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经过很多波折,但是最后我还是被她拉过去帮她抢回她的帽子了。
在和她的交谈中我也得知了她的名字,叫做“爱莎”,似乎是和她的爷爷两个人住在一起。
“杰米!爱萨特!盖特!把我的帽子还回来!”
“才不还,谁让你总是恶作剧,结果害我衣服弄脏了被我妈妈骂了,这帽子还挺酷的,归我了!”
那个穿着背带裤戴着爱莎的帽子扭过头对爱莎做鬼脸的棕发男孩儿叫做爱萨特,据爱莎所讲是一个“十分可恶的坏蛋”,不过现在看起来帽子被抢走这纯粹就是爱莎自己自找的。
另外两个和爱莎爱萨特差不多大的男孩儿应该也是爱莎的“受害者”。
“可恶!如果让我抓到了我一定不会简单放过你们的!跟班!去抓住他们!”
“……”
虽然被爱莎强行拉着跑,但是我对夺回爱莎的帽子却没有多少兴致,因为潜意识的我不想做这么“孩子气”的事。
“跟班,快点跑啊!为什么不跑了?”
“我肚子饿了。”
“呃……”
爱莎一下子噎住了。
“即使找了个蒙着头的饿肚子怪人也抓不住我们的!”
“可恶!”
“危险!”
拐过一个拐角,前方是一个十字路口。因为爱萨特刚才扭过头嘲讽爱莎,所以并没有注意左侧的一辆拉着木材的马车急驶了过来。
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爱萨特吓得瘫坐在地上,爱莎的脸一瞬间变得苍白,似乎已经看到了他被马车碾过的样子了。
咣当!——
在木材掉在地上发出的清脆碰撞声中,爱莎预想的场景并没有出现。
“——你是男孩子吧,还想在地上坐到什么时候?”
最后的一瞬间,我冲到了马车前面用双手抵住了马的两只前蹄,马车堪堪在爱萨特的面前停了下来。
似乎是真的被吓到了,知道自己被救了以后就那样坐在地上放声大哭了起来。
(所以说小孩子就是麻烦。)
这场事故把村子里的大人都引过来了,一个有点发福的中年妇女冲过来一把抱住了爱萨特,用带着哭腔的声音骂着他。看样子应该是他的母亲。
我放下了马的两只前蹄,并让车夫安慰一下受惊的马儿,以免发狂。
这辆马车的车夫是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年轻小伙儿,有些惊魂未定,明白孩子没事后,立马下车安慰着马儿,望着我的眼神里夹杂着一种特殊的东西。
不仅仅是他,转过身,周围的其他人眼神里也充满着那种东西。
这种东西我再清楚不过了——那是畏惧,就如同看到了一只怪物一样,人类本能的畏惧。
对此,我并没有做出什么表示,只是走到爱萨特身前,弯下腰捡起了掉在他旁边的帽子,拍了拍,然后走到还在发愣的爱莎面前,给她戴上。
没有说什么,我挤开人群从她身旁走了过去。
……
“血……”
回过神来的爱莎看着地面上的红色血液——那明显不是爱萨特的也不是马匹的。
鲜血滴答滴答地掉落着,不过鲜血的主人却消失在了人群当中。
爱莎咬着下唇,一只手按着帽子,匆匆地挤出人群。
……
(有时候真的觉得自己是个笨蛋。)
村庄外几公里的地方有一片小树林,树林中间有一条小河。
将头上缠着的布条拿下来,脱下衣服,用水清洗着身体,然后将布条缠在身上,将那两道因为用力过度而崩裂的伤口绑好,然后在河边清洗着被血弄脏的衣服。
几乎及地的头发没了束缚,自然的垂在了身上,长长的头发遮挡住了我的大部分身体,远远看去就像是一件绿色的披风。
看着河中的倒影,我发着呆。
——河中的倒影是一个约莫十二三岁的女孩,有着一头长长的翠绿色头发,琥珀色的双眼,漂亮得有些过分。
(说起来我已经有多长时间没有好好看过自己的样子了?大概有四五年吧。)
在库罗斯里,大部分的时间都在进行战斗训练以及各种必要或不必要的知识学习,睡觉的时候都在培养仓,没有那个时间也没有那个精力去在意自己长什么样子,所以先前的最后一次看自己的样子还是在六七岁,可以开始进行锻炼的时候才从镜子里看过自己的样子。
但是在各种残酷的训练里早已忘却了,只是知道似乎很漂亮。
——但是即使再漂亮,那也不再是原来的我了。
环抱着双腿,脸埋在膝盖上,这样些许能给我带点安慰,自己还是那个自己。虽然知道这样是逃避现实。
自己不再是记忆当中的黑发黑眸偏黄皮肤的普通东方人,而是一个被一个神秘的组织培养的人造生命体,人形兵器。
假如自己没有过去的记忆与人格,那么被组织灌输的洗脑性质的思维与价值观便会让我变得像个真正的傀儡那样吧?也不可能会逃跑,一个没有“自由”概念的人怎么可能会想到逃跑?只会像其他同类那样成为一个没有自主思想的人形兵器。
尽可能的隐藏自己有前世的记忆,尽可能的伪装自己是一个人形兵器,计划了那么多年弄清楚了地形和各种必要信息的自己好不容易从那个地狱里逃出来,获得了“自由”,但是得到了自由后的自己究竟要做些什么,能做些什么呢?
原本以为自己能够重新融入人群里寻找新的生活,但是自己并不是“人类”,当人们发现自己的“异常”便会被其排斥,所以所谓的“融入”从一开始就不可能。
说到底,自己至今为止所做的一切,自己所预想的“自由”……
“只是一片虚无而已。”
将脸深深的埋在膝盖上,此刻我只想什么都不去想。
太阳已经快要落山,今天可能就要在树林里过夜了。
“哈!哈!哈!……”
一阵急促的呼吸声由远及近传入了我的耳朵。
抬起头,向着声音的来源方向看去。这时候会有谁来这里呢?
“?”
看到我的样子后,来人似乎愣了一下,然后看到放在一边晾晒的衣服后立马就跑了过来,标志性的黑色尖顶帽的帽檐随着她的跑动而抖动着。
“哈哈哈……终于……终于找到你了……跟班。”
双手撑在膝盖上不住地喘着粗气,汗水顺着她的脸颊滑落在下巴上,然后聚集成水珠,掉落在地上。
“爱莎……你来这里做什么?”
我看着她,眼里带着浓浓的不解。
缓了缓气,爱莎回答:
“作为导师,自己的跟班不见了当然要去找咯。”
“我从来都没有说过我要当你的跟班吧?”我把脸重新埋在膝盖上,“你回去吧。”
“唔!——”
走到我跟前,伸出手像是想硬拉我的模样,但是似乎想起了什么,最后她没有拉我的手,就那样坐在我旁边,一副“如果我不依着她她就一直赖着不走”的样子。
最开始我没有理她,我觉得以她的个性要不了多久就会离开的。
但是一个小时,两个小时过去了,天已经完全黑了,她还是坐在我的旁边,完全没有要走的样子。
最后,我还是忍不住开口打破了沉默。
“这么晚了还不回去吗?”
“我已经和爷爷说好,今晚在别人家过夜了。”
“这里可不是什么‘别人家’……”低声喃喃着,我抬起头,看着她。
“你不害怕吗?”
“什么?”她眨巴着眼睛,似是不解。
“不害怕我吗?”
“我为什么要怕你啊?”
“因为靠自己的力气就能够让奔跑中的马车停下来,这不是人类可以做得到的吧?至少不是我这样看上去没什么力量的体型的人可以做到的,但我却偏偏做到了。”
“那又怎么样?”
“还不明白吗?”
我盯着她的眼睛。
“我,是怪物啊。”“那又怎么样。”
那是十分自然的,理所当然的语气。这让我有些愕然,张着嘴,却说不出话。
她看着我,表情认真。
“别忘了我可是‘魔法师’啊,跟班是怪物又怎么样,而且‘怪物’才不会长这么漂亮,要说的话一定是‘精灵’。对,就是精灵!只有精灵才会长着绿色的头发!”
到最后她捏紧了自己的小拳头肯定自己的判断。
“果然!我的眼光是没错的!找到的跟班居然是一只传说中的精灵!哈哈哈哈哈!咳咳咳咳……”
笑到一半,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了,现在正努力的掐着自己的喉咙。
我不知道如何回答。
‘我才不是什么精灵,只不过是一个人造的不知名生命体。’,也许我该这样回答。
但是这番话最终我也没有说出口。虽然看不到自己现在脸上的表情,但是我觉得我现在的表情一定很无奈。
“会有被自己口水呛到的魔法师吗?这是哪门子的半吊子魔法师?”
“啰嗦!”
“这时候不应该来一句‘无路赛’吗?”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但是我总觉得这不是什么好的词!”
“不要在意细节。”
“这不是细节!我真的是很厉害的魔法师!”
她站起身子跺着脚,一副生气的模样。
看着她的样子,我忍不住笑出声。
“噗……”
“笑什么!”
“没什么……不觉得今天的星星很漂亮吗?”
“?”
——雨后的夜空也格外的清明,天空之上布满了耀眼的繁星。
抬起头,看着挂在天空当中那红色与蓝色的双月,我开口说道:
“爱莎,人应该是因为有着‘眷恋’所以才想要活下去吧?”
“?”
“不管对象是某种事物或者是人,正因为对对方有着‘眷恋’,所以才会想要活下去,因为死了的话就什么也做不到了。”低下头,脸重新埋在膝盖上:“不过如果是一个一开始对世界的一切都没有眷恋的人的话,他该如何是好呢?”
“哈?你是笨蛋吗?”爱莎一副“你是笨蛋”的样子看着我:
“虽然不清楚你说的是什么意思,不过大概就是因为想要某件东西或者做某件事所以不想死那样吧?”
“大概……就是这个意思吧……”我勉强地理解着她所说的话。
“那不就很简单吗?只要活着的话,总会有想要的东西,而且很多很多。就像是我如果不将我的‘魔法师’名头传遍整个大陆的话我才不想死呢,当然我还有吃遍大陆上所有好吃的面包的目标,还有穿遍大陆所有漂亮裙子的目标,还有拥有一座自己的城堡的目标,还有……”
说到后面爱莎还掰起自己的指头算了起来,最后似乎加上她的脚趾头都数不过来所以干脆一屁股坐在地上不数了。
“好累!不数了!”
“……”
“总之我的‘眷恋’要多少有多少,如果跟班你没有的话我给你几个就是了。”
爱莎无所谓的摆了摆手以显示自己的大方。
“也就是说……没有‘眷恋’的话就自己制造一个……吗?”
“嗯嗯!就是这个意思!不愧是我的跟班!”
她夸奖似的拍着我的肩膀。
“这样啊……”不自觉的翘起了嘴角,站起身,“那我们走吧。”
“走?要去哪里啊跟班?”
“当然是带你回家啊。”穿好已经晾干的衣服,转过身,在这个世界的十二年,我第一次露出了真正意义上的笑容:“以后还请爱莎导师多多指导我的‘魔法’哟。”
爱莎十分得意的双手叉腰。
“那是当然的!爱莎我可是很厉害的魔法师啊!跟班!”
“我的名字不叫‘跟班’叫‘尤米’。”
“这种细节无所谓啦。”
“这不是细节。”
……
平静的一天,就这样过去了。
<a href=http://www.*****.com/?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