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忍着没哭。
暮思晴不与泪水为伍。
“好了，小明醒了就好，”她轻拍着小人儿，“不然家里那堆玩具要闹意见了。”
暮明生没说话，小胳膊从她的脖子松开，又朝裕蔚明伸去。
“裕蔚明……”他也用尚显虚弱的声音叫了一声。
裕蔚明亦俯身将他搂入了怀中，听他缓缓的说道：“我梦见一只大怪兽，我一个人打不过它，后来有了你和妈咪的帮忙，它才被打跑了。”
“是吗？”裕蔚明不知道怎么的就想笑，“你确定你妈咪也有参加？”就凭她那瘦弱的身形？
暮明生想了想：“妈咪好像负责在旁边做啦啦队。”
暮思晴：“……！”
“好了，不要说那么多话了！”她起身道：“你口渴吗？妈咪给你倒水喝！”
裕蔚明也放开了他，想要按铃叫医生过来看看。然而，手还未碰到按钮，却听得了“砰”的一声。
“妈咪！”紧接着，暮明生惊讶的叫了一声。他赶紧转头，只见暮思晴摔在了地上。
他赶紧走上前将她扶了起来，然而，待扶她站了起来刚松手，她却又往地上摔。
反复几次，她就是站稳不了。
“你怎么了？”裕蔚明意识到不太对劲了。
“我……双腿无力，站不稳了。”暮思晴回答，“就跟上次在银行停车场一样的症状！”
裕蔚明：“……！”
所幸这里就是医院，裕蔚明赶紧叫来医生给她检查了。问她是怎么回事，她说受到惊吓就会有暂时性的麻木，有时候一会儿就好，但上次却一两天才好。
裕蔚明听着不对啊，“刚才你有受惊吓吗？”除非是暮明生退烧醒过来把她给吓到了，否则没有别的什么事。暮思晴摇摇头：“刚才没有，早上医生说小明感染了最近流行的感冒病毒，把我给吓到了。”
医生：“……！”
当时她是摔倒了没错，可是她这受到的惊吓原来还可以收放自如，自由控制啊！
暮思晴有些不好意思，“其实……其实那时候我的双腿就有些发麻了，但我看还能走动，就以为问题不大。”
医生点点头，不管怎么样，“我看你还是去挂骨科，先给双腿拍个片看看吧。”说完，他便示意护士去推了个轮椅过来。
暮思晴没让裕蔚明陪她去，她有护士帮忙就可以，小明刚醒过来，身边不能没有大人照顾。
“裕蔚明，”暮思晴离开病房后，暮明生忽然说：“妈咪早上的时候双腿就不能动了对不对？可是我还没醒过来，所以妈咪就一直坚持着。”
裕蔚明哑然，片刻才道：“不能动了就是不能动，跟玩具车没了电池就停下是一个道理，跟坚持没有关系。”“哦。”暮明生选择相信了他的话。
但他的心绪却并未因此而平静，因为极度的担心和牵挂所以让身体有了超能力这种事情，他曾听说过，但是，这真的可能发生在自己身边吗？
拍了X光后，暮思晴就在走廊外等待着，心里终究有些隐约的担心。说起来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的双腿就时常感觉到疲累和麻木，不过她都认为是工作太累的缘故没有在意。
今天恰逢暮明生生病时症状又发，她心里就有些担心了。
暮明生还这么小，如果下次生病时又碰上她这种情况，谁来照顾他呢？
“思晴，你怎么了？”突然听到熟悉的声音，她转头，却见妈妈正走了过来。她不由心慌，“妈……妈，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糟糕，忘记妈妈说了要熬汤过来的事，不然就嘱咐裕蔚明和暮明生不要泄密了！
暮太太没回答她的话，只看着她坐着的轮椅惊大了双眼：“思晴呀，”她语调慌乱的问：“你怎么……怎么坐在轮椅上了！这到底是发生什么事？”
“没事，没事，”暮思晴赶紧摇手，“就是脚有点麻，坐在这里休息一下。”
“无缘无故的脚怎么会麻呢？”暮太太继续追问，“听小明说你是过来拍X光了，只是脚麻的话怎么要拍X光这么严重？”
暮思晴满头冷汗，看来暮明生和裕蔚明把事情都告诉给妈妈了。
“这个……拍X光是医生的吩咐，我也不太清楚。”总算找到了一个借口。
暮太太忧心忡忡的在她旁边的长椅坐下，她知道暮思晴是在等X光结果，“那我陪你一起等吧。”说着，她的双手已伸过来为暮思晴揉捏着双腿。
妈妈还是自己的好啊！暮思晴一笑：“谢谢妈妈！”
暮太太没理她，捏了一阵之后忽然停住了，抬起头来看着她：“对了，小明病房里那个男人是谁？你什么时候交了男朋友不告诉我？我看小明跟他很亲，做爹地倒是不错。”
暮思晴：“……！”
老太太没觉得自己的思维太具跳跃性了？暮思晴都有点跟不上了。
“妈！”她赶紧纠正：“那个男人叫裕蔚明，是我以前的一个同学，他不是我男朋友，也不会做小明的爹地。”
闻言，暮太太也没见怎么失望，而是点点头：“我看他一表人才，估计也看不上你这个未婚妈咪。”
说完，老太太继续给她捏脚，完全没有了八卦的兴致。
暮思晴忍不住了：“妈，你女儿我有那么差的行情吗？”
暮太太说话从不拖泥带水：“有！”
暮思晴：“……！”
两人拿了片子来到骨科医生处，只见裕蔚明也等在那里，说是小明喝了补汤就睡着了，所以他来看看这边的结果。
医生拿着片子看了半晌，嘴里直嘀咕：“也没长什么啊，挺正常的……”想了想，他问暮思晴：“你是不是很喜欢运动？有时候运动过度也容易导致肌肉麻木的。”
听说过嗜烟嗜酒嗜女色，没听说过嗜运动的。
“这个……”暮思晴干笑两声：“其实我的工作比较忙，每天大概工作十几个小时，都是站着的。”
“站着不等于运动！”医生立即否定了她提供的线索。
又仔细看了看刚才的症状记录，医生得出一个结论：“你应该是得了软骨病。”
“软骨病？！”
医生点头：“这种病从X光看上去没什么异常，但症状和你这个差不多，也是受到了什么刺激就会双腿麻木，有时候一会儿就好了，有时候持续的时间就长一点。”
听上去挺像她的症状，“那……那有药吗？”暮思晴问。
医生点头：“我给你开点药，但是这种病见效慢，平常你还是要多注意休息，尽量不要受刺激就行了。”
暮思晴松了一口气，见效慢没关系，能治就行。
回暮明生病房的路上，暮家母女一直在争执要不要搬回家住的问题。现在暮太太的理由更加充分了，她这个软骨病发作起来也没个准确时间，对她自己不安全，对暮明生更甚。
暮思晴仍是不愿意。
爸爸不喜欢暮明生，她们非得往家里凑，让爸爸不痛快，暮明生也过得不开心。
这些道理暮太太都明白，但她只问女儿一句话：“你现在已经坐在轮椅上了，也不知道哪天才好，这期间谁照顾你和小明？”
“我自己照顾啊！”暮思晴仰起脸，“我这腿没什么问题，肯定马上就好。”
“马上就好？”暮太太生气了，“那你给我马上好起来看看，看看啊！”
看就看，谁怕谁！
暮思晴咬牙，双手往轮椅两边的扶手一撑，然后……还真被她给站了起来。
暮太太和裕蔚明都是一愣。
却见她洋洋一笑，“我说没事就没事，你看，你看……”她还往前走了两步，虽然还有些勉强，但确实是已经能动了没错。
暮太太差点没被气出毛病，“好吧，你就倔吧，就倔吧！我也不管你了！”说完，暮太太病房也不进了，直冲冲的往前走。
“妈，妈！”身后传来暮思晴焦急的呼声。
暮太太的脚步微顿，心想着自己这脾气总算没发错，看她似乎是有意要妥协啊！
“妈，”听她继续道：“那边是楼梯，你腿不好，往这边坐电梯吧！”
暮太太：“……！”
老太太就这样被她气走了，她倒像个没事人似的，又折回轮椅坐好，将自己推去了走廊的窗户边。
“这样做好吗？”裕蔚明问，“你妈也是为了你好，你还惹她生气！”
暮思晴瞟了他一眼：“裕蔚明，你没有妈妈吗？”
“什么？”
“妈妈是不会跟我们真正生气的。”看着窗外楼下暮太太已走到了医院的大门口，拦了一辆出租车离去，她才把目光收回。
好吧，就算她说得对。“那你现在要怎么办？”裕蔚明在旁边的长椅坐下，“你的腿真能走了？”
“差不多吧。”
“那以后呢？要是再发病怎么办？”
“裕蔚明，你居委会干部啊？管得挺多，不嫌唠叨吗？”
“暮思晴，你和小明搬去我那里住吧。”
话音落下，空气顿时静了几秒，才恢复了正常流动。
暮思晴转头来对着他：“裕蔚明，你家里开老弱病残收容院的？多少钱一个月？”
裕蔚明：“……！”
他也奇怪自己怎么就说出了刚才这句话，是一时兴起还是思索已久，其实都不重要了，关键是这句话说出口之后，他并没有感到后悔。
他不是欠她两次道歉没能说出口？就拿这个抵销了吧，何况，他也放心不下暮明生。
“暮思晴，让你去就去，我不收钱。”
“你家在哪里？”
“聚华广场公寓，房子不算小，你不用担心要和暮明生挤客厅。”
“谁关心你房子的大小？”暮思晴轻哼，“你家住那么远，小明上幼儿园不方便，我上班也不方便。晚班要是打出租车回家，我的一份工就算白做了。”
还以为她询问地点是决定了要去，没想到反而被她找出了更多的理由！
“那你说要怎么样你才和小明搬过去吧？”
“无论怎么样，我和小明都不过去。”
裕蔚明：“……！不过去可以，那你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
“把你家的钥匙给我一把。”
闻言，暮思晴面露惊恐：“那可不行，要是我正在洗澡或者换衣服的时候你进来了怎么办？”
“你洗澡或换衣服的时候，把门外挂个提示牌，我就在外面等等，不会进来。”
暮思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