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吃么?”
他小心翼翼的问到,语气那般关切。
“好吃。”
我抬首,绽出一抹笑容。
温暖如春。
我许久没有这样这样笑过了。
但今天,我抬首对上他的眸,温温暖暖的笑了。
他那满含笑意的眸中掠过一丝浅浅波澜,放下手中的那只粉青釉折腰碗,将我拢入怀中。
紧紧的,仿佛那天我在即将掉入池中的时候,他扯断披帛,抱紧我。
胃里没来由一阵恶心,方才吞下去的寿面,竟都吐了出来。
一阵头晕目眩。
“雯儿?”
耳边只传来他急切的呼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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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冷。
不知为何,身体四周涌起森冷的寒意。
层层寒意包裹着我,我顿时觉得心中也是冷寒一片。
似乎在做着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梦里,我看到一个素衣女子轻眉浅笑,玉指携了琼花,在一片花海中起舞,翩翩恍若神妃仙子,而树下俊逸的男子长指轻抚,七弦瑶琴叮咚流畅,他笑得一脸温柔宠溺,那曲子……心底有一个声音撕心裂肺。
“阿陌……我是爱你的啊……”
蓦然梦醒,额上竟是冷汗淋漓。
“玉浅……玉浅……”
无人应声。
唇齿间仿佛留着淡淡药香。
张开眸子,却被眼前的景象惊住。
宫殿破败昏暗,瓮牖绳枢,哪里有半分似辰安宫?
窗外我时常望着的相思醉,也不见了。
这里是……
一阵寒意自脊骨传上,答案呼之欲出。
冷宫!
我咬紧了唇,半晌,竟笑了出来。
终究是来了么?
我这颗棋子的寿命,终究是到头了是么?
“阿陌,阿陌,莫负我”
那****温柔笑开,抚上我的发梢,眸中满是温柔宠溺,然而那时我不知道,他的温柔宠溺,是搀和了他夺位的决心的
“嗯,我不负你。”
呵……真可笑……
不负我?
呵……
这就是你说的不负我!
纵然,我早知道我不过是一个玩笑罢了。
纵然我知道我若是选择他,迟早会有这一天。
可这一天真的来时,我的心,为什么这么痛?
我以为,我那次酒醉之后,痛到了极致,从此,再不会爱他。
现在,我才明白,我从来都爱他。
只是那次酒醉,将我的心,伤到了极致,同时也伤到了麻木。
所以,我才会觉得心不痛了,所以,我才以为,我不再爱他。
雯儿,你真傻。
我记得爹爹曾对我这么说。
爹爹……
雯儿,错了。
我掀起锦被,慢慢的,走下床榻。
我如今入了冷宫,爹爹,必然是败了。
他做的这般干脆直接。
未等我醒来,就将我拖入了冷宫。
这一天,他究竟等了多久?
我笑了。
他终于得偿所愿了罢?
呵……
额上冷汗涔涔,走向殿门的脚步虚软。
怀着身孕,不知多久没进过膳食了。
走着走着,竟几乎瘫倒。
就在我以为我要向地面摔去时,传来一声瓷器碎裂的声响。
一双手伸出来,搀紧了我。
我微微抬首,对上那人的眸。
那是一个眉清目秀的侍女。
我似乎见过她。
“娘娘”
她急切的呼唤,方才拎在手中的药罐歪倒碎裂在一边。
娘娘?好讽刺的称呼。
“你何必对我如此恭敬,我如今,不过是个冷宫废妃罢了。”
“娘娘何苦这样说,您毕竟还怀着龙胎。”
“龙胎?呵……皇上还没有赐下堕胎药么?”
“娘娘……”
“你不必劝我,下去罢。”
“娘娘您的身体。。”
“下去!”
“是……”
看着那宫女的身影渐渐消失,我看着青砖未来得及清理干净的药液,轻轻笑了。
在冷宫还敢堂而皇之唤我娘娘的人,只怕便是他派来的。
可怜我吗?
看着那破碎的药罐折射出锋利的光芒。
素手扬起,掣了一片在手中。
我在赌。
若他还在意我。
我将那锋利瓷片掩藏在袖中。
推开了冷宫那冰冷的大门。
果然如我所预料的,殿门的两名侍卫抱了双拳,标准宫礼。
“娘娘,您不能出去。”
“我何时说要出去?不过是来烦请几位大人帮忙传个话罢了,几位大人不必如此紧张。”
“娘娘,您说……您要做什么?”
那两名侍卫的声音由恭敬和冷漠突然变得慌张。
因为我已经从袖中掣出那块锋利瓷片,指向我的咽喉。
“我不要什么贵重东西,你们别怕,我不会连累你们。”
“是,娘娘请吩咐。”
大约是忌惮我腹中怀孕的缘故,他们还是怕我死了,无法向他交差。
“我要一匹白缎,还……”
“恕臣不能从命”
“你怕什么,怕我要了白缎自杀吗?”
“微臣不敢。”
“呵……不敢?有什么不敢的?”
“陛下吩咐,一切锦缎,都不能给娘娘。”
“不能?好一个不能……”
“罢了”
我闭上眼眸,深深的呼吸了些许殿外勉强还算是新鲜的空气。
“那好,我在这里等着,你去辰安宫中,取来我的琦匣。”
“就在,辰安宫的大堂之上。”
“是”
这两个侍卫不知为何待我仍是这般恭敬,我想不通,也想不透。
不去想了……我累了。
我执着瓷片,退入宫中。
便见方才地上的碎瓷片,被迅速清理干净。
这样怕我死么?
大可不必……
“娘娘,您要的东西。”
侍卫托着琦匣走了进来。
“娘娘,您手中的东西,可以放下了罢?”
“自然。”
我将手指松开,方才指向我喉间的瓷片,跌在地上,摔得粉碎。
“下去罢。”
“是”
待殿门关紧后,我缓缓打开了琦匣。
纯净的白色,夺了我的眼睛。
真好看。
这件舞衣是冰蚕丝织就,触感极是柔软。
这是爹爹送我的,生辰礼物。
爹爹说,这冰蚕丝尚无别的颜色,只余这白色的,恐不吉利,而他拢我在怀,说待来日采了满园相思醉,再为你染就倾世绝衣。
倾世绝衣?
素色如许的衣衫,只怕才是他心中的倾世绝衣罢?
也许,这真是天意。
一语成谶。
我看着掌心藏了许久的玉瓶,勉强扯出一丝笑意。
我要用自己的命,做最后一次,赌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