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许微尘收拾着东西。寒冬腊月的,每家每户都拾掇着要过年,买烟花的人多了,作为武陵城最好的烟花铺子,许微尘不可避免的忙了起来。
“老板,我要买烟花。”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许微尘也不看,显然知道是谁。
那个女子,从半月前就日日来此,每次都是买烟花,却也不见有谁陪她。
她买那么多烟花做什么?现如今天寒,放久了可是会潮的。
谢烟雨从进铺子的第一刻开始,就一直看着许微尘,对许微尘不理人的态度极为不满:“许微尘,我说我要买烟花!”
习惯性的嘟嘴,让本来就好看的谢烟雨看着有些可爱。
“你告诉我你要那么多烟花做什么。”许微尘埋头算账,看都不看她一眼。
“当然是放着看啊。”
许微尘皱眉,这账目怎么有些不对:“你现在住哪?”
谢烟雨狡黠一笑,欺身趴在前台的桌子上:“怎么,看上我了?”
“住哪?”
“同福客栈,”撇撇嘴,谢烟雨站直身体,把玩着腰间的玉佩:“这么冷淡,难怪没有女孩子喜欢你。”
“你天天在同福客栈放烟花我怎么没看到。”许微尘不停的打着算盘,珠子撞击的声音在傍晚无人的铺子里显得很清脆。同福客栈离他的烟花铺子不过几条街,放烟花那么大动静自己不可能不知道。最近朱屠夫家的儿子倒是玩烟花玩的起劲
“我......我在其他地方放的。”谢烟雨摸了摸鼻头,有些心虚。
那些烟花她根本没放,一开始买,只是觉得好看而已,后来看到了一些小孩,也就每天把烟花给他们了。
可这并不能改变什么。
“那些小孩手里的烟花有我铺子的标记,可我不曾见他们父母买过,是你给的吧。”许微尘收好帐簿,他打算去库房仔细算算。
“还是说我应该叫你妖女比较贴切。谢烟雨?”
谢烟雨有些愣神,已经传了那么远了啊。
“你走吧,我不会叫通天峰的人过来的。”通天峰一派修士一直针对魔教,从未断绝。
来了也打不过我。
“还有以后别再来了,我不想跟魔教有牵扯。”
你以为我愿意来啊,要不是他们太烦人谁愿意到这里来。
“这是今天的烟花,付完钱你就可以走了。”
走就走,谁怕谁啊。
谢烟雨边想着边付了钱,拿起烟花转身就走。
许微尘见她走远,安心的给铺子上了锁。
魔教什么的,还是离远一点吧。
二
同福客栈确实离许微尘的烟花铺子很近,不过几条街的距离,从萧条到热闹,也不过几百步的距离。
即便是冬天,东大街也依旧人声鼎沸。
谢烟雨很郁闷,嘟着嘴,看都不看的只管埋头向前冲。
“小姐姐,今天还有烟花吗?”
一个胖嘟嘟的男孩子突然扯住谢烟雨的衣裳,在上头按下一个脏兮兮的手印。
其实前几天也是如此,但是唯独今日,谢烟雨觉得很肮脏。
她蹲下身,看着男孩胖嘟嘟的肥脸。前几日怎么没发现,这小孩这么胖,家里怎么可能穷的揭不开锅呢?
“小孩,你告诉我,我是谁?”
谢烟雨拉回自己的裙子。天丝罗的衣裳很金贵,谢烟雨多的是这样的衣裳。但这并不代表可以随便让肮脏的人碰。
“妖女谢烟雨呗!”小孩一时得意,朗声说出,下一秒却立马色变。
谢烟雨掐住了他的脖子。
“所以说,你明知我是谁,却还是来接近我。就因为许家的烟花你爹娘舍不得给你买?”
许微尘的烟花确实好,可也贵,让谢烟雨想不通的一点,便是许微尘做这不便宜的生意,却住在那破败的木屋里。
“我......我不是故意的....你不要杀我!求你了!”男孩不知所措的嚎啕大哭,引起街边路人的注视。看到是谁把他弄哭时,更是义愤填膺:“妖女,你别太过分!”
“我过分?”谢烟雨没了往日的好言细语,眼睛蒙着一层浅薄的红色说明了她的怒气。
“妖女,让你住在武陵城是看你可怜只身一人,你别不知好歹!”屠夫跑来抱住在哭的孩子,心疼的替他擦了眼泪。
少女拽紧自己的衣袖,眼眸里暗暗的深红:“过分?”少女嘴角上扬,美艳动人。
“我会让你们看到更过分的东西!”
三
许微尘自关了店门便没有再开店,待在自己破败的木屋里仔细的看着研制烟花的书。
痴迷的看了一个时辰,才发现已然傍晚,火红的夕阳已然透了半边天。
......夕阳?
许微尘扔下书跑出屋,连鞋都忘了穿,光着双脚走在铺满雪的地上,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的一切。
大火贪婪的卷着舌头吞噬着周遭的一切,愈演愈烈的蔓延。
匆匆的进屋拿了条湿棉被,冲进了火里,目光流转寻找着人的踪迹。
没有....没有....还是没有。
人呢?为什么火在烧却没有一个人?连求救声都没有。
光着的脚已经冻得通红了,许微尘呆愣的走在火里,却又忽然停下了脚步。
玉佩。很眼熟的玉佩。
许微尘屈身捡起,把玉佩放在手心。圆形的,还雕着烟字。
谢烟雨,为什么是你?
许微尘觉得眼前越来越黑,烧焦的味道越来越重。
我要死了吗?死在这场......似曾相识的大火里。
“喂,你醒醒!”一个声音传来,许微尘觉得有人在打自己的脸。不重,可也是打的有些疼的。
睁开眼,看着周遭陌生的一切。
红木的桌椅,金银丝的帷幔,柔软的棉被。这肯定不会是自己房间。
“哟,舍得醒了?”类似于嘲讽的语气,女子一身华服,容貌娇好,却放上了不屑的表情。
这人许微尘是认识的,当日谢烟雨初到武陵城,就是这个女子拿着谢烟雨的画像问自己有没有见过这个人,若是见过必要远离之类的。
记得当时有人叫她杨师姐,还有个白衣的男子一脸温柔的叫她佳音。
杨佳音,九峰山通天峰一派的大师姐。
许微尘不想说话,他知道杨佳音是个高傲的,若不是出于责任,定时不愿救自己的。
而所谓的责任,不过是当初通天峰落魄时,长老途经武陵被好心人收留了一晚所承诺的。到此,百年间一直受着通天峰的庇护。
“说吧,谢烟雨在哪。”
杨佳音高傲的抬着头,蔑视的看着许微尘。
许微尘忽然有点想念谢烟雨。
谢烟雨虽是魔教的妖女,臭名在外,在魔教里的地位定是不低的。可连魔教的她都能待人友好,自诩为正派的通天峰大弟子却如此高傲无礼。
“我不知道。”
许微尘没说谎,他确实不知道。现在通天峰的人出现,他都已经开始怀疑火是不是谢烟雨放的了。
如果是,那谢烟雨等于自寻死路。近日来通天峰追她追的紧,她不可能在这种性命攸关的时候做这种事情。
若不是.....
许微尘紧锁眉头。
杨佳音看在眼里,不由嗤笑:“听说你跟那妖女走的很近,想来关系不错,没想到也是被她的那副妖艳皮囊所迷啊。”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许微尘抬头看着杨佳音,俊朗的面孔表尽坦荡。
杨佳音面上不改,心中却暗暗思索。
原以为那妖女眼光差,没想到眼光不错。之前灰头土脸的倒没瞧出他的模样,现在看来......
杨佳音忽然很想笑,没想到魔教妖女竟然是一个重情之人。清空武陵城时唯独没有带走他,倒是给自己捡了个大便宜。
正想时,一人推门而入。
“师妹,你怎么来了?”
来人正是许微尘之前看到与杨佳音在一起的人,是杨佳音的师兄。同是九峰中人,戚少商的周身气质却完全不同。
没有杨佳音的傲慢,没有杨佳音的得理不饶人,没有杨佳音的自命不凡。
“师兄。”见来人是戚少商,杨佳音片刻间便换了脸色,巧笑倩兮,眉眼间净是少女柔情。
“我过来看看病人的伤势,顺便问一下妖女的去向。”杨佳音无比自然的挽上了戚少商的手臂,两人眉眼间情意绵绵:“师妹,不要随便说妖女两个字,她有名字。”
这是杨佳音唯一不满戚少商的地方,每每她说出妖女两个字时,戚少商不是让她不要说这两个字,就是对她不予理睬。
戚少商抽出手,走到许微尘面前:“公子别害怕,我们只是想知道谢烟雨的下落。”
“我没那么金贵,叫我许微尘就行。”许微尘好奇,他不是九峰的人么?怎地提及谢烟雨时,反而有一些道不明的意思?
戚少商也不客气,直直的叫了声名,开口又是问到:“你知道谢烟雨在哪吗?”
“你怕是白问了,在下是真的不知道。”
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不管是魔教还是正派,最好都离我远远的,井水不犯河水,相安无事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