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当——当——”远方传来冀州鼎悠长的鼎鸣,回荡在整个云梦山上。
这是早课结束的信号,每到特定的时辰,便会有专门的弟子以灵力击鼎产生长鸣,向本门的所有弟子传递各种信息。
以鼎鸣向众弟子传达信息基本上是九派通用的做法,因为黄帝传承下来的九鼎乃是天地至宝,自身就会汇聚天地灵气,而且又全都坐落于聚灵之地,所以自然会吸引无数修灵者前来修行,久而久之,正道九派便是这么建立、发展、壮大起来的。
所以,每派都以鼎作为阵派之宝。
其中,九派分别拥有的是:流云泽——冀州鼎、梵音殿——雍州鼎、幽玄谷——荆州鼎、萌玉阁——扬州鼎、逍遥渡——青州鼎、烟雨楼——兖州鼎、初琴岛——徐州鼎、天宗门——豫州鼎、玉竹轩——梁州鼎。
当然,能接触到这个代表本门至尊的冀州鼎,自然是掌门叶清真人的长生殿一脉。这些人,除掌门和首席供奉之外,也就只有两个。而这两人,有着专门的称谓——护鼎使。其在门内的地位,仅次于掌门和那名首席供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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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鼎鸣,弟子纷纷从各自修行的房间走出来,个个神采飞扬,显然是早课的效果相当好。
雨帆四人走在刚才那条清幽的小道上,大家似乎都很兴奋,一脸笑意地交谈着。
“我终于算是流云泽的正式弟子了,如果让我娘知道她儿子这么有出息,肯定高兴死她了。”小胖兴奋地说着,当然,他手中不知道从哪拿出来了一片果脯亦是一刻不停地啃着。
“唉——你倒好,还有娘,我和小帆只能算是给他们争口气了。”
哲枫和雨帆一样,都是从小失去爹娘的孤儿,被好心人抱来了流云泽才侥幸活到现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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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云泽作为九派之首,平时极其注意自己的形象,从创派时起便把“泽”列为门派主旨,历代掌门也都恪守此思想。所以,流云泽一般对其所在的冀州百姓都十分友好,冀州的百姓自然也就十分尊敬流云泽的弟子,所以孤儿基本上都会被送到流云泽。而对待这些可怜的小娃子,流云泽向来也都是来者不拒,将其收为门下弟子,让其生有所依。
不过流云泽的这个“仁”、“泽”的传统,还是要从创派的慧灵祖师说起。
传说当年慧灵祖师从师傅的手中继承了冀州鼎的守护权后,感觉到冀州鼎所在乃是集天地灵气之地,本来就有很多灵者在此修行,何不联合起来组成一个门派共同修炼?
于是,流云泽便诞生了。
受此启发,天下八派也在不久后相继成立。
慧灵祖师在这云山之巅潜心参道五十余载,最终在看到云山上秀美的灵溪涓涓的流水后渐悟得道:
夫道,有情有信,无为无形;可传而不可受,可得而不可见;自本自根,未有天地,自古以固存,神鬼神帝,生天生地;在太极之先而不为高,在六极之下而不为深,先天地生而不为久,长于上古而不为老。(出自道家学派的代表人物庄子的《大宗师》)
道学之人讲求三宝。对于学道者来说,是皈奉道法之“道、经、师”三宝;对于修道者来说是出世修行之“精、气、神”三宝;对于得道者来说,是入世行道之“慈、俭、让”三宝。老子三宝章云:“我有三宝,持而宝之,一曰慈,二曰俭,三曰不敢为天下先”是也。
《道德经》中亦有云: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
对于道家来说,“仁”即平等。天之道是众生平等,而人之道则是众民平等。灵者在百姓中虽享有最高的荣誉和地位,但对于像慧灵祖师这样的圣人来说,每个人自然都应该是平等的。
神道设教,于是,慧灵祖师开创了流云泽,而“泽”的意思,就是:
赍万物而不为义,泽及万世而不为仁,长于上古而不为老,覆载天地、刻雕众形而不为巧。(庄子·《大宗师》)
于是,“泽”的思想传统便被一代代地传承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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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五年前的正魔大战之前,正魔纷争断断续续延续了几千年,无数百姓都受到波及,家破人亡、妻离子散、流离失所,雨帆和哲枫,就是这个时候被流云泽收下的。
那时,叶清真人见他们眉目清秀,天资极好,便分到了共生殿,姚昊晢则将其直接编选入了天字班。
不过,两人是极其幸运的,因为大部分这样的孤儿都会因为资质平庸而被分配到众生殿,能像雨帆和晢枫这样有着极高的天资而被分到共生殿的,少之又少。
而对于像小胖这样的民间弟子,要想进入共生殿也是要经过一些严格的考核,否则要么不收,要么是同样被分配到众生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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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说到了爹娘,雨帆和哲枫刚才还溢于言表的兴奋渐渐黯淡了下来。
“小胖,你也真是的,哪壶不开提哪壶。”
姚灵瞪了小胖一眼,弄得他差点没被那像石头一样坚硬的果脯噎着。
姚灵最见不得她的朋友不开心,尤其是雨帆。
“灵师妹,你也别怪他,小胖不是故意的,我们没什么,真能看到胖妈高兴的样子,我和小帆心里也是很高兴的。你说是吧,小帆?”
哲枫为人比较耿直,所以看到姚灵似乎真生气了马上出来替小胖说话。
也正或许是他的耿直,他的辈分观念比较重。所以虽然关系很好,但他还是一直都喊姚灵“师妹”,不像雨帆那样直接喊她“小灵”。
“嗯,小灵,我们真挺好的,胖妈对我和哲枫也像自家儿子一样疼爱,每次过年上山来接送小胖时也会给我们带上几件新衣服什么的,我们也是把她当成自己的娘,所以她高兴,我和哲枫也一样会很高兴的。”
“这我也知道,我只是气不过小胖老不考虑别人的感受经常口无遮拦的样子。”
“算了啦,就是因为小胖想到什么说什么的性格我们才会玩得这么好啊。是吧,小胖?”
哲枫用手捣了小胖一下。
“咯咯咯咯……”
小胖只是一阵傻笑,嘴里还是不忘嚼着那果脯。
见此,姚灵又是给他一个白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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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过午饭,大多数弟子都回房歇息了,只有少数玩性颇大的孩子还在四处打闹。
哲枫年纪虽小,但性格却十分传统,从某些角度上说甚至还有些古板,至少他的作息时间就是如此,所以他已经回到房舍准备休息了。
小胖不只是个食神,还赫然是个睡魔。只见他刚才在膳堂一阵秋风扫落叶般得来了招风卷残云后,等哲枫这会进门,他已然呼哈大睡了。
不过此时雨帆往往不在,所以小胖有充足的地盘施展他的酣睡绝技,只见他两腿伸展双臂大开,整个人一“大”字横卧在三个人连铺的床位上,嘴边又是那涓涓的流水。
哲枫见状只是摇摇头,把小伙伴的腿随便拨到一边,露出了半个身位便躺了下去。
看来已然是习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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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帆也嗜睡,但他却不爱睡午觉,用他自己的话说,自己一天只睡一觉,可以的话一觉尽量睡一天。
他此时和姚灵正走在后山的小道上,这幽静的尽头就是灵溪。
姚灵的家自然就在这共生殿,她娘月眉儿的厨艺是和她的修为、美貌一样在流云泽——哪怕在整个武林都是相当出名的。相传姚灵她爹当年就是因为一道足以铭唱千古的佳肴从而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只是,那不过是一条绣有石榴花的烧菜时穿的围裙而已。
然而尽管如此,姚灵还是天天中午都跑到膳堂去吃饭,她虽然从小就身体不好,却生性贪玩好动,颇像个小子一样有着用不完的精力,所以自然就喜欢到热闹的膳堂去,更何况,雨帆他们也会在那吃饭。
只是,她毕竟是共生殿唯一的“千金”,她的伙食自然就和别的普通弟子不是一个级别的了。
当她第一次出现在膳堂的时候,那个负责分发饭菜的众生殿小弟子整整愣了半盏茶的时间也没回过神来,要不是后面的人担心他惊讶得合不上嘴的口水快成为今天的“加餐”时不得不硬着头皮在姚灵后面起哄,恐怕他就要一直这么被觉得这样子很好玩的姚灵用她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盯成化石了。
刚开始的时候,大家都只是惊讶,而那弟子分给姚灵的分量自然也就不会少,弄得她每次都吃不完,于是便便宜了小胖。所以小胖有着今天这样的分量,姚灵也是功不可没的。
到后来,他们发现自从来了第一次之后,姚灵竟每天都来膳堂吃午饭,大家习惯之后倒也就没什么了,只是苦了那个负责膳食却又摊上这个首座千金的倒霉鬼。
再后来,看女儿似乎并不是闹着玩的,而且也想不出这有什么不好,小孩本来就喜欢跟同龄人待一起,所以姚氏夫妇自然也就默认了。
但是,月眉儿毕竟就这么一个——而且此生也只能是这么一个女儿,因此姚氏夫妇自然将姚灵视为掌上明珠,平日更是溺爱有加,于是某天她亲自作好了一份饭菜送到膳堂,让那弟子分配给姚灵。
然而,姚灵是何等聪明,她一看到自己当日的饭菜跟别人的不一样并且有着那熟悉的味道马上便明白了,当晚就和娘说自己作为五代弟子本就应该去膳堂吃饭啦,身为共生殿首座的女儿就更应该以身作则啦,母亲今天的这个做法十分欠妥啦,万一传了出去恐怕影响不好啦等等一大堆道理,当时那个大义凛然直说得月眉儿和姚昊晢是哑口无言仿佛是自己犯了什么弥天大错似的。
于是,从此作罢,夫妻俩就任由女儿每天中午在膳堂作“榜样”了。
至于晚餐,在华夏数千年的历史里一直是家庭极其重视的团聚,姚灵虽然贪玩,但毕竟还算懂事,所以她每晚还是像个乖乖的可爱女儿那样在家里陪着父母吃娘做的饭菜。
只是,她会时常找上各种借口把雨帆他们请到自家来做客,而雨帆他们虽然颇为调皮但人还是十分乖巧,尤其在长辈面前总是恭恭敬敬不敢放肆,再加上天资又是极好,所以姚月二人自然也颇为疼爱他们,既然女儿高兴便也就不反对了。
如今雨帆和姚灵两人就这么走在这小小的山道上,向着他们每天都会去也是最喜欢去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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共生殿·后山灵溪
灵溪附近的景色很美,潺潺流水,悠悠绿草,郁郁林木,茫茫蓝天。
传说中,当年流云泽的创派祖师慧灵真人就是看着这样的美景从而参破道法的。
就连灵溪这个名字,相传也正是他老人家所取。
两人慢慢地走在溪边,让溪水从自己脚丫旁流过,享受着这宁静的安详。
修道的人都喜欢幽静,似乎连这两个刚刚入门的新人都不例外。
他们还是就这么牵着小手向前走着,也不说话,各自天马行空地遐想着什么。
时光就这么悄悄划过,直到差不多该回去做午课了。
两人相顾笑了一下,坐在溪边把脚洗干净,然后便穿上鞋袜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