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麦子黄稍的时候,年华他们的小车队回来了。工地上没有拖欠工资,虽然劳累风沙把他们折磨的又黑又瘦,但一看见自己熟悉的山村,心里都有说不出的兴奋,他们急着要回家对亲人诉说满肚子的话语,最后再亮出那一叠钞票,那一刻简直太美了,它意味着胜利,充满了幸福,更憧憬着红红火火的未来!
年华也不例外,娘早就备好了饭菜,在年华洗完脸时,娘拿起毛巾为儿子擦拭,心疼地说:“怎么晒成铁蛋蛋了?那海边的太阳好毒啊!”
“太阳是一样的,只是风沙大,把脸皮吹厚了,”儿子笑着对娘说:“娘,豆蔻姐来过么?我为她捡了一大包蛤蜊壳,还有带肉的干蛤蜊,听人说那东西磨成粉,能治咳喘……”
“哎—”
“娘,您怎么了?”
“豆蔻结婚了!”
“什么?啥时候?她跟谁结的婚?”
娘把事情的全部对儿子讲了一遍。
儿子第一次感到娘做的饭菜是那样的无味。他重重的躺在了床上,自言自语的说:“嫁给高腿子,姐嫁给高腿子?换亲,地瓜干换酒?小麦换面条?”
“这都是没有法子的事情,旧时候传下来的事,谁也挡不了呀?”娘说。
“不行,我去找姐!”年华翻身下床,脸色十分难看。
“咱不去,”娘急忙拉住了儿子:“我说你都二十一岁了,还像个小孩子,人家已经嫁人了,还老像你们小时候的姐弟俩么?我跟你王家婶子不糊涂,眼看着你俩长大的,心里早就有盘算,可是你看看王家那一对兄弟,再看看你生病的王婶子,天大的难题呀,那天我去看她,她握着我的手哭的泪人似的,嘴里只说顾了手心顾不了手背,对不起女儿,对不起年华……”
“娘,我……”年华重又躺在了床上。他遇到了人生最难的课题,他没有读过书,没有圣人的指点迷津,但他的骨子里继承了先辈的厚道诚实,他自小就把爹娘的话当成真理,他钦佩爹娘勤劳朴实的人格,就是死,也不做缺德的事情。他从未经历过这样的痛苦折磨,他清楚豆蔻并不是自己的亲姐,自己有两个亲姐,看见她们也亲,不见她们也想,可两种“亲”和“想”,有着不同的“甜”与“苦。”他正在度过一个有生以来最难熬的苦夜,他又像五年前那样梦见豆蔻落入水井,自己大声呼喊,惊醒了娘,娘到床前抚摸儿子的头,叹着气安慰他。
第二天清晨,年华起床梳洗,忽然觉得自己一夜之间长大了,昨天的想法太可笑,去找豆蔻姐?当着人家的丈夫说什么?说豆蔻姐你不应该嫁给高腿子?嘻嘻,他攥起拳头,狠狠地捶了一下自己的脑袋。
娘把早饭摆在桌上,看着儿子吃饭时说:“今天就去看看你王婶子吧,带上你的礼物,我看她也活不了一年半载了。”
年华找出心爱的七节鞭,一气耍了七八个架式,然后带上礼物去看望豆蔻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