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话说“三春不如一麦忙。”芒种一过,农户进入了一年最为繁忙的季节,又要抢收又要抢种,上泉村一千二百口人,每年要种一千亩小麦,是全公社最大的产粮村,那时候的土地块块都有“营养不良”症,刘大正拼着性命带领大家挖了两眼大口井,使两百多亩麦田的到了灌溉,即使这样,水浇田产量也超不过五百斤,而旱田每亩只能收一二百斤。全村遇到好年头能收二十多万斤小麦,“爱国粮”的任务是十一万斤。因此,上泉村最好的生产队每口人也只能分到九十斤小麦。而这个数字与周边山贫地簿的穷村相比已是相当可观了,他们打完麦场,每口人只能分到十几斤小麦,腊八日;过小年吃粗面,等大年初一才能吃上一顿白面饺子。
爱国粮的收购价是每斤九分钱,玉米七分,棉花一毛五分钱,加上队里所有的副业收入在一起除以所有用工,就得出每个劳动日的工分值。上泉村卖粮多,贡献大,工值也最高,壮劳力每天能挣到八毛钱,兄弟穷村只有两毛钱。
刘大正上任后,几十年死死地捆绑在土地上的农民已经显得十分麻木,人心散得像一盘散沙。他挖空心思在村里上了几个能挣钱的小作坊,因此,上泉村工值最高,是全公社的佼佼者。
麦收进入了高潮,生产队长天不亮就挨家挨户呼喊劳力下地。大多数壮劳力都能理解季节的重要性,可总有些娘儿们带着满脸的灰垢跟队长较劲。事实上,在这要命的季节里,娘儿们最苦,她们天不亮就要起床操持全家人的饭食,然后再去麦场上顶着烈日干十几个小时。十几天的麦收下来,男人们脱一层皮,女人们掉几斤肉。
为了促进度,刘大正开会传达了新招,除了给麦场上的妇女劳力增加工分,另外决定每个人梳理好的麦秸归个人所有。上泉村一色的石墙麦秸草房,那麦秸可是少不了的“宝贝”。即使不建新房,也要修补旧房用。就为这层利益,连最懒惰的女人也咬咬牙拼上几天。
豆蔻的面条房暂停营业,她整治好两家的饭菜,为娘服好药,就急急地赶往麦场。她的手把最快,得到的麦秸也最多,她知道两家日后都要整理房屋。
王大黑两口子还是老迟到,老挨批。吃过早饭,王大黑对老婆说:“我为你磨好了镰刀,上场紧着点儿干,好多挣点儿麦秸。”
“人家老困,”高兰子撅着嘴说:“你就不会疼人,在家俺哥俺娘从不催俺干活,你倒好,看俺的面皮都晒红了,辣疼辣疼的。”
“好好,那你就慢慢地干,”王大黑心疼的凑上去,笨笨拉拉的给了老婆一个吻。
麦场喜欢艳阳天。经过几个晌午头的暴晒,麦穗就可以脱粒入囤了,人们忍受着苦累煎熬,也同时分享着新粮收成的喜悦。
女人们戴着大斗笠,围坐在场上边干边说笑。此刻像高兰子那样的新媳妇则显得有些腼腆,只是敷衍着低头微笑。有几个老成放荡的趁机拿她们吊胃口,挤眼弄鼻的说:“还是咱这老骨头经折腾,看看那些媳妇妞儿,就像晒篶了的苗儿,睡眼惺惺的,男人看着疼死喽。”另一个接过话茬说:“人家是累的,白天干麦场,晚上“打麦场!”
众人哄堂大笑。高兰子本来是个二五眼,没弄明白大家笑什么,只是觉得酷热难耐,恨不得即刻收工,回家一头倒在床上睡他三天三夜。可为啥今天的日头老挂在天上不动?越是这样想,心下越添烦躁,不觉一阵头晕,五脏六腑朝上翻动,顿时“哇哇”的吐了起来。
这可吓坏了豆蔻,急忙上前扶住嫂子,捶胸揉背,劝说道:“你是受不了这大热天,赶快回家歇着吧!”
此刻早有人喊来了王大黑,大家帮着把高兰子扶上了独轮车,有丈夫推着去了卫生室。有几个老娘们禁不住吃吃的笑:“看把王大黑吓的,管种不管收的傻蛋,九成是怀上了!”
不多时豆蔻回来了,老娘们儿就那拿刚才的话问,豆蔻红着笑脸点了点头。
哥儿们立刻开了议论:“大黑这小子有股憨劲儿,八成是在洞房夜就干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