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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兵已经开始搜查这条街了,岚依早就急得不行,用“热锅上的蚂蚁”来形容都远远不够。喜鸢儿则干脆僵在原地,无法挪动,更无法说话。
紫陌凝神少顷,突然转身疾步出门,片刻就抱了一只有些灰蒙蒙的大箱子进来,回头对二人说:“快出去!这里交给我!岚依你去和官兵周旋,尽量拖延时间,别让那种难缠的角色上来;喜鸢儿,你去把连翘叫来,把情况大致跟她说一下。”
岚依略微缓过神来,慌忙问:“此事事关咱们仨的人头,让别人知道恐有不妥!”
紫陌摆手道:“连翘是我一手栽培的,她最为可靠,我们近来的情报生意她出力不少。快去吧!这儿有我!”
二人应声出门。紫陌细细端详床上的女子一番,闭眼做了一个深呼吸。随后,她脸上缓缓露出一个胸有成竹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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约莫四分之一柱香功夫,吵嚷的人群已寻至藏珍阁楼下。只见岚依在厅内摆好酒坛,招呼各位官兵:“小女子蓬莱掌柜柳岚依,听闻众位官爷今晚重任在身,大半夜不得睡觉,只为保咱们安全,真是有劳诸位!请饮下薄酒为是!”
众人大都听说过蓬莱柳岚依的名头,但公务在身实在不便饮酒,脚步不禁有些迟疑。岚依于是亲自斟一碗酒,上前拦下为头的、看起来最老练的官兵,殷殷奉上:“这位爷今晚操劳了。赏个面子吧!”
只见官兵大手一挥:“你们去搜呀!愣着干啥!”自己却没动身,反而接过岚依的酒开始狂饮。岚依一见得计,便继续缠他:“郡主的事……”
“柳掌柜有所不知,这潮海郡主是宁将军最疼爱的闺女,‘潮海’封号还是圣上所赐,将军宝贝得不得了!今晚郡主一时兴起想和侍女玩捉迷藏,就独自躲到了小花园中,只一会儿工夫,人就没了!真不知谁这么大本事!听说将军怀疑是绑票,已经备下黄金千两,嘿,还真是‘千金’哪……”
岚依眉头一皱,略微思索,没忘记再为他斟上一碗酒,顺便嘀咕道:“此人手脚如此迅速,想必是对将军府构造比较熟悉,否则,深宅大院,也不是一时半会儿脱得了身。”
这位为首的官兵讶异地上下打量着岚依:“柳掌柜所言极是!我等怎地就没有想到…明日定将此言上报,要是捉得歹人,柳掌柜可立了大功呢!”
岚依连忙推笑:“不敢不敢,村口胡言,哪里做得准…”同时,她的眼睛止不住地往楼上瞄,心下焦急:“紫陌你到底行么…咱们两家店几百号人的人头可都扛你肩上呢!”
3
不久,其余搜查的官兵陆续下楼,柳岚依已在楼下提心吊胆了大半天,只听他们说:“报告!楼上并无异样!”
为首官兵问道:“每间房都查了吗?”
“是!没有郡主,都是些客人…和…和姑娘们…”年轻官兵的脸上不禁泛起一抹红。
“那就撤!下一家!柳掌柜,多谢款待!还请替我向林掌柜和各位姑娘们陪个不是!叨扰了!”
岚依一听没事,早已笑逐颜开:“哪里哪里,还得多谢各位官爷保咱们平安!请多光顾咱们店里啊!”
众官兵闹哄哄地离开,岚依等最后一个走光后,立即三步并作两步上楼。
楼上,紫陌正悠悠地品着茶,只是脸上还带着一丝劫后余生的煞白,额头上仔细一看,还有细密的汗珠。她一看见岚依进来,不觉身形一垮,大喊一声:“好姐姐!咱们总算捡回一条命了!”
岚依四顾屋内,并无潮海郡主踪影,不觉疑惑:“妹妹辛苦!只是这…郡主呢?”
紫陌翩翩起身,拉过岚依的手,向门外走去,一路笑而不语。待行至一间上等客房前,推门向岚依示意。岚依满心起疑,缓缓走进屋内,只见屋中一张绫罗繁复的豪华床榻上卧着一男一女,男的只有头露在被外,尚在酣睡;女的则衣衫不整,一条玉臂姿势暧mei地缠在男子颈弯,并且冲着岚依绽开了一个极尽妖娆的微笑。
岚依看到这幅*荡漾的场景,先是本能地心生厌恶,正要将头避开;待看见女子奇怪的笑容时,又不觉盯着多看了几眼,少顷,她的表情已由厌恶到惊讶再到惊喜,大声唤道:“妹妹真是生成西施的诸葛亮!我竟不知妹妹藏了这么好的一手易容妙术!”
紫陌也笑得春风得意,尾随她们而来的喜鸢儿先自琢磨了一会儿,随即也捂着肚子笑得花枝乱颤,就连床上那女子也披衣下床和她们一起大笑。一时屋内充满了大难不死后的癫狂气氛…
没错,床上的女子正是连翘;而那男子,实则是经咱们林掌柜易容过的潮海郡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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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方才,那些官兵对藏珍阁进行了详细的地毯式搜索,每间房都无一幸免,所到之处满是妓女们不满的惊呼声和嫖客的叫骂声以及官兵的呵斥声。
就在官兵们走向这间上等客房时,只见紫陌亲自守在门外,风情万种地对着这群官兵们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这群官兵被这美丽的女掌柜这么一撩拨,不禁都心旌摇荡,脚步慢了下来,声音也不自觉地小了不少。
紫陌对着他们盈盈福了一福,软语道:“各位爷,今晚京城大名鼎鼎的销金主儿萧大公子正在里面宿着呢。萧大公子平日一掷千金,要是得罪了他,咱们小店的生意可赔不起,各位看在我面上,轻轻到里面看看可好,别高声吵醒了萧大公子。大公子他今天喝得有点多,睡得死沉,可不乐意被惊扰呢。”
官兵们面面相觑,谁也没听说过什么萧大公子张大公子的,不过估计都是京城有钱有势的主儿,加之美女掌柜软语相求,便先自大大放松了警惕,只进去了三四个人。
这几个官兵进去,自是看见如岚依所见般的景象:床上衣衫不整的连翘和熟睡的男子。不禁吐了吐舌头,心猿意马地搜查起屋里其他可以藏人的地方,随后在满室春guang中飘飘地离去。
在这之前,林紫陌已将潮海郡主的脸庞装扮得如男子一般:头发高束,眉毛加粗,鼻梁垫高,鼻翼加厚,等等,更在上唇画了青青的阴影,如刚剃去的胡茬;再以家传工具等神秘物件稍加添弄,郡主便已成为一个面庞俊秀的年轻男子。哪怕近看也极难分辨。
可别忘了,林紫陌的父亲当年干这个是老手,紫陌从小可没少学。
如是,蓬莱和藏珍阁躲过一场大劫。
5
但现在还剩一个相当棘手的问题:怎么把潮海郡主送回去。
“听说宁大将军为她专门准备了一千两黄金哟~要不咱们将计就计,做一次绑匪~?”贪财的岚依贼笑着看着紫陌。
紫陌白她一眼:“都什么时候还净开玩笑!先想个既能安全送这位千金回去又能保全咱们的方法吧!”
“能有什么办法!她给劫了这件事已经闹大了,又找不到犯人,咱们要这么把她送了去,不是给那个兔崽子顶缸吗?”
“解铃还须系铃人哎……恐怕眼下难找他那般身手的人再送这丫头回去了……”
岚依听到这句话,不禁对谭曜大为光火,狠狠地一拳打在墙上,白墙粉簌簌坠落。她低声吼道:“一点气量都没有的臭男人!有种和本小姐单独单打独斗,陷害别人算什么好汉!卑鄙下流色情狂!!”
她才说完这句话,便听得房顶上有男子轻轻哂笑:“柳姑娘言重,在下怎地就成了色情狂了?”
屋中三人大惊,岚依最先明白过来,纵身来到窗前,攀住窗棂轻巧地翻上了屋顶,只见前些日子那位赌场“千王”-----谭曜,正悠然自得地负手立在屋顶。岚依气极反笑:“哎哟呵~!潜进人家千金大小姐府上,用下三滥手段把人家迷翻,然后再把人家劫走,难道还不是色情狂的行径么?谁知道路上有没有顺便劫下色呢!?”
谭曜脸色一沉:“柳姑娘可别凭空捏造、血口喷人!在下磊落男儿,怎会做出轻薄良家妇女之事!”
岚依听得他说出“磊落”二字,再也忍不住了,暴跳如雷:“混账东西!咱蓬莱不过就是揭发你出老千,你打了我们的旺金木也就算了,还把这潮海郡主弄来坑害咱们!你可知道,你此举险些断送蓬莱和藏珍阁数百条人命!!”
谭曜或许自知做过了头,面上现出尴尬之色,头也微微低了下去,但嘴上仍旧不依不饶:“柳姑娘也不是磊落之辈,有什么资格在此指摘在下?偷人家女儿不磊落,那打不过就暗器伤人,可又磊落了?”
岚依知道那天打斗是喜鸢儿放的暗器帮了自己,可是这事却并非自己指使,一时也语塞,张了张嘴说不出话。谭曜更加得意:“哈!柳姑娘是不是找不到开脱的理由了呢?”
屋内,紫陌和喜鸢儿已将二人争吵尽收耳内,不禁惭愧地面面相觑:原来是她们的暗器造成了两人的误会,导致谭曜怀恨在心。
紫陌急得面色通红,银牙微露,咬得嘴唇一阵一阵发白;突然,她想起自己的那句“解铃还须系铃人”,这真正的系铃人,不就是自己吗?于是她吩咐喜鸢儿:“看好郡主,我上去一趟!”说罢也如岚依般翻身上了房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