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四叔疯了?!”
奉天殿里,建文帝朱允炆瞪着眼睛,丝毫不敢相信面前来通报的太监的话。
“回皇上,此事千真万确,奴才是听燕王府里的人说的。燕王殿下已经发狂多日,就连他府里头的季淑妃娘娘也不认得了!”
“妙锦,你怎么看待此事?”朱允炆走进徐妙锦的寝宫,对徐妙锦说了今日得到的“燕王发疯”的消息,如是问道。
此时的徐妙锦,已经是建文帝的贵妃,她已然接受了朱允炆,一心安然地做着朱允炆的皇妃。
然而,当她听到燕王朱棣发疯一事,心里还是荡起了一层层的涟漪。
他疯了?他怎么会疯了呢?
一滴眼泪落下,徐妙锦端着茶的手抖了一抖,茶碗滑落在地,碎成一地雪花。
她,终究还是难以忘记他吧?
纵使,她已经是建文帝的妃子;纵使,她一心都只会向着朱允炆了……但是,朱棣……那个男人,毕竟是她曾经所爱。
她对朱棣的情愫,从小女孩最单纯的恋爱开始到慢慢成长的深刻记忆,没有掺杂过一丁点杂质……
如今,她忽然知道他疯了,要她一时片刻怎么承受得了?
朱允炆见她不言不语的样子,心里有些担忧,走近前去,将手抚到了徐妙锦的肩膀上:“朕知道,你心里是难过的,如果你想去看他,朕会准奏。”
“不,皇上。”徐妙锦将头靠进了朱允炆的怀里,“臣妾不想去看他。”
她不想去看朱棣和林爰仪在一起的样子。她无法承受那样的打击!
她之所以会嫁给建文帝,就是因为朱棣心里只有一个林爰仪!
虽然建文帝待她很好,她也没有后悔过这段婚姻,但徐妙锦是真的不想看见林爰仪。
那个女子,倾城国色、风华绝代、心气超然、才智过人,样样都比她徐妙锦强得太多。徐妙锦纵然有着“京城第一美女”的称谓,但站在林爰仪面前,立时就会逊色太多,她不愿意去自取其辱。
就算去了又如何?如今守着朱棣的是林爰仪,在燕王身边一心一意对待燕王的也是林爰仪,她徐妙锦已经身为皇妃,有什么资格去看燕王呢?
“那你……”朱允炆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皇上知道燕王殿下是怎么疯的吗?”徐妙锦反问起朱允炆。
“朕不知。”朱允炆诚实地答道,“皇爷爷让朕削藩,四皇叔恐怕是受了削藩令的刺激吧……其实朕也不想削了四叔的王衔,只是……”
“只是皇上无法向众臣和先皇交代吧?”徐妙锦毕竟聪明,一眼就看穿了朱允炆的心事。
朱允炆沉重地点点头。
“那皇上就干脆放了他吧?”徐妙锦秀眉蹙了蹙,“燕王发疯,多半原因应该是被禁闭太久了。请恕臣妾说句实话,这么多年燕王殿下都没有得回封地,现在又不能出府,憋也得憋出病来了。”
“朕知道这让四叔很委屈,可是黄子澄和齐泰两位大人坚决不会让四叔回去啊!”朱允炆的语气里极尽无奈之色。
“皇上,一个发疯了的人,如何能够对你的皇位构成威胁呢?燕王殿下疯了,总要让太医或者大夫去诊治诊治吧,这不出府,如何能诊治呢?”徐妙锦心里还是想着帮燕王一点忙的。
她的大姐徐倚清还在北平等着燕王,燕王毕竟是她的姐夫,纵使她已经放下对燕王的情感,却也不能够让她的姐姐守活寡这么多年啊!
“皇上,燕王殿下是你的亲叔叔……”见朱允炆不做声,徐妙锦又补充了句。
亲叔叔?
朱允炆想到了燕王平日对他的好。
是啊,朱棣是他的亲叔叔,他身为侄儿,怎能够不顾叔侄之情,对自己的亲叔叔也如此狠心呢?
“朕知道应该怎么做了。”朱允炆毕竟心软。
第二日在朝上,朱允炆颁下圣旨,准许发疯的燕王朱棣出府求医看病。
众大臣和朱允炆、徐妙锦他们,从来都不知道燕王身边的林爰仪精通医术。如若他们知晓,朱允炆这道圣旨怕是永远都无法发出了!
爰仪自然也算准了这一点。她的赌,赢了。
当晚,月黑风高。
天上没有云,没有一丝星光,伸手不见五指。夜很静,静得连鸟声、风声都没有。
循着黑夜,燕王府的后门外,突地亮起一小簇火光。
小超牵着两匹马,不时地往王府里张望着。
爰仪为燕王披上一件绸锦暗纹披风,急匆匆地和朱棣从门里迈了出来。
“殿下!”小超立时抱剑单膝跪倒,语气里显出焦急之态,“请速上马离开京城!过了今夜,就来不及了!”
朱棣抬眼,嘴角的肌肉抽了一下,他看看门前的马,即时又转回目光来看向送他出来的女子。
“爰仪,跟本王一起走!”突然地,他一把握住了爰仪的手。
“殿下……”爰仪缩回手来,别开目光,“王爷逃离京城,只有今夜的时间!爰仪不能成为王爷的负担!明日一早,王爷离京的消息一定会传得沸沸扬扬,爰仪必须留下来承担这里面的一切罪责!”
“林姐姐!”小超从地上站起身来,“你一个弱女子,如何承担?小超要保护殿下回北平,不能在京中照顾你,你独身一人会遭到毒手的!”
“我不怕。”爰仪将小超和朱棣推向了马边,“你们快走!”
“你不怕,可本王怕!”朱棣的声音倏然拔高了几分,“林爰仪,本王活着,就不许你死!你必须跟随本王回北平,否则你要是出了意外,徐轩冥回来,你要本王如何向他交代?”
“走!”不待爰仪答话,朱棣便一把拉过爰仪,将她抱上了马背,跟着燕王也跳上了马背,坐到了爰仪的身后。
“王爷!”爰仪眉头一皱,惊呼出声。
“不要再说什么了,本王不可能丢下你一个人!”
“可是倩魅和淑妃娘娘会倒霉的……”
“不要担心我们了,林姑娘你快和燕王殿下走吧!再晚就来不及了!”倩魅和季淑妃不知何时已经相携从燕王府后门里走了出来。
“那你们怎么办呀?”爰仪被燕王圈坐在马背上,看着来人,眉心愈发蹙得紧了。
“当今皇上仁慈,不会对我们怎么样的。”经过秦王被禁闭一事,倩魅也转变了许多,对朝廷之上的事情多了些了解,“我们对燕王殿下毫无威胁度可言。但爰仪你不同,燕王殿下待你的与众不同,人所共知。如果黄子澄和齐泰二人得知燕王殿下出逃,必定会抓了你去做人质,以要挟燕王殿下!届时你让燕王殿下如何是好?你为殿下想想吧,不要让燕王殿下为难了!”
闻言,爰仪转过清冷的目光看了看朱棣。
朱棣深邃的眼光紧紧盯在爰仪精致的脸上,他重重点下了头。
是啊,她是朱棣最爱的女人,如果齐泰、黄子澄抓了她做人质的话,朱棣一定会顾忌她的安危,行事就会畏首畏尾。处事不决,绝非好事!
爰仪顿时明白了些许。她不能成为燕王日后起事所要忌惮的负担!
“好,我随殿下去北平!”思绪行处,爰仪笃定而决绝地点了点头。
她本想着留在京城等徐轩冥,但她知道,徐轩冥是燕王的属下,将来一定会到北平找燕王,就算燕王以后再也不回京了,她也还是能够见到徐轩冥的。
冥,一定会理解她的吧……
不再多做片刻的停留,快马疾驰,朝着官道飞奔而去。
公元一三九八年,明朝建文帝朱允炆顾念叔侄之情,纵虎归山,放走燕王朱棣,为大明江山易主埋下了隐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