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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我忘记了那天是怎样回到的家。

只觉得这一路上浑浑噩噩,内心像是被人豁出了一个大口子,鲜血淋漓的悲伤模糊了我的眼,看不清方向,也找不到回家的路。

江辰星,整整大半年,我终于肯承认,你是照亮我生命的星光,是指引我寻找幸福的引航之灯。

当我终于察觉到自己的心意,可是,却无法对你启齿,这只是上天惩罚我曾经的荒谬和无知。

有人说,爱情的最高境界便是经得起平淡的流年。

一直以为我们之间只是你一味的付出,一直以为自己对你的感情仅仅来源于一种习惯性的依赖。原来,爱情始终躲在我看不见的地方,让我苦等,让我彷徨。我们之间的所有情愫早已融入彼此的骨血之中,唇齿相依,难断离情。

江辰星,我喜欢听你说话,看你微笑。当我开始真正接受你理解你的时候,我终于从那个不知好歹的小丫头蜕变成一个懂得感恩的好姑娘。

你用那种几乎能溺出水的温柔眼光默默注视着我时,我觉得,整个世界再也没有什么能比这一刻更加美好,更加幸福。哪怕你冲我发火损我骂我,我都觉得,这是你对我特殊的关心和心疼。

是的,江辰星,我爱你。我不知自己是何时开始动心,当我发现的时候,你就已经在我心里了。那种感觉强大到无法被忽视,哪怕被淹没在茫茫人海,我也能够从那些陌生的身影中立时探寻出你的气息。

可是,幸福为何如此短暂?本以为自己再向前一步便能踏入一直以来苦苦寻求的归宿,然而,当我终于准备迈开这一步,陷入的,却是万劫不复的,万丈深渊。

我的爱情,终究遥遥无期。

回到家的时候江辰星正在卫生间洗鱼缸。

客厅里的茶几上放着两条接吻鱼,在用塑料袋封装好的水里游来游去,可是不管游到哪里,彼此间的嘴唇都不曾相互分开过三秒。

我突然觉得很刺眼,内心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死死扼住,有话说不出,有怨不能诉。

那种感觉就好像眼睁睁地看着别人在面前秀恩爱,自己却无能为力,甚至连怜悯自己的勇气都拿不出来。

于是,沉默三秒之后,我拎起袋子冲进卫生间,当着正在刷洗鱼缸的江辰星的面,“啪”地一声直接扔进了马桶。

空气顿时有些凝结。他愣愣地看着我,不明白我突如其来的火气从何而来。

我不理他,手触摸到冲水开关,刚准备冲水,江辰星突然冲过来一把推开我,小心翼翼地捞起塑料袋,沉默地走到洗好并且注满水的玻璃鱼缸前,将两条小鱼倒了进去。

他没有吼我,没有骂我。从始至终,江辰星甚至没有说过一句话。

大概是他这副样子骇到了我,也或许是我自知理亏,我终于有些心慌,上前拉住他的衣袖,轻声向他解释,“江辰星,我今天心情不太好,我……”

“我知道。”不等我说完他便打断我,“你见了不想见的人,心情不好是很正常的。我理解,以后别这样了。”

看着他似是安慰般淡淡的笑容,我不禁松一口气。可是当我碰触到他深邃而又明亮的星眸时,突然又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他的眼里写满了某种极其复杂的感情,似悲伤,似绝望,似委屈,又似不甘。

我看不透,只得伸出双臂轻轻环抱住他的腰,将头靠过去,讨好地蹭一蹭他宽厚温暖的胸膛。

那时的我完全没有注意到他突然间的僵硬的身体。我还沉溺在自己的世界里,思考着能不能获得江家的认可,能不能得到所有人的认同。

直到很久以后我才知道。那一天,在我离开之后,江辰星接到了一个电话。

电话里的人告诉他,我和林北生双双进入某酒店的套房,甚至煞有其事地告诉他房号,让他方便的话过来一趟。

我想,那个人一定很了解江辰星。他这么骄傲,骄傲到根本不屑于思考“怀疑”这两个字的含义。可纵然没有去“捉奸”,他的心里自然不好受,始终惶惶煎熬着。

所以,他去楼下的礼品店买来两条亲吻鱼,一边煎熬地打理鱼缸,一边期待地等我回家。

然而所有的宁静被我无端的怒气和那句“心情不好”彻底打破。江辰星一直知道,有那么一个人始终影响着我的情绪,我会为他哭,亦会为他笑。他以为我是见到了林北生,所以情绪才会突然失控。

当他自以为坚定不移的信赖被我的那句话全盘打翻,他的心底终于无可避免地划上了长长的一道口子。

人人都说,一步错,步步错。

我们都没有错,可是错的,却是这场荒谬而又难以启齿的误会。

那天晚上我做了一个梦。

很长很长的一个梦,醒来却只是午夜。醒了之后,我发现自己哭了,就为了梦里的那些零碎片段,哭了。

我梦见林北生,梦见我与他的第一个照面,我甚至没有来得及看清他的模样便昏厥在送往急诊室的病床上,恍惚间只听见他在我耳畔说,我只是不想看她难过;再是后来的一些模糊画面,我逃课去酒吧陪他喝酒,看他一次次地当着我的面搂着其他女孩扬长而去,看见我少女唯一的珍贵在他的羞辱中轰然崩塌,看他冷着一张脸毫不犹豫地对我说,既然玩不起,就别在这充大头;画面一转,就是母亲望向我的歉疚而又哀伤的表情,她说,晨曦,是妈妈的错,妈当初就不该丢下你……可是你也知道,妈是有苦衷的;然后我看见苏婷婷一脸仇视地死死瞪着我,她歇斯底里地冲我吼,谢晨曦,我就是嫉妒你,就是恨你!凭什么你爱情亲情什么都得到了,我却一无所有,甚至连做母亲的权利都失去了!

那么多的场景,最后定格的画面,却是江辰星决绝而去的背影。

他走了。从始至终,我都没有看见他的脸。

我惊声尖叫着醒来,窗外天光大亮,已是晌午时分。我发现自己的身体呈母体中的婴儿状蜷缩在一起,抱住被子,浑身冷汗涔涔。

那样漫长的一个梦,竟然段段鲜明,字字清晰,梦醒仍在眼前。

第二天早晨起来,我顶着一双红肿的眯缝眼一边吃江辰星煎的鸡蛋,一边欣赏摆放在茶几上的,那对嘴巴依旧死死黏在一起的接吻鱼。

江辰星坐在我对面,一脸好奇地看着我疑似流氓兔的眯缝眼,凑过来问我,“昨晚哭了?咋回事,跟哥说说!”见我不理他,他只得顺着我的眼光看过去,在看到那对接吻鱼时,他若有所悟地点点头,“哦,你是羡慕人家小两口亲密无间,春闺寂寞了吧?”

我埋头吃饭,打算将“沉默是金”这一宗旨奉行到底。

不想他一张五官深刻的俊脸突然凑到我面前,双手捧起我的两颊,冲着我油腻腻的嘴唇“吧唧”就是一口。

我差点尖叫起来,心里的小宇宙先是叹息一声,然后开始无限地膨胀无限地抽搐。

大哥我在吃饭啊,就算你饥渴,也不能如此饥不择食地对着油腻腻的我下狠手吧?!

结果他的下一句话就把我内心的尖叫堵了回去,他说,“诶,我今天做的鸡蛋还挺好吃!”

什么叫二皮脸?这就是了!

我含恨满满一脸哀怨地看着他,在听到他对我说出的下一句话后,刚刚塞进嘴里的鸡蛋差点卡死在喉咙里。

他说,“晨曦,过两天带你去见见我家人吧!我爸好像看见咱俩逛街了,前天他给我打了个电话,说让我带你回家看看!晨曦,说真的,这还是他头一次主动关心我的私生活,要我带女朋友回家呢!”

江辰星低着头自顾自地说着。他没有看到我突然间惨白的脸色,也没有看见我颤抖着握紧在筷子上的,青筋几近爆出的右手手背。

怎么会这么巧?前天他父亲给他打了电话,昨天谢女士就找上了门。

我的心底突然寂静无声。还有什么能比这样的结局更让人崩溃?还有什么能比我此刻的心情更加无助惶然?

江辰星,我突然有些不敢面对你了。

我不敢面对你的家人,不敢面对你背后所代表的那一族势力。

当我们站在天平的两端,爱情和亲情,孰轻孰重,是否会同时分帮离析?倘若我们执意封死退路,由着自己的内心将所有人的关系逼上一条不归路,我们的未来该何去何从,我们不被认可不被祝福的爱情,是否还能历久弥坚、固若金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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