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们!走吧!去找你们的彩蛋!”Granny振臂一呼,小孩们立刻撒丫子跑开了。
“啊?”我双眼迷茫,疑惑地看着Granny。
因为今天是复活节,所以我们没有去教堂。昨天我和大哥从博物馆回来后,Jessica正在给Sophia煮晚餐,一杯牛奶,一个三文治。她对我们独自去吃大餐的行为表示了深深的嫉妒和鄙夷。然后我们一起看了一个电影(当然好学生Tommy去了学习),可是直到晚上十点钟,我们亲爱的爸爸妈妈也没有回来。然后今天一大早,消失了半天的爸爸妈妈甜蜜地不时会心一笑,在把我们的鸡皮疙瘩恶心出来以前,带着我们来到了爷爷奶奶家。
一进门口,就是这样一个巨大的惊喜。
Granny粗壮有力的手臂一挥,往花园一指,快跑吧,晚了可就没有了,说罢,她爽朗一笑,往我肩头“轻轻”一拍,“噗!....”我感觉我快要吐血了,立即快走两步,跟在堂兄Baron身后。我们跑到院子里,Baron好像突然被施了定身术一样,跑到一半突然地停下,蹲下身子,在草丛中掏啊掏,掏出一个蛋状的东西揣进兜里,然后哧溜一声不见了。
“啊???这究竟是什么情况啊?....”我茫然四顾,看见堂弟Kyle毛茸茸的金色脑袋在草丛间蹦来跳去,起起伏伏。我睁着茫然的大眼睛,好奇地打量他。Papa严肃地扳着脸,幽幽地在我身边伫立着,苍老的脸上细细的皱纹严谨有序地排列着,让他整个人显得严厉古板,给我一种无形的压力。突然,Papa伏下身来,凑近我耳畔,低声说了什么。“啊?”Papa把什么东西放进了我口袋,绷紧的脸上倏忽露出一丝狡黠的笑容,“别告诉别人哦,现在,快去找吧。”然后马上恢复了那份严谨的模样,好像刚刚的一切都是我的幻觉。
Papa,你是在帮我作弊吧,是吧?是吧?
我顿时凌乱了。
机械地走进客厅,看见孩子们上蹿下跳,翻箱倒柜,我也有样学样,很快地加入了他们的行列。
*******************
“Tommy准备报哪些学校?”Granny一边调着咖啡,一边微微侧过头,问询地看向妈妈。我看见咖啡在杯子里像漩涡一样飞溅,很是担心它们下一刻的命运。
妈妈扯了扯嘴角,严厉的脸上浮现淡淡的微笑,只是那笑容怎么看怎么透着一丝无奈,“他要报常青藤,我管不了他了。我知道每个人心目中都有一个常青藤梦,可是常青藤是那么好上的吗?还要去那么远的地方面试。反正我就告诉他,就一间,没得谈。上不了就给我乖乖地上州内大学。没有奖学金就自己打工挣学费。不过现在说什么都还早呢,等他SAT成绩出来再说吧。好像常青藤不太认ACT,他还要跑到隔壁州去考试。”妈妈轻轻摇头,浅褐和金色交错的发丝挥来舞去,在她淡笑着却仍显严肃的脸上划过。她仿若无意地瞟了我一眼,我立马矮下身子,用酒吧柜挡住身子,然后撒腿就跑,哇,好险。
我爬上二楼,整个二楼都是Papa的书房。
大哥陷在楼上的沙发里,正专注地看着书。我从沙发后面跨过去,爬到他身后。他闻言看了我一眼,那双玛瑙色的眼珠子里闪过一丝好笑“又怎么了?”我轻轻地吸了一口气,抿紧嘴巴,故作神秘地压低嗓子,“哎哟!”大哥一巴掌拍到我脑袋上,“好好说话。”我委屈地瘪瘪嘴,“大哥,你想报常青藤大学啊?”
“嗯,怎么啦?”哥哥见我没什么话说,爱答不理地应了一声,继续回去看他的书。金灿的阳光从透明的落地窗上投射下来,在大哥的身侧留下一片黯淡的阴影。大哥专注地看着书,睫毛下是扇形的剪影,阳光好像在他身上撒下金沙,璀璨笼罩着他。我不满地嘟了嘟嘴,“哥,........”
“嗯,说话。”
“你要报哪间大学啊?剩下的全都报州内的大学吗?.....如果你被常青藤录取了,.....我是说如果呵,我的意思是,那你岂不是要到离家很远的地方去上学?那我们就不能常常看见你了。你不会像隔壁邻居April的姐姐一样,高中一毕业,就离开家再也不回来了。只有圣诞节的时候才出现吧?”
“怎么可能呢?不管怎样,我都是你们的大哥。”大哥用那玛瑙色的眼睛饱含温柔地看了我一眼,微笑了一下。可是他似乎不想多谈,转过头继续专注地看书,再也不曾看我一眼。莫名的,我觉得很委屈。哥哥的周遭是璀璨的阳光,而我隐没在阳光的阴影下。他的世界充满希望,安详,而我总是在那周围徘徊,却总也走不进去。罢了,关我什么事呢。我沉默下来,看阳光流泻,听时间飞逝。
过了许久,大哥把书一折,伸手把它放在台子上,然后懒懒地伸了个腰。两指微曲,扣了下台面,微微侧身看我,那温柔的笑意又隐没在他微微上挑的唇间,似有还无。他用那双玛瑙色的眼睛看着我,我仿佛能看见里面细细密密的专注,“好了,你要问什么,问吧。我要申请哥伦比亚大学,芝加哥大学,田纳西州立大学,其他的,我都申请了邻近州的大学,没有再申请州内的大学。还有什么吗?”
我低着头,诺诺地摇头,咬着嘴唇,抬头看见大哥疑问的眼神,“所以,你还是要离开家。你要离开我们了。”
大哥低头看了一眼我,“Ash,小鸟不能总是贪恋巢穴,它总要自己学会飞翔。你也会有这样一天的,离开家,寻找自己的归属,自己打拼的天地。”他微昂着头,手不自觉地攥紧,仿佛陷入了某种臆想的美丽前程,充满了斗志和希翼。
我失落地点点头,“所以家人不重要了,是吗?”
大哥的玛瑙色的瞳孔猛然放大,他愕然地看着我,“你怎么会这么想?不是,当然不是,你们对我来说,是...一切。整个世界都无法代替。家人永远是第一位的。”
“那你为什么要离开我们?”我的语气有点冲。
“因为梦想,Ash,家人和梦想并不矛盾。我实现梦想,我的人生才有意义,我也可以让你们过上更好的生活。”大哥玛瑙色的眼睛盯着我,尽管我还是很失落,还是不能理解,但是我不想大哥难过。
我挤出一个微笑,“嗯...让我看看你在看什么书,之前居然不理我。美国历史?你要考AP吗?南北战争发生在哪一年?啊!这个问题我知道,我们昨天才参观过博物馆,是1940年左右是吗?因为南北战争并没有解决南方奴役黑人的问题,所以马丁·路德金站了起来...”
“呃,....答案是,错的!南北战争爆发于1861年4月21日,后面的你说对了,但是民权运动发生在南北战争结束一百年后。”大哥故作无奈地摇摇头,“很遗憾,我很怀疑,昨天的博物馆都看到谁脑子里去了...”大哥一边说一边摇头,显得特别可恶。
“不可能!一百年,他们怎么受得了!?难道他们一百年...”
“很遗憾,是的,小妹。你错了。”大哥温柔地微笑,可是我看见他玛瑙色的眼睛里闪烁邪恶的因子。
“我不相信,...”我伸手抢书,大哥伸着他那比长臂猿还长的手臂拎着书,轻松地躲了过去,还对我微微笑,“我不想打击你,但是...没有的,小妹。事实就是事实。走吧,我听见Papa在叫我们。”
我深吸一口气,昂起头,挺了挺胸,故作姿态地施施然从沙发上起来,抖了抖衣角,拍去那并不存在的灰,然后昂首阔步向前走,“我要去问爸爸,然后我们就会发现,...”我好似突然想起了什么,轻轻拍了下脑袋“哦,对了。事实就是事实。”然后抖了抖头发,施施然地继续向前走。
在我身后,哥哥忍笑忍地快抽了。
他随我一起下楼,Papa正在数每个人找到的彩蛋数。我口袋里一边揣着一个,我掏出来,一手举着一个,调皮转过头,故作傲慢地挑起眉毛,“要我分你一个吗?”哥哥无奈地笑了笑,侧过身走下楼去。大姐站了起来,准备唱一首基督赞歌。她穿着漂亮的裙子。洁白的裙子,领口绣着金色的丝线,显得她圣洁修长。她的头发披散下来,肩胛骨在浅褐与金色发丝的摆动间若隐若现。她修长的脖颈好似白天鹅般优雅。她稍稍酝酿了一会儿,
Everyone_needs_compassion
A_love_that‘s_never_failing
Let_mercy_fall_on_me
Everyone_needs_forgiveness
A_kindness_of_a_Savior
The_hope_of_nations
Savior
He_can_move_the_mountains
My_God_is_Mighty_to_save
He_is_Mighty_to_save
Forever
Author_of_salvation
He_rose_and_conquered_the_grave
Jesus_conquered_the_grave
So_take_me_as_You_find_me
All_my_fears_and_failures
Fill_my_life_again
I_give_my_life_to_follow
Everything_i_believe_in
Now_i_surrender
Shine_your_light_and_let_the_whole_world_see
We‘re_singing_for_the_glory_of_the_risen_King...
Jesus
她唱的如此专注,眼睛紧紧地闭了起来,双手紧握,声音好像不是从她的喉咙中发出来,而是从她的灵魂中宣泄出来。听着她的歌声,我们全家人慢慢地向她靠拢,围成一个圈子,手牵着手,闭上眼睛祈祷,随着歌声轻轻哼唱,进入与上帝宁静又安详地无声交谈时刻,灵魂好似被洗涤一般圣洁。
过了许久,是我们回家的时刻了,“奶奶”大哥突然开口,“我想要申请一间常青藤大学,哥伦比亚大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