尔也来羊囡的宿舍,嘘寒问暖。羊囡对他感激与尊敬兼而有之,却也没有太深的接触和特殊的交往。
有一段时间,羊囡生病在家,没有去学校。
大病初愈,她回到学校。功课落下不少,她只好抓紧补习。
晚自习课上,郎老师来找她。
他悄悄站在她的身旁,她只因学习太专注了,竟然没有发现。
他两只眼睛直勾勾地地望着她。当她那过早发育成熟的胸部因心理的急切而一起一伏并变成大特写时,他止不住内心的冲动,一种可怕的欲望产生了,但立刻强迫自己从想入非非中恢复常态。
她猛一抬头看见了他,有些难为情地露出一种纯洁的微笑,马上站立起来打招呼:“郎老师好!对不起,我没看见……”
“不用客气!你……你坐下,继续学习吧。”他打断了她的话,只觉自己突然变成了会呼吸的石头;此刻在一个学生面前,反而表现得浑身不自在,有些支吾其词,“你……你这几天没来学校,我是特意来告诉你的,明天……明天学校有一个比赛,服装我已经给你领回来了,你散了晚自习,就到我办公室去取吧。”
“谢谢郎老师!”羊囡爽快地答应着,并目送郎老师走出教室,才坐下。她姓羊,又属羊,在她天真的眼里,别人也都与羊有关,要么是“美”的,要么是“善”的。
放学后,她来到郎老师的办公室。
门开着,屋里却没有人。
几分钟后,他回来了。刚一进屋,尚未坐稳,就好像又想起什么,“你再等我一会,我还有点事。”他说。
于是,她,继续在屋里等。
他,走了出去,到各个办公室仔细巡视一番,确认没有人了,才又踅了回来,手里拿着一套运动服。
羊囡接过运动服,说了声“谢谢郎老师!”转身就要离去。
“你等一下!”郎老师叫住了她,“这件服装,是我爱人拿错了,你穿着不合适的。你还得和我走一趟,一起找她去换吧。”
“你爱人?她不是在乡下吗?”
“是的,不过最近她和孩子都到县城来了,我在学校西边租了一间房,一家几口人都住在那里。你就和我一起去吧,我爱人很好客的,正好你们也认识一下。”
羊囡略加思忖,“他家里有爱人,陪他去一趟又有何妨?”便没再多想。
学校西边,是一块麦地。
夕阳西坠,夜幕低垂,四野苍茫。
漆黑的天空,漆黑的山谷,漆黑的世界!这漆黑的夜色无边无际,犹如一张巨大的网,把二人罩在麦地里。这朦胧的月光无声无息,恍似不用腿走路的幽灵,给人带来不寒而栗的恐怖。
羊囡觉得有些害怕,颤声道:“郎老师,我不去了,我要回去,服装的事,明天再说好吗?”
郎老师露着并不代表喜悦的微笑,安慰道:“就在前边不远的地方,马上就要到了。”
羊囡摇摇头,想摇去这一切可怕的感觉;迟疑着,一时不知如何才好。
就在这个当口,郎老师突然从背后抱住了她,发了疯似的摸索着她,又用力板过她的身子,把她紧紧抱在怀里……
“宝贝儿,想……想死我了!你……你知道我多么喜欢你……”郎老师边说,边去强吻她;疯狂的举动伴着一些肉麻的、不堪入耳的甜言蜜语,十足的色狼本性暴露无遗。
夜风凄切,惨碧色的月光照在这色狼脸上。这色狼原本端正的脸因罪恶的欲望而扭曲,也变成了惨碧色,活生生一个来自地狱的恶鬼。
刚刚大病初愈的羊囡,拼尽了全身力气挣扎、躲避……无奈病后体虚,更何况面对的是一个高大健壮的体育老师?
她根本无法挣脱,于是大声呼喊:“不……不要啊!救人哪!”可四野静寂,空无一人。
此刻,麦地里忽地搅起一阵微风。田埂边树叶飒飒,似发出悲鸣,也不忍卒睹这一切惨状。
这山野里原本十分静寂,间或可闻知了的叫声。
当这静寂的夜幕被色狼的无耻行径撕破时,那些知了——知了又能如何?
色狼的本能得到宣泄,又恢复了常态。他把羊囡送回学校大门口,连哄带吓,再三叮嘱她不要对别人说;还故作姿态地表示日后会好好疼她,否则对谁都没有好处。
羊囡此时只觉大脑一片空白,身心俱疲;踉踉跄跄地,全然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到宿舍的。
回想刚才的事,犹如做了一场噩梦。宿舍里,同学们都在熟睡,只有墙上的挂钟在计算着孤独和无助。她不敢惊动大家,只好和衣而卧。
翌日一早,她没有去参加比赛,而是告病回了家。
奶奶见到羊囡哭泣过的样子,心生疑窦,便再三追问。她好想把这一切告诉奶奶,但一转念,若是爸爸和族人知道了,一定会去杀了那条色狼;那样事情就势必闹大了,也会毁了自己的亲人,她对那样的后果感觉很害怕。于是什么也没有说,只是对奶奶推说有病,身体不舒服。
她把自己关在屋里,几天没有出去。
这几天,心中的无限酸楚,都化作泪花,翻腾在眼眶里。
“要么我自己去杀了他?”她想到这里,怒火顿时烧红她的双颊;却又摇摇头,错综复杂的感觉,犹如万花筒,转一转,变一变,“可是就凭我的力气能杀得了他吗?再说事情发展下去我还是会连累家人的呀!”
她曾几次想到了死。这天上午,她越想越绝望,便找到一根绳索,欲悬梁自尽。
恰在此时,屋内突现五彩霞光,亮如白昼,照得羊囡睁不开眼。她揉了揉眼睛,只见一位婀娜多姿、楚楚动人的少女,亭亭玉立在自己面前。
“你……你是喜羊羊?”羊囡如同见到了救星。
“是啊,是我呀。”喜羊羊的语气还是那么温柔。
羊囡惊诧道:“你怎么来了?”
喜羊羊微微一笑道:“我不一直是你的好姐妹吗?你出了这么大的事,难道我不该来吗?我倒要问你,你又干吗不去告诉我呢?”
“我……这么丢脸事情,我……”羊囡支吾着,不知做何回答,鼻子一酸,眼泪又簌簌而落。猛然间又想起有些不对劲,“哎?这件事,你……你是怎么知道的?”
“知了,知了,有什么不知了?那天晚上,你没听到树上的知了叫吗?”喜羊羊说到这里,叹了一口气,“唉!只可惜我还是知道得晚了些……”
羊囡错愕道:“你是说,那知了……”
喜羊羊调皮地眨了一下眼睛,道:“不错,头上三尺有神明,那知了就是我们的侦查员。”
“喜羊羊姐姐,你既然都知道了,那么我该怎么办?”羊囡哭诉道。
“因果报应,惩治那条色狼啊!”喜羊羊斩钉截铁道。
“怎么惩治?我……”
“你?不用你,他已经遭了报应了。”
“哦?我不明白,他咋这么快就遭了报应?”
“你别急,听我慢慢道来好了。”
那一夜,色狼回到家,只觉心神不定。他虽色胆包天,但毕竟做了亏心事,因此彻夜未眠。
次日他带队去参加比赛,见羊囡已请假回家,精神突呈紧张。联想到她回家后或许会对家人说,自己势必会遭到报复,甚至会因羊囡尚不足14周岁,而获“强jian幼女罪”入狱!
几天时间里,他一直在提心吊胆。见羊囡那边没有动静,才略觉心安。
当然,他在担心东窗事发的同时,也依旧难以抑制对羊囡的欲望。
这天下班后回到家,心里还在想着羊囡。想到她虽然年轻稚嫩,却因早熟而美丽而性感,他的欲望又发炎了。于是必须从速医治,他想到酒是特效药。
夜很静,独处的夜更加静得出奇,静得出奇也就愈发寂寞。
几杯酒下肚,眼睛变成繁星,在一块小小的空间里跳集体舞。
此时,耳边忽然响起一串银铃般笑声。谁在笑?在笑谁?笑声恍似浪潮,从四面八方涌来。笑是血红色的,含有恐怖意味。他却完全不能左右自己,仿佛置身于一个幽冥般的境界。
笑声中,一位少女推门走了进来。她肤如凝脂,双眸顾盼生辉,一袭白衣,飘然若仙。
他睁大眼睛凝视,她的面庞犹如昙花一现,转瞬即逝,但他还是看到了一张娇媚的容颜。
他只觉头皮发紧,毛骨悚然,颤声道:“你……你到底是人,还是鬼?”
这少女格格笑道:“我当然是人,鬼会有我这么漂亮的吗?”
酒与色,自古便是一对孪生兄弟,她脸上那妩媚的笑容加上酒液的浇灌等于一朵茁长的花。
“只不过……”她接着说,“这世间有时真正可怕的并不是像人的鬼,而是像鬼的人,你说呢?”
“这个……嘿嘿!”他支吾着,固体的笑犹如冰块,在酒杯里游泳;因没有参透此话含义,一时不知做何回答。
“什么这个那个的,总而言之,言而总之,我可怕吗?难道我不可爱吗?嘻嘻!”她说着,又是一个浅若燕子点水的微笑。
他暗忖:“她一定在嘲笑我的胆量了?哼!管他呢,如此美貌的女子,即使是鬼,也难说不可爱!”于是起身,试图走近她。
“来呀!”她也在向他招手,那一双摄魂的目光在吸引着操控着他。
他此时才发现,自己的两条腿已完全失去自控能力,只觉地似弹簧,天像转盘,一切都失去了焦点,没有一样东西是静止的。
他情不自禁地跌跌撞撞地随着她走出门外,却看到一个全然陌生的景象。
门外的鱼塘不见了。眼前却是一片绿荫,只见风吹草低,恍似起伏的波涛。
他跟在她身后,走进了芳草地。只听“扑通”一声,却原来是跌进了水里。于是,他挣扎,急呼“救命!”
耳畔依然是那银铃般的笑声,这笑声发自喜羊羊。
然而,任凭这色鬼在水中百般折腾,身子却愈发往下沉,直到失去知觉……
喜羊羊讲到这里,依然在笑。
羊囡听到这里,也有了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他死了?哼!这色狼淹死了?”
“是的,是我的障眼法使他淹死在自己门前的鱼塘里,他已经遭到了报应!”
此时,只听门外也“扑通”一声,似有人跌倒。
二人赶紧推门出去。门外,羊奶奶倒在了地上。原来,两人的谈话内容都被她听了去。
羊囡一怔,惊呼道:“奶奶,你怎么了?”急忙上前抱起奶奶。
只见奶奶口吐白沫,已昏迷不醒,羊囡只顾哭叫,却一时不知如何才好。
喜羊羊皱眉道,“你还愣着干吗?”说着,长叹一声,“唉!也怪我太粗心了,奶奶或许是因为听到……才气昏了头。”
羊囡抽泣道:“喜羊羊姐姐,那……那现在咋办啊?”
喜羊羊递过一沓钞票,吩咐羊囡道:“我不便在众人面前露面,留下钱给你,你马上去打电话叫120来,快去!”说罢,又叮嘱一句,“有什么问题,你再随时和我联系。”便飘然而去。
羊囡接过钱,顾不上称谢,便遵嘱赶往村委会,拨通了急救中心的电话。
然后,她又跑到地里,找到了爸爸。
她上气不接下气道:“爸爸,赶紧回家,奶奶不好了!”
阿憨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惊诧道:“奶奶不好了?奶奶不是一直好好的吗?咋突然不好了?”
羊囡急得又要哭出声来:“是真的,奶奶她……你赶紧回家吧!”
于是,爷俩深一脚浅一脚地慌忙往家奔。
县里的急救车来了,医护人员用担架把奶奶抬到车上,输上氧,输上液,便驱车返回县城。
经此一番折腾,到了县医院,已是傍晚时分。
县医院。急救室。
经过紧张抢救,医生告诉阿憨:“老人家原先就患有动脉瘤、高血压动脉硬化等疾病,这次是急性脑溢血继发脑干出血,又因错过最佳治疗时机,你们只能为她准备后事了。”
医生的一席话,对于羊囡来说,无异于晴天霹雳,也无异于雪上加霜!这难言的痛苦,就像一根缆绳,弯来绕去拧住她的心。
阿憨则只顾对羊囡发火,将一腔怨气只发泄在她的身上。一会儿怀疑她让奶奶生气了,一会儿又责怪她没有照顾好奶奶……而羊囡此刻只有自责,只有默默哭泣,任凭爸爸冷言冷语地奚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