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床——啦!大——懒——虫!”
又是一声拖得长长的清秀稚气的呼喊,而紧接着的是屁股上的被子被人不轻不重地一阵子猛拍。
然而,雨帆这天却迟迟没有起身。
姚灵歪着脑袋小愣了一下,然后凑得更近些又重复了一遍。
“起——床——啦!大——懒——虫!”
然而,雨帆还是没有反应。
“小帆,你怎么了?”
姚灵爬到雨帆的床上,将他掰过来躺平,却发现雨帆的面容很是痛苦。
“小帆,你怎么了?!”
姚灵一声尖叫,顿时吸引了哲枫和小胖的注意。
“灵师妹,雨帆怎么了?”
“不知道啊,他的表情好像很痛苦。”
两人立即凑了过来,发现雨帆的脸容扭曲,脸色苍白。
“好烫,小帆发烧了!”哲枫探了探雨帆的额头,很烫!
姚灵立即也摸了一下,“是高烧,快,找何伯伯去!”
“小胖,你去找何供奉,我去打盆凉水过来。”
“嗯!”小胖答应了一声,随即跑了出去。
哲枫迅速打来一盆凉水,将面巾盖在雨帆额头上。
姚灵也用雨帆的被子将他里里外外地裹好。
小半盏茶时间,何供奉来了。
经过一番检查,他最后小小地掀开被子,露出雨帆的手。
一看见雨帆两条胳膊上的绷带,何守屋顿时眉头紧锁。
原本白色的绷带上,已然有很多地方被染成了黄绿色。
“小灵,这是你扎的?”
姚灵闻言俏脸一红,点了点头。
“我昨天走之前,好像没说过要包扎吧。”
“嗯,我是怕那药会被蹭掉或者弄脏所以就给包上了。”
“唉……你呀,弄巧成拙了。”
姚灵从小体弱多病,而何守屋乃流云泽医术最好的灵医,姚灵经常需要他的照顾。因此,姚灵跟他的关系很好,对他也很亲近,久而久之,何守屋几乎将这讨人喜爱的丫头当成自己的半个女儿了。
因此,和姚昊晢一样,即使姚灵做错再大的事情,何守屋也很少会责骂她。
“怎么了,何伯伯?”
“小帆的手是被蜂蛰的,我配的药就是为了发脓,而你倒好,反而把它包起来了。”
“那现在咋办啊?”姚灵急切地问道。
她的眼睛又红了,眼泪在打着转转。
“我先将绷带拆了再说。”
说罢,何守屋开始给雨帆拆绷带。
绷带断断续续地脱落,一股腥臭的味道也随即飘满了整个屋子。而且,有些被浸透得比较厉害的地方已然和皮肤完全黏连在了一起,无法分开了。
看到这一幕,姚灵哭了。
“小帆……”
能拆下的都拆下了,何守屋神情变得凝重起来。
“小清,去我的草庐,在屋子的东南角有个大柜子,上面数下来第三层里放了个大木匣,速去取来给我。”
“是!”
“小枫,打三盆清水,烧上,备用。”
“是!”
两个孩子出去了,何守屋忧心忡忡地看着雨帆那“残缺不全”的手臂。
“何伯伯,小帆很严重吗?”
“嗯,处理不好的话,小帆的手……恐怕要废了。”
“什么?!何伯伯,你一定要救救小帆,我求你了!”
“老夫尽力吧,对了,小灵,把你爹找来。”
“爹?”
“对,有姚座在的话会事半功倍。”
“嗯,我这就去!”
看着姚灵焦急离开的身影,何守屋轻轻地笑了一下,“看来这件事情以后,你就应该学会照顾别人了吧。”
给雨帆重新换了块面巾,何守屋意味深长地他,“小帆,挺过这一关,你也算是因祸得福了。”
~~~~~~
不一会,小胖气喘吁吁地回来了,将沉重的木匣放在床上。
约莫半柱香后,一大一小两道身影从天而降出现在门前。
“何供奉,小帆怎么样了,听灵儿说,他的手可能会……”
“姚座来了就好,情况不太乐观。”何守屋对着姚昊晢点点头道。
何守屋打开木匣子,从里边拿出一堆包好药草,大包小包足有十几种。
他一次将草药打开后分别倒入三个布袋中,然后放到三个盆里。
“小枫,倒水。”
“是!”哲枫从外面拿来一个铜壶,陆续往盆里倒满滚烫的开水。
何守屋用一根铜勺在盆中搅了一下,就像沏茶一样,盆里的水逐渐变成了褐色。
“姚座,麻烦你把三个盆里的水分别冷却成热的、冰的、温的。”
“好!”
姚昊晢聚灵于手,按何守屋的吩咐做了。
何守屋再从木匣中取出一块布条,在床上推开,三个小孩顿时同时深吸了一口凉气。
布条里,竟是二十多把大小不等、长短不一、形式各异的刀子,然而相一致的是,刃上极其锋利,透着冷冷的寒光。
“你们帮我按住他,尤其是他的手。”
何守屋先拿出热水中的药布包,沾湿和皮肤粘连在一起的绷带,然后将雨帆的两只前臂仔仔细细地擦拭了一遍。
“啊!”
药水一碰触到伤口,神志不清的雨帆顿时大喊一声并且抽动起来。
听到雨帆那痛彻心扉的叫喊,猝不及防的姚灵还没来得及使劲就瘫坐在一边。
哲枫和小胖也按不住雨帆的挣扎,姚昊晢于是将一只手凌空悬在雨帆胸前,瞬间施放出强劲的灵压将他镇住。
何守屋反复地沾湿、擦拭了几遍,约莫半盏茶后,他从布条中抽出一把很薄的刀,小心翼翼地剥离着剩下的绷带。
看着不断从雨帆身下取下的绷带,那些被染成黄褐色的碎片中还粘连这雨帆的皮肉,姚灵再也忍不住,眼泪瞬间崩堤了。
好不容易将绷带全部去除,雨帆手臂上的伤口随即完全暴露出来,哲枫和小胖都不自主地移开视线,这景象,实在是惨不忍睹。
何守屋将薄刀放下,从布条中拿出另外一把尖刀,附灵于刀刃上,然后看了看姚昊晢。
姚昊晢立即会意,顿时提升了灵压,雨帆随即闷哼了一声。
何守屋右手微动,迅速划开雨帆的脓疮,然后左手释灵,用力地将里面的脓水挤压出来。
黄绿色的脓水混合着血水和冷汗顿时浸透了底下的床单,屋内弥漫着一股浓郁的腥臭气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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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都不知道究竟过了多久,何守屋用最快的速度将所有的脓疮切开、挤压,然后用热水、冰水往伤口最深处冲洗。
所有的伤口都冲洗完后,何守屋用最后一个盆里的药水小心翼翼地将雨帆的两条手臂擦洗一遍,然后聚灵于掌,在每一个创口上都轻轻拍了一下,最后才缠上绷带。
当一切都结束后,何守屋洗净双手,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喘息着,并抹掉额头上的汗珠。
长时间如今精确地输出和控制灵力,对于他来说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灵术和武功不同,讲求精确地感觉、驱动和控制灵力,而灵术中最难的,便是灵医之术,因为其对灵力要求的精度,达到了苛刻的分毫级别。
也正因此,像何守屋这样的灵医才如此得稀少和重要。
能给人疗伤治病的大夫不少,但能以灵力给灵者修复灵脉的灵医,却是十分稀缺。
因此,每一个灵医——尤其是高级灵医,都是门派、势力的宝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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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见何守屋完成了治疗,所有人都松了口气,只有姚昊晢仍不敢完全撤去灵压。
“姚座,休息一下吧,我给他上的最后一道药是有麻痹作用的。”
听罢,姚昊晢撤灵调息,在他身边坐下。
姚灵立即来到雨帆床边,用汗巾给他擦拭身上的冷汗。
“何供奉,小帆情况怎样?”
“刚才处理得比较彻底,关键是往后这五天,如果恢复得好的话应该不会落下病根。”
“那就好。”姚昊晢叹了口气,看着宝贝女儿往雨帆的额头上换面巾,淡淡地笑了一下。
“好了,我的事情做完了,接下来就看你们的了。小清,一会你跟我到草庐去拿药,外敷内服,天天换药,如无意外的话调理个十天半个月就会痊愈的。”
说罢,何守屋收拾东西,离开了。
“灵儿,哲枫,小帆是因为你俩才弄成现在这个样子的,所以这次是轮到你们报恩的时候了。尤其是你,灵儿,你去年的大病,要不是小帆你也好了不那么快,所以,一定要把他照顾好。”
“师座请放心,我一定会把小帆照顾好的。”
“嗯,我也会的。”姚灵用哽咽的声音说道。
“那你们好好照顾他,爹先回去了。”
“嗯,爹慢走。”
“恭送师座。”
“哦,对了,你们这几天就不用去练功了,好好照顾小帆吧。”姚昊晢走到门口,补充了一句,然后御空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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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灵,你怎么来了也不叫我起床?”
第二天下午,雨帆醒了,看见姚灵正坐在床边出神地看着自己。
“小帆,你别起来,好好躺着。”
看见雨帆醒了,哲枫和小胖也立即围了过来。
“怎么了,我又没——呃——”手上一用劲,一股钻心地疼痛让雨帆又直接躺了下去。
“你别用力,你的手还没好呢。”
“发生什么事情了?咦?好像是下午了,怎么我们还在寝室里,快,再不去午课的话会被师傅责罚的。”
“你就别动了,乖乖躺着吧。”哲枫用手按着雨帆的胸口,不让他再起来。
“爹说了,我们这几天不用修行。”
“啊?为什么?咦?小灵,你的眼睛怎么红了?”
“你不记得昨天的事情了么?”
“昨天?昨天发生什么事情了?哦,对了,哲枫你磕晕掉了,好点没?”
“你真不记得昨天的事情了?”
“什么事情啊?嗯……骥云吗?”
“这些都是前天的事情了,你的手昨天化脓了,高烧不退,你不记得啦?”
“我的手?”经哲枫这么说,雨帆这才看着自己的双手,发现被重新包扎过了。
而且,没那么疼了。
“你的手昨天都化脓了,何伯伯说,如果不是处理得及时,恐怕就……你怎么那么不爱护自己,你熟读医书,肯定知道当时不能包扎的,可是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虽然姚灵是在质问,但自己其实早已知道答案,雨帆的性格就是这个样子,心里面总是在考虑着别人。
雨帆是因为自己——当然也包括哲枫——而受伤的,而当时自己唯一能做——也是主动提出要做的就是替他包扎,雨帆担心不让包的话自己会内疚,所以就默许了。
于是,姚灵再次留下了眼泪。
“小灵,你怎么又哭了,我现在不是好好的么。”
雨帆想抬手去给姚灵试泪水,却又被姚灵轻轻却紧紧地摁住。
“你这几天别用手了,都差点废掉了你知道么?!”姚灵的泪水反而变得更加汹涌了。
“好——可是我不用手,怎么吃饭啊?”雨帆轻轻地笑了,打趣道。
“我喂你!”
雨帆愣了一下。
“那洗澡呢?”
“何伯伯说了,你手没完全好之前不能碰水。”
“那……那我总得擦擦身子吧。”
“我给你擦!”哲枫说道。
这回,雨帆是彻底无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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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后几天,姚灵无微不至地照顾着雨帆,喂饭、喂药、换药、切水果,她还怕雨帆无聊特意拿了他喜欢看的书坐在床边读给他听,就连雨帆上茅房她都要跟到门口然后一直在那守着。总之,除了让哲枫或小胖给雨帆擦身子之外,姚灵就差住在这里了。
看着女儿天天早早地出门而直到深夜才依依不舍地回来,姚昊晢和月眉儿相互对视了一眼,笑了。
半个月后,最后一次拆绷带,雨帆的手白嫩如婴,因为处理手法精湛而且调理得好,甚至没有留下一丝疤痕。
看着雨帆痊愈的双手,姚灵紧紧地抱住他,流着泪水开心地笑了。
“如果你下次再这样自己一个人扛着,我就没你这个兄弟。”
哲枫拍了拍雨帆的肩膀,笑了。
“呵呵,呵呵。”小胖仍旧嚼着一块果脯,看着三人傻傻地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