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蔻中等身材,穿着合体,头上脚下给人一种紧凑利索的感觉。由于临时搭建的窝棚伙房在山半腰的朝阳处,几天的工夫,就把略显苍白的鸭蛋脸给晒成了紫红色。她从村庄的一口水井里挑来清水,反复的把土豆洗净再切成薄片。等那个用破砖头垒成的烟筒里冒出缕缕气焰的时候,人们先是听到锅铲碰撞发出的叮当声,然后就忽闪着鼻翼嗅那葱油炝锅的香味。因为那是公社统一划分的猪油,为了打菜时均匀,豆蔻炼油时故意把生油切得细小,入锅后都变成了很小的碎油渣。按照队长刘大正的吩咐,锅里要少加菜和油,多加盐和水。
黝黑粗矮的刘锤每次吃饭都用煎饼反复地抹碗,然后再舀上一碗开水滋滋啦啦的喝下去,他说那样既不浪费又省了刷碗。那一天,他盛上一碗开水没喝,就去窝棚里抽烟,陈厚偷偷的给他放上了一把盐。刘锤回来后一仰脖子咚咚的下了肚,竟然没感到咸,只是一个上午老跑伙房,足足喝了大半桶凉水。
民工活是为日后进厂的工人砌平房。为了抓效益,午后一点钟就干活。豆蔻洗好晚上的菜,就去帮着年华往独轮车上装石头。
年华的小车缠满了稻草,为的是不让石头砸坏了车身。这把独轮车是母亲从姨娘家借来的,说好了就用一个月。石头堆在山上,车闸最重要,每次推下一车石头,年华就在车闸上涂上泥巴,为的是让车圈迅速降温。豆蔻看见年华只穿着一件短裤,上身裹着一块白布,一是能护住肩膀不被车袢磨破,二是能代替毛巾擦汗。
“你看你的脸,晒成大红布了,”豆蔻说:“下午收工,给你洗洗肩上的披布。”
年华咧嘴笑笑,没说什么。豆蔻扎着一条旧花格的围裙,把一块块石头搬在年华的独轮车前,年华再小心仔细地一块块装车。车装不好,路上一块石头掉下来,整车就会侧翻。
“喂—”旁边的另一位车手吆喝道:“别光装小的,老石匠说要大的!”
“大的你们运,”豆蔻说:“老石匠不是说咱这作坊要拖老带小么?他还是个孩子,你们怎么能跟他平扯?”
山顶老柿子树上的大喇叭里又传出革命歌曲,几分钟后又换成休息军号声。人们知道喘口气的时候到了。豆蔻和年华在一棵小树下坐下来。
“蔻蔻姐,”年华脱下鞋子,让脚丫亮亮风。他抬头向山那边望了一眼说:“明日要回家拿饭了,不只是让谁去?”
“你想家了?”豆蔻猜透了年华的心思。
“嗯。”年华应着,眼睛立刻红了。
队上规定,每隔五天就抽调一个小车手回家拿饭。豆蔻用安慰的口气说:“我也想家了,咱们再忍一阵子,等发了这个月的工资,咱俩一块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