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由心生,这句话说得没错,商白芙如今已经越来越不像是商白芙了。
没有滴水不漏的浅笑,也没有长袖善舞的姿态,如今的商白芙神色总是淡淡漠漠的,就算是笑也只是如水般清泠的淡笑,她越来越像邶青槐了。
晏司第一次见到那个还是邶青槐的她,不是在千年前的等活城里,而是在境外雪域。
女子紫衣乌发,袖口用银边绣着繁丽的流纹,身上披着黑色的莲蓬衣,撑着把素色的油纸伞,白色的伞面上是细致的青莲花,那时晏司还不知道她是谁,她跟着那个玄色衣袍的男人往铸剑谷走去,佯装无意地撞到了他。
“你是谁?”女子红玛瑙般的眼睛一瞬不瞬地凝着他,如瀑的长发顺着雪花渐渐消融的肩头滑落。
前面玄衣的男人脚步未停,少年微顿,抬眸:“秦玉。”
“秦以蓉在谷外等你。”她低低地道了一句,往谷内走去,步履匆匆。
他睫毛微垂,手里是她刚才塞到他手里的匕首,刀柄上是割手的双头蛇纹,牛皮的刀鞘,侧身看去的时候,那扇青铜大门已经在眼前缓缓扣上,他抽刀出鞘,刀光映在了他的脸上,如同初雪,刀身上刻着的是复杂又厉害的阵法。
上一任望月阁阁主秦峰冷心冷面,杀人如麻,却又一心向道,他亲手将自己的妻子推入熔炉里铸剑,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后来秦峰被人刺杀在铸剑谷里,魔宗大乱,无人知晓下毒手的人是谁,只是有所传言,秦峰死时胸口插着把双头蛇纹的匕首,匕首上的灵蛇如同藤蔓般将秦峰死死缠绕,吐着红信子,将这不可一世的魔宗阁主一口吞下。
邶青槐是清风堂派来的人,本是替秦峰溶血铸剑之人,但那个时候却将镇压着魔物的匕首亲手交到了他手上,指尖的温度也凉得像是这望月阁里终年不化的皑皑白雪。
晏司不太明白她在想什么。
“晏司,你怎么这么早就到了?”记忆中女子的容貌,与面前女子清泠的神色相重合,她手腕翻转间将乘风而来的风华扇收入了袖中,一双黑眸凝向了他,微露疑惑。
微风如荼,峰峦如聚,高大而又华美的汉白玉石拱门上,是大气磅礴的“紫云峰”三个草书,晏司隐约记得这好像是羽化门如今已经羽化升仙的一位高人亲笔所写。
商白芙还是穿着那件白色的内门道袍,长长的头发被紫色的绸缎简单的挽起,拂晓的微光落在了她衣上的褶皱间,看起来像是泠泠流水。
“我其实刚到,因为第二试就快开始了,也就没回去。”晏司稍稍顿了顿,“师姐你会绾发么?”
“……”商白芙摸了摸自己垂到了面前的长发,“会吧?嗯,应该会,就是有点麻烦……不过怎么了吗?”
“商白芙会绾。”晏司点到即止,商白芙微愣,随即明白晏司的意思是,她恐怕会被怀疑,微微抿唇,她嘟囔了一句,“回去就绾。”
然后察觉到有人来了,就转过了身,看向了路口。
“我听景曜峰的师弟说,睿行真人气得都快仙逝了。”晏司侧眸,“他就是那个平凡?”
走在不前不后的位置上,青衣长剑的男子抬头看了站在石阶上的她一眼,商白芙于是点头:“嗯,是他……不过睿行真人也不至于气成这个样子吧?”
“景曜峰本就司掌整个羽化门的灵兽,瞿如神鸟更是其中的稀世珍宝,依睿行真人那个急脾气,他当时没有拔刀直接砍了这个平凡,就已经是很大的让步了。”晏司无奈,“还有一盏茶的功夫。”
“嗯,还差三个人。”商白芙想了想说,“大概是睡过头了吧。”
只不过感觉上还是有点不对劲。
“不是睡过头了。”走上了前来的平凡听到了商白芙的决断,忽然道。
商白芙一怔:“那是怎么了?”
“他们已经死了。”平凡就用那种冷冰冰的语气,漠然地回答。
旁边的人也俱是一愣,紧接着七嘴八舌的嘈杂了起来,话语间无怪乎指责平凡。
“怪人!”
“谁干的?”
“这人有病吧?”
之类的言辞不绝于耳。
“安静。”晏司微微蹙起了秀眉,音色像是浸了雪水般清冷,在石阶下的人不约而同的噤声后,才看向了神色不变的平凡,“何出此言?”
“昨晚有人在我的茶壶里下了毒。”平凡冷静地道,“时辰到了,第二试应该开始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