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嫣吃了两碗面，觉得有了力气。她想起床，年轻人不让。他指着语嫣的脚踝处，那里已经用一块棉布包扎好，只要一动，还是感觉撕心裂肺地痛。语嫣看看腿上，上臂上，身上都是被荆棘划破的痕迹。
觉得浑身她躺在榻上，闭着眼睛理一下这两天的遭遇。“油桶”所说的那个得罪不起，很有来头的人究竟是谁？跟他有什么过节？为什么要给她卖到山里去，而且还是个杀人犯？谁跟她有那么大的仇恨？
她记得自己逃出去只顾跑，只记得自己又饿又冷。这个救她的人是谁？会不会刚逃出魔爪，又掉进狼窝？
语嫣从榻上坐了起来，她想出去看看，她现在在什么地方。她的腿刚下床，进来一中年妇女，脸色像营养严重不足的人那样蜡黄蜡黄。从包着的头巾和粗布的棉袄，语嫣可以判断她是山里穷人。
语嫣冲着她微笑一下，低头弯腰找来时脚上穿的马靴，可是却没有找到。正在纳闷，那个中年妇女从外面把鞋子提了进来，“里面都冰了，拿出去晒晒。”
“阿姨，谢谢你，请问这是什么地方？”
语嫣一边穿鞋一边问那妇女。那妇女没有回答。语嫣穿好鞋子，想出去走走，可是脚还没迈出门槛，那妇女抢先一步把门关了起来，还从里插上了栓子。
语嫣不解。
“你不能出去。”
“为什么？”
“你出去会跑的。”那中年妇女嘴里小声说，但是看出态度很硬，丝毫没有商量的余地。
“到了这里的人就不能出门，为什么？”
“说不许出去，就不许出去，哪有那么多的为什么。”
语嫣正要继续问，还没说话，听见外面有人在敲门。
“大妹子，开门，是我！”那妇女听见说话声音，赶紧把门打开，从外面走进几个人。其中两个年轻人，语嫣认识，正是救她的那两个年轻男子。
“这姑娘长得真水灵，简直就是天上的仙女哦！”一位身材稍胖，身着碎花对襟棉袄，圆脸大眼的妇女，人到声到。
语嫣看到两位年轻人就过来，对肖虎说，她想回家。
“我说这姑娘，这是天上掉下来的媳妇，怎么能让你走了呢？”说着，那胖女人上来拉语嫣的手，“看这姑娘细品嫩肉的，一看就是城里妹子。你看，我们家达成把你救回来，这可是天赐良缘哦。”她眼睛笑得还有一道缝。
“我已经定过亲，有了男朋友！”语嫣看着声音很响，一字一句地对他们说。屋里一下子安静下来，肖虎的妈妈呼吸急促，她捂着胸口，大口喘气。肖虎赶紧过来，扶住他的母亲。
达成拿过凳子给肖虎母亲坐了下来。看着语嫣，达成母亲叹了口气，她告诉语嫣，她家花了三万，从外地买回一个女子，那女子在他家，起初非常好。农田去做，全家人衣服都洗，整天对她“妈妈妈妈”叫个亲热，很快全家人都喜欢上了这个勤快的女子。邻居们都很羡慕，说她家娶了好好儿媳。
割稻子时，舍不得她下田，把她放在家里做饭。可是等到家一看，家中仅有的几千元钱全部被拿走，达成的手机和身份证也被拿走了。还留下一张纸条。达成妈妈眼角湿润，她抹了下眼角，叹了口气。
“纸条上写了什么？”肖虎插言道。
“小伙长到三十岁，不知女人怎么睡。不看你是老实头，就连裤衩也不留。”达成妈刚说完，肖虎听了扑哧笑出声来。看妈妈使劲瞪他，不再出声。
语嫣听了暗暗好笑，世上真有这样的人？连动物之本能的事情也不会？她心里这样想，嘴上却说“你们为什么要去人贩手里买呢？岂不自讨苦吃。”
肖虎的妈妈叹了口气，“她姑啊，对于这件事，是你今天在这提起来的，我说两句。”她挪了挪身子，“那天你通知我去，第一眼就觉得那女子非比寻常，如果是一个涉世未深的女孩，见到生人，肯定会羞羞答答。我当时就提醒你，防止来骗钱的，你偏不信。”
“只怪我当时被她甜言蜜语所蒙蔽。这个挨千刀的两口子，将来也不得好死。”
“我说那个随同来的男的就是她男人，你现在信了吧？有娘家舅舅能陪外孙女嫁人的？我亲眼看见那男人跟着那女人上厕所，才多次提醒你，结果你非但不信，还骂了我一顿。”从两个女人的唠嗑中，语嫣明白事情的经过，在她们那儿，曾经也有过跑到外地去买媳妇的事情，结局大多数像达成家这样，少数善良女子见男方家庭确实好，留下来的。
一般人家对买来的媳妇都会看得很紧，等生下孩子后，才会放松警惕。那种软禁式的生活，使得多少买来女子不能忍受而逃跑。语嫣村上就有一个女子，是买来的。结婚后一星期，那女人的夜里起来偷跑，跑了没多远，被男方发现，很多人把她找到后，那女人被男家挑断了脚筋骨，再也跑不动了，无奈留了下来。第二年生下一个女孩，趁家里人出去时，用刀子割腕自杀。
买卖老婆，这或许在中国的不少地方都有过这样的现象吧，语嫣心里叹了口气，她会不会也遭到软禁式的待遇？答案是肯定的。
语嫣默默想着心事，其他的人都在唠嗑。肖虎看着达成，他悄悄问达成，结婚二十多天，莫非到现在还真是个处男。达成呼哧呼哧嘟哝说，他想上，可是那女的不让。先说等到新婚之夜再说。结婚后，又说生理期到了，总是推三阻四。但是除了这，她别的都好！
“好什么好，骗子，骗子！”肖虎妈妈转过身子对语嫣说。
“姑娘，说实话，都是因为山里实在穷，哪个姑娘愿意到山里来受苦？达成都奔三十了，还娶不上媳妇，实在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啊！谁知道那个人是骗子呢！”
语嫣听了又好气又好笑，她看着达成和肖虎，“现在都什么年代了？亏你们两还是大老爷们，连个老婆都讨不到。”
两个年轻人被语嫣说得低下头。
“不瞒你说，我们实在拿不出那么多的钱，那还是两家凑在一起，才买了那个女人。”达成妈妈心痛地说。
语嫣急忙说：“伯父伯母，只要你们放了我，你给他们三万，我呢给你20万，怎么样？”
“那可不行，姑娘，我看见你第一眼，我就知道你绝不是那种出来骗钱的人。既然我家达成救了你，你就得跟我们过日子。”语嫣仔细看了达成——三十四五岁的光景，皮肤像包公的脸，厚嘴唇，脑袋四周剃得干干净净，头顶和脑门上留着一撮头发，就像个马桶盖倒扣在头上。
一个土生土长，憨厚老实的山里人，他看着语嫣呵呵傻笑，语嫣心想：如果跟他这样的人生活，那还不如死了。
这时，外面进来两个男人，从面相上语嫣看出，应该是这两家的男主人。果不其然，两个男人还没张嘴说话，肖虎和达成站起来跟那两人打招呼。他们进来后，也不多说什么，只彼此招呼一声，就坐在墩子上，点上旱烟，抽了起来。屋里很快就有了烟味。肖虎的妈妈连声咳嗽。
“姑娘，我们两家的意见，估计婆娘已经和你说过，你看看怎么样？”和达成一样皮肤黑得发亮的，满头白发，却根根精神抖擞地站着，额头上深深的几道皱纹像刻上去似的。
语嫣连忙说，“钱我加倍给你们，救命之恩我更不会忘，但是，我绝不会与一个自己不爱的人在一起。那样，我情愿去死。”
达成呼哧了一句：“妈，这么好看的姑娘，我早就和你说过，她怎么能……嫁给我。如果嫁给我，那不是……一朵鲜花……插……插……牛粪上去了吗？还是嫁给肖虎好了，我……不能糟蹋了人家这……这……姑娘。”达成的连涨的通红，好不容易把话结结巴巴说到底。
“现在呢，你自己选择，跟谁过日子。”达成的父亲——面孔黝黑，背微驼的男人，看着语嫣说道。
“我谁也不跟，我已经有男朋友。救命之恩，我林语嫣一定会报答的。”说着，她向他们鞠了个躬，“我请你们放我走吧！”
“放你走？那是不可能的。”达成妈妈变戏法似的从门后拖出一条绳子，她长满老茧的手，忽然一把抓住语嫣。
“姑奶奶，对不起，老天送来的好媳妇，这次坚决不会让你跑了。达成！”
达成没有应声，站在那没有动。
语嫣试图挣脱被达成妈妈抓痛的手臂，可是，她却怎么也想不明白，这个女人竟然那么有力，两只手就像两把钳子，任她逃脱不得。
语嫣挣扎了一会，绳子终究还是牢牢地绑在了语嫣的胳膊上，腿上，身上。达成妈妈把语嫣像捆粽子一样把语嫣捆了起来。
“你们为什么要这样？放开我，放开我！你们知道这样做是犯法的吗？”语嫣脸色憋得通红。
“为什么，你会明白的。”达成上去要帮语嫣解绳子。他妈妈狠狠瞪他一眼，他嘟哝着站在那不敢再动。
“可是，我们实在没有办法。姑娘！”一直坐在旁边没有言语的老汉说，“我们也知道这是犯法的，但是，我们这山区是在太穷，没有姑娘愿意嫁到这边来，没办法的事。”
“犯法我们也要不能让你走！我们这十家有九家的媳妇都是买来的，呵呵，我家达成命好，捡了个老婆回来。”达成的妈妈眉开眼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