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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嫌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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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正霖打定主意要见到景王,当下便笑呵呵地问几位同僚的意见。

他是本地父母官,李荣是他下属,便是千般不愿,又哪里敢违拗他。

云从悠正要上京述职,本就有那日后如有机会定要拜见景王的心思,所以这个机会是不愿错过的。

庄理清虽不想见,但已经装出了一副“仰慕景王已久”的架势,而且还跟来了清云庵,此时被景王一拒绝,他就说不去拜见,便显得先前所作所为俱是口是心非了。他知道史正霖为什么一定要见景王。湖州知府陈庆在武和府惨遭谋杀,史正霖既要撇清嫌疑,又打算趁机捞点政治资本吧。他想:要趁火打劫,也得有这个本事才行啊,别赔了夫人又折兵。他心里虽然对史正霖的装模作样心中呕吐,却也同其他几位一样,仍装出副欣喜的样子。

“既然几位大人都无异议,那就请禅师带个路,咱们也去陪王爷欣赏欣赏清江风景,”史正霖笑得很欢畅。

几人到了清江亭,远远便见到两个风神俊秀,各具风姿的年轻人正在东面的亭子里下棋,亭外围了几十个家丁。

庄理清十分诧异,因这景王素有潇洒不羁的名声,平时最是不喜一干人等围在自己的身边。如今却是这等景象,显然是早料到他们定会跟来清江亭。

他走近了,迫不及待地想看清那同景王对弈的青年,果然是徐霞客啊!刚刚远远的看见,他还希望是自己看花了眼。如今,他心下只剩下感叹:徐兄为什么还没有远离此地呢?

几人上前一一见礼。景王依足了礼数,一一问候,竟是一副最讲规矩礼仪的君子做派。

景王又向他们介绍了山东秀才徐霞客。几人虽不熟悉这位俊朗不凡的秀才,但既是景王介绍,又怎能拂了他的面子,也都是好一番客套。

庄理清心中忧虑不已,不过徐霞客却装出副不认识他的样子。他心下松了口气:既然装了不认识,自己还是可以暗中劝徐兄先走,以免牵连。尽管知道徐霞客有意为之,十分冷淡,这冷淡还是令他心中阵阵郁闷。

“几位大人,这清江亭视野开阔,前面不远处就是清江流入长江的汇合处,前些日子接连好几日大雨,这江水越发浩浩荡荡,江上风景越发气象万千,几位大人来得巧,有眼福了,”景王微微笑着,身姿秀挺,一派皇家风范。

“王爷,这地方风景秀丽,壮丽,明丽,果然王爷要留恋此处啊。”云从悠笑着,抚了抚颌下光滑柔软的胡须。他看起来三十出头,面容常笑,壮实的身躯仿佛有用不完的精力,一身浅紫便服穿出了独一份的潇洒。

王爷为什么要留恋此处,李荣心里更清楚些。他自刚才知道朱公子就是景王爷起,就汗流浃背,几欲晕倒在地。想起半年前,他还向朱瑱这个景王爷摆过官威,就恨不得自己是透明的。

史正霖本是有事前来,但对方是王爷,倒也不好直接就问,于是,便也准备先凑个趣。他刚要说话,却见李荣“噗”的一声跪到朱瑱脚下,大呼:“下官该死,下官该死,请景王爷饶恕下官唐突之罪。”

景王“哼”了一声,并不理他,向站在旁边的书童模样的家丁递了个眼色。那家丁便过去请李大人不要跪在那里,挡住了王爷和其他大人看风景。李荣左看右看,便跪到了王爷身后的左侧处。

史正霖早就知道李荣是个贪生怕死的赃官,之前怎么也想不到像他这样胆小怕事的人竟然敢得罪景王。李荣究竟是怎么冒犯景王呢?他想不出,之前问那李荣,李荣却是怎么也不肯说。

昨天下午李荣跑到武和府,找到他,说湖州知府陈庆前天晚上在清流镇被人谋杀。他问来问去,那李荣却十问中仅能回答两三问,无奈之下,他只好派自己府衙里的捕快和仵作随李荣先走,随即,去后堂修书三封,一封是送到吏部,一封送到礼部,一封八百里加急,是送到自己的老丈人府里。自从被调出京城,到了武和府后,史正霖才慢慢从回忆反省中品到了老丈人的见识和谋略,开始频频去信讨教。尽管杨静钰基本上不搭理他,不过他却不敢因此懈怠,毕竟杨静钰并没有回信斥骂,也没有说再也别来信了。

在送给老丈人的信里,他将自己所知道的一五一十俱都禀报了。送到吏部的信只提到他刚刚知晓陈知府丧命之事,其他一概推说暂时不知。呈送礼部的信,和呈送吏部的信大同小异,不过申明了自己在礼部官员到来之前,会好好和其他护送官员保护神龟。

原来那陈庆为了能越过礼部面见圣上,及早进京,竟在前来察看神龟的礼部官员走后,不等礼部派来仪仗队,自行带了仪仗队进京面圣。礼部侍郎十分生气,此事由他负责,陈庆此举实在太不将他放在眼里了,于是便上折参了陈庆一本。但素来同礼部侍郎不和的礼部尚书,却道:由发现神龟的官员护送,也是顺天而行。于是,皇帝非但没有怪罪陈庆,还赞其忠心,又发圣旨让他护送神龟进京。陈庆本来听说自己被礼部侍郎参了,便在路上种蘑菇,越走越慢,后来听说皇帝竟然允许他护送,便开始意气风发起来。不管怎样,陈庆是将礼部的官员给得罪了。就连那礼部尚书也不例外,不过是因为礼部窝里斗,才便宜了他。礼部尚书贾至轩私下里笑话陈庆:“一个捐官,能有什么见识,就算是做了知府,也还是乡人一个。”

老丈人杨静钰平日里和贾至轩私交甚密,史正霖也是知道的。如今,老丈人杨静钰先知晓此事,自然会事先通知贾至轩。这贾大人便也从此记着他这一好了。

今天早晨,他从武和府来到清流镇章府,先是去拜见病情微微好转的章老太爷,接着便去陈庆丧命的客院看了看。然后便问李荣,为什么突然和陈庆到了清流镇?陈庆身担护送神龟的重任,是不能轻易离开仪仗队的。李荣左支右绌,拒不道出实情,不过,最后还是说了出来,原来是和陈庆无意中得罪了隐居此地的景王爷。二人前来此地,是为了向景王赔罪的。至于他二人是怎么得罪景王的,李荣却是再也不开口了。

如今看来,这景王年纪轻轻,却也城府甚深,他什么都不说,只让李荣跪在那里。其他人也还是一头雾水。这得罪之事,其他人也就不知究竟。

“几位大人无事不登三宝殿,有什么事,就直接说吧,”景王的游兴,似乎有要灭了的趋势。

史正霖心下一突,转而又想这样也好,于是站起身来恭声说道:“下官此次前来,除了因仰慕王爷的风采气度,而欲一睹仙姿之外,确实还另有一事。下官想先请王爷饶恕下官接下来的话的唐突之罪,恳请王爷同意。”

“你还没说,本王也不知道是否会被唐突,史知府,有话就好好说。”

“王爷可知,湖州府知府陈庆护送神龟到了武长县,前天下午他听说王爷在清流镇清云庵附近,便欲前来拜见王爷。”

“是吗?那本王怎么没见到他的踪影。他胆子不小啊,说是要见本王,却压根不见人影。”

“王爷,那陈庆是因得罪了王爷,前来赔罪,却因到达清流镇时天色已晚,只好投宿在当地大户人家章府,准备第二天拜见王爷,不料,当天晚上却被人斩杀于章府客院。”

“喔,有这等事?”景王一下子就来了精神。原来章府的杀人案苦主是湖州知府啊,这下有戏看了。还有,怪不得昨天那陈、李二衙内没有滚着前来赔罪,原来是被绊住了。

他转头看到徐霞客,发现徐霞客的剑眉微微挑起,冰雕脸也是有点诧异的样子。话说他很不高兴徐霞客计划今天离开此地,继续浪迹江湖,正愁找不到借口多留徐霞客几日。这不,他这正打瞌睡的便遇到了送枕头的。

“史正霖,你好大胆子,竟然不是来找本王吟赏美景的。你说,湖州知府死了,你不忙着在朝廷官员来之前把一切应该料理的东西料理个清楚,来找本王作甚?”景王怒了,双眉夹起,一副风雨欲来之势。

“下官的确是诚心诚意地前来给景王爷您请安的,这个,下官的心天地可鉴啊,”史正霖很久以前就听人赞过景王的聪慧,今日看来,果然敏锐。

“哼,你是怀疑湖州知府是本王杀的吧!你口口声声说他得罪了本王,在要来给本王赔罪的路上被杀了,不就是暗示本王就是那杀害陈知府的最大嫌疑人嘛。你是不是要让本王戴上枷锁去大牢啊?本王先声明,你先在你武和府建个天牢出来,本王才搬进去,天牢不能规模太小,本王整个王府的人都要住进去,规模太小,可住不了啊,史正霖大人,你听到了,”景王疾声厉色嘲讽道。

史正霖早沿着椅子跪倒了地上,不停磕头,口里说着“下官绝没有这样的想法”,心里却在思量着怎么让景王同意他问几句,毕竟景王真的是本案最大的嫌疑人。再说,他一直认为: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这样的想法虽是对的,可他却不好好想想,如果这一切并非景王所为,那这诬陷皇族王爷的罪过,可就大了。到时,他说不是诬陷就不是诬陷了?那时,景王说被他诬陷,才是关键点。

庄理清一直在旁冷眼旁观,此时心中着实腻歪这办事糊涂的史正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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