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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忍

17

时间一晃,就到了周六。

腾腾懒觉也不睡了,刚爬起来,就问甘晓颦:“妈妈我的东西收拾好了吗?”

甘晓颦心特酸。他咋就这么盼着去见老流氓呢?不过她不能说出来,也不能有所表现,最近她可在看关于单亲家庭教育孩子的书呢。人家说首先要注意的一点就是,父母不要在孩子面前,流露出对对方的不满。这样容易让孩子混乱。

“收拾好了。”甘晓颦态度特别温和地回答,“游戏机、漫画书、小牙刷、毛巾,还有一套换洗的衣服。要听你爸爸的话啊。”

“哎呀死了。”

“吃早饭吧,妈妈给你煎片面包?”

“不用!”

“鸡蛋?”

“我说不用的意思就是什么都不用吃!”

得,什么态度!甘晓颦看看客厅墙壁,“忍”字还没有买回来。她今天一定要去买一张“忍”字,要超级大的那种!

八点半,老流氓准时敲门。穿得特别光鲜。神采奕奕的。

甘晓颦心想,他女朋友是干什么的?他们住在哪里?儿子见到她,到底好还是不好?

一切都是未知,也只能等明天腾腾回来再说了。她没有说话,把腾腾的小书包递给卢家仪,“晚上记得要他刷牙。”

“没问题。”卢家仪说,“我已经叫小黄买了新的牙刷、牙膏、牙杯了。”

“小黄是谁?”腾腾陡然收足,警惕地问卢家仪。

卢家仪很吃惊,他想当然以为甘晓颦一定已经迫不及待地告诉了儿子,说他卢家仪已经有了女朋友,而且就住在女朋友家里。说不定还跟儿子破口大骂过他卢家仪了,比方用老流氓这样的字眼儿。真没想到,甘晓颦居然如此沉得住气,竟没有告诉儿子!

他傻了眼。他还没想过怎么跟儿子说这事呢。他朝甘晓颦望过来,满眼都是企求。

甘晓颦才不会傻到主动去接这个话茬儿,现在她也是混江湖的人了,人情世故也懂那么一点了。

她一言不发,进卧室去给儿子拿件厚外套,出来说:“这天气变化很快,带件厚衣服最合适。”

卢家仪拿到手里,招呼腾腾一起走。腾腾没问出什么来,又不能站在门口坚持。只好跟着卢家仪出了门。甘晓颦瞧见儿子背微驼,心里知道,儿子起了疑心。

果然,她站在窗口看,下了楼的父子,还在争执。卢家仪俯首对着儿子好言说着什么,儿子低着头,脚步拖沓。

看来他告诉腾腾他们是去哪里了,有另一个陌生的女人,一定让腾腾感觉不快乐。

甘晓颦心里也不好受,可是又能怎样?

重新进了厨房,给自己冲了一杯速溶咖啡,恶狠狠地加糖,一勺、两勺、三勺,喝下一口后,哗啦全部倒掉。她不能用老流氓的错误,来惩罚自己。他即刻有了女友,她也要有新的男人。而且她要让他知道,没了他,她一定有人追求!

晚上的话剧票呢?对,在钱夹子里!

穿好衣服,收拾整齐。出门去报社。

有来得早的,有来得迟的。这里大部分工作人员,都是夜猫子,除了几个当头的,平时记者部和编辑部里的人,都要到十一点左右才能来。周末很多版减少,来的人就少了。十点钟,她走进大楼,到处都静悄悄的。上到二十六层,更是悄无声息。

坐下来,长长吁了口气。心里在想,腾腾不知道是否到了卢家仪的“家”里。他说的小黄,肯定就是他的女友。很般配嘛,一个叫老流氓,另一个就姓黄!

他们是什么时候勾搭到一起的?算了,这还重要吗?

工作工作,早早做完,出去上街。她已经N年没有进过商场了。她实在需要去买两套好一点的衣服了。

这几年在家,穿的几乎全是休闲服,运动裤。这几天就靠那套“离婚装”撑门面,总不能一直这样上班吧?

集中精力,手脚利索,一些闲杂广告,校对完毕,发到美术编辑的邮箱里就可以了。

看见两则征婚启事。婚姻介绍所的广告。离婚女人一律肤白丰满显年轻。恶心不恶心啊。甘晓颦嘴角撇成八字,不屑一顾:“什么人真的会去那里!”

当然她不信这个,因为她吃过低俗广告的亏啊。

不到中午,一切就已OK——瞧吧,这才两天,她也就会说OK了。顾不上吃饭,赶紧出门去了商场。

心里还是有点小九九的——晚上不是有“约会”吗?为什么不可以叫它约会呢?她是单身女人,而且章平只邀请了她!

这个城市比较火的大商场,就是百盛和巴黎春天两家,而且挨在一起。因是周末,人还真不老少,而且看上眼的衣服,价钱也实在都不便宜。她一口气转了四个多小时,才选中了两套衣服,一套是秋冬套裙,带点背心裙的样式,但很休闲有艺术味儿。一套是裤装,大喇叭口的黑色长裤,上身是浅驼色的斜腰带的紧身细毛毛衣。

她好像已经多年没有这么上心地讲究过衣服了,这么一穿,才发现自己还是很漂亮的呀。或者至少,看上去还是比朱华漂亮!

放在读书时,她是从不跟朱华比漂亮的。她是美女,跟谁都不屑于一比。

现在誓与朱华试比高。

头发?不,算了,还没转正呢。别太夸张了。但想了想,还是咬咬牙,又买了一件风衣。天很快就冷了,早晚正可以挡风。

鞋子,背包,口红,都可以放放再说。

这才觉得肚子饿了。

18

甘晓颦觉得奇怪,可以说,从儿子出生到今天,他是没有离开过她一天的。可她这么大半天了,竟也没有觉得有多么想他。

整整一个下午,全用来睡觉了。起来第一件事,是去洗澡。一边洗,一边哼着歌儿。又去大阳台上晒头发,那里被下午的好太阳照得暖烘烘的。她想,下个月发了工资,就买把摇椅,以后周六一个人在家,可以坐在摇椅上读书喝茶,多么惬意。

头发干得差不多了,就去试穿新衣服。两套轮换着穿,又翻出几双旧鞋子来配。头发要不要放下来?要不要戴条围巾?用什么表情比较好?哎哟,真他妈的还有点害怕。老流氓卢家仪跟别的女人矫情时,是怎么做到从容不迫的?

瞧见了吧,甘晓颦已经开始心术不正了。她早把朱华的叮咛,变成了耳旁风,也早把自己说的心如死灰之类的话,扔在了爪哇国。

她是憋着一股战胜卢家仪的劲,准备和章平做点什么了!

晚上七点二十分,章平的车准时在小区外面等她了。

她一路妖娆地走过去,还没到跟前,章平已经主动跳下车来赞美她:“真漂亮真漂亮。你平时太朴素了!看看,我一眼就知道你是个大美女,看话剧,就得这么好好打扮打扮嘛!”

甘晓颦羞得不知道说什么,赶紧钻进了车里。

章平问她:“吃饭了吗?”

“吃了。”甘晓颦回答。其实没吃。一是下午吃得迟,二是她确实有点瞎激动,一激动就觉得没什么胃口了。

章平又打开车里的灯,看了她一下。甘晓颦脸都红了:“走吧走吧,你就别拿我开涮了。”

“怎么是拿你开涮呢,我从不拿女同志开涮的。我都是认真的。我这人唯一的好处就是认真,时间长了你就知道了。”章平的话里套着话,脸上带着微笑。谁能看出这老滑头是什么意思呢。又说:“你今天这么漂亮,让我太有面子了。我是不是找个地方停下来,买上两盒发蜡,给头发打打油什么的?”

甘晓颦哈哈大笑起来。章平瞧她一眼,说:“你笑起来真好看,我好像还没真见你这么笑过。”

“没事笑什么啊。”

“改天你来我们记者部看看,看看那些女人有多疯狂。”

甘晓颦说:“为什么呀?”

“因为有我啊。”

哈哈,她又笑。章平这人,真的很会说话。

两人这么开着玩笑,就到了演艺大厅。因为演出的剧团,只是省话剧团,所以拿赠票的特别多。又多是媒体的人,见了面大家就热情打招呼,尤其是跟章平。

章平简直可以说是八面玲珑,四面讨喜。甘晓颦自己先拿了票,悄悄坐到了座位上。直到黑了灯,章平才跑了过来。一坐下,就跟她说对不起:“怠慢了怠慢了,认识的人太多,真是没有办法。”

说着,喜气洋洋地开始看戏。

甘晓颦这么坐着,你要说她心无旁骛,肯定不真实。半个多月了,无论心理还是生理,都是狼一片。现在有如此良辰美景,男人——虽然不够帅不够年轻,但好歹是个男人——陪伴,她怎么会不心有戚戚,感慨万千呢?

多日没有的自怜心态,又冒了出来。

中场休息前,怕别人问起章平她的身份,他会尴尬,她特懂事地先跑到了外面去买饮料喝。她料到章平会一直跟人说个没完。所以等到熄了灯,才跑进去。

章平很吃惊地问她:“怎么就不见了?”又拿出一包爆米花:“来,我给你买的。”

瞧瞧,这份体贴,你要说甘晓颦来的路上,还觉得章平只是在跟她开玩笑,现在她怎么都得相信了,他是对她有点那么个意思的。什么意思,男女意思呗。

这让她心潮起伏,下半场基本白瞎了。

待话剧结束,才发现坚持到最后的,已经没有多少人了。两人消消闲闲地走出来,外面刮起了风,比来时凉了好多。

甘小颦上了章平的车,章平就说:“想回家吗,还是再坐坐?”

甘晓颦一直可都是良家妇女来着,她哪里经过这样的阵势。能跟着一个男人单独出来看话剧,已经是千回百转激烈斗争无数次了。可自己也知道,佯装无知少女肯定不大合适,这事儿最重要的是得风情万种哪。

可是她有什么啊,美貌肯定不如以前,钱财也没有。既没钱又没貌,何谈风情万种?不行,她得直接问问他先:“我们……我们这是在约会吗?”

“嗬嗬……”章平立刻就笑了起来,直直地看着她,“那你以为是什么呀?”

她可没想到他会这么说。她不仅做不到风情万种,落落大方都不行了。就像牙疼似的,她这么说:“你,回家,晚,没有关系吗?”

这话倒还真是有点出乎章平的意料之外,他只是个猎艳爱好者,不仅他不说家什么的,跟他一起出来的女的,至少也得遵循这个原则呀。这个甘晓颦同志,是怎么回事呢,难道她还会问他已婚没有吗?

哈哈。

真有趣。

“你说咧?”他逗她,“你害怕呀?”

“我不怕。”甘晓颦说,“我一个人。”

“什么?”让甘晓颦吃惊的是,章平大叫一声,“你离婚的?”

甘晓颦点点头。她脑子里一刹那有很多个想法一起冒出来:

一、章平也许是那种爱占离婚女人便宜的男人,如果这样,他这么叫,是大喜过望?

二、章平喜出望外,可以直接去她家里了。

三、章平怎么也没想到她是离婚女人,他动了怜香惜玉之心。

四、虽然章平爱上她了,但有点怕她逼他离婚。

她赶紧着,说:“怎么,你没见过离婚女人啊?这么大惊小叫的。别告诉报社其他人。”

“好好好。”章平点头如捣蒜。又问,“那你干吗住在那个家属院呢?”

既然问得这么亲切,只好娓娓道来。甘晓颦还一时把持不住,连那段珠宝网站的经历,都一股脑儿倒出。

章平脸色越变越深,不发一言,之前的幽默诙谐,全然不见。

甘晓颦也有些奇怪,甚至觉察不对头,但话已出口,总要有头有尾是不是?终于大概说完了,章平长吁口气,脚踩油门,严肃认真地说:“走,送你回家。”

再也不肯说话。车内气氛超级闷。

甘晓颦不晓得问题出在哪里,但明显的事实是,今晚余下的节目是泡汤了。

到了小区门口,甘晓颦仍讲风度呢,蛮认真地告别:“章主任,谢谢你哦,下次有机会再聚!”

话是这么说,心里说不出的酸甜苦辣、奇情怪感。

章平板着脸,依然不客气,竟然头伸出来对她说:“以后你晚上就不要随便跟人出去玩了,离婚女人,要注意影响。”

你妈的!甘晓颦骇然不已,脏话还没骂出口,人家已经开远了。

什么意思?明明是他先撩拨她的,现在倒成他是正人君子了!

甘晓颦一时觉得很是气馁,多日没有的、为了离婚而产生的自卑又冒出了脑海。是不是见她单身好欺负,所以就拿她开涮?

再一次地,又恨起卢家仪来。如果不是他,她哪里会落到被人如此陷害的境地?这个老流氓,自己快活了,老婆孩子的生活却被搞得一团糟。他凭什么这么做,而且毫不知耻,从没有为自己的行为道一句歉!甚至,还要求她甘晓颦做人要大方。

她进门开门时,仇恨已经让她脸上的五官错了位。她在房间里犹如困兽一般地瞎转,神经一刹那脆弱到顶点,仿佛一点火花,整个人就能爆炸起来。

电话铃声却豁然响起。吓得她跳得老高,以为是儿子出了什么事情。

结果却是朱华。直截了当问得嘎嘣脆:“才回来?是跟章平出去了?他在你那里不?”

“不在。”她没好气。

“是不是跟他出去了?”

“是的。”

“看话剧?”

“你怎么知道?”

“这是他泡女人惯用的招数。”朱华说,“能弄上床,算是收获。弄不上床,还有为工作这个台阶下。”

“你倒是分析得透彻。”甘晓颦笑了起来,朱华这个女人,什么都逃不过她。

“后来呢?”

“哪里有后来?”

“他没跟你提什么要求?”

“提了,我讲了自己的身世后,他就像送瘟神,将我送回了家。”

“咦,这么好?”

“你说他是什么意思?”

“怕你纠缠他呗。”朱华说,“现在有个新词,知道吧?泡良!就是指这种已婚男人,最喜欢的,就是泡良家妇女,有老公有孩子的。这种女人不会离婚,不会死缠,甚至连钱都不用怎么花。他们最怕的一是离婚女人,二是我这样的未婚大女。他对你态度的转变,十有八九,就是因为突然知道你是离婚女人了!”

朱华这么一说,甘晓颦就觉得一切都明白了。这个章平,人面兽心,还真看不出啊。

“也谈不上人面兽心。”朱华倒是看得开,“你不也是欣然赴约了吗?人嘛,都是软弱的。”

甘晓颦想问朱华:“那你呢,你是否软弱?”

她问不出口。心里够烦。不管朱华是否软弱,但至少没有她这么无脑。

仿佛知道她在想什么,朱华说:“不经历艰苦寂寞,摸爬滚打,哪里会有一颗坚强的心?你呀,一毕业就结了婚,以为自己吃亏,其实是早早躲进了温室。后来又辞职回家,更是两耳不闻窗外事。老流氓这么逼一逼你也好,至少对你了解人情冷暖大有裨益。”

甘晓颦只有点头的份儿。

渐渐扯到了一些旧友,甘晓颦觉得人人都比她过得好,又郁闷起来。朱华敲打她:“清平世界,朗朗乾坤,有过离婚史又和别人有什么不同?”

甘晓颦反驳朱华:“那你为什么不结婚?”

朱华说:“现在你羡慕我?当初是谁天天教训我要抓紧时间赶紧结婚的?不要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甘晓颦你最大的问题是什么你知道吗,就是太形式主义。你得有自己的想法,少操心别人怎么看你。要知道结婚并不是什么荣耀,离婚也不是什么耻辱。不过是人生的选择而已,和选择一份工、一本书、一盘菜没有什么区别!”

朱华气吞山河的话语,给甘晓颦大大打了气。可是她还是要问:“如果换了你呢?”

朱华说:“换了我,尽快想通就行。至于结婚,目前还没有想明白,如果每天每天的日子都完全一样,除了日复一日紧巴巴的时间和牛马般赚钱,并没有离奇曲折、悲欢离合,那么再交男朋友、结婚、生孩子,和自己目前的现状,又能有什么样的区别?”

甘晓颦总觉得,什么事情到了朱华那里,都一清二白,到了自己这里,无论工作、家庭,还是人际关系,都差强人意。

人比人,气死人。也不知道朱华是否有交往的男友,她那么时髦漂亮,又有钱,不可能连性生活都没有吧?

朱华又仿佛知道她在想什么,说:“有一个适当说话吃饭做爱的男友,我已满足。这样的关系,令人不至于衰老,又能保持自由洒脱。”

甘晓颦想,世道真怪,她才结婚十年,观念已经改变这么多。

十年前,无论男女都讴歌婚礼,现在的男女,则视婚姻为牢笼。可惜她没早勘破,而且陷进颇深,连给自己抽脚的地方都不留。

这么想着,欷着。两个人又扯了点别的。甘晓颦问朱华:“你说,我以后见了章平怎么办?”

“哈。”朱华一副老江湖的口气,“该怎样还是怎样,而且你可以大胆调侃他。至少栽了的面子得抢回来。人嘛,在这个世界上混,说来说去,情可以短,气却要长。”

哈哈,朱华一套一套的,甘晓颦大笑。

“好。”她心情好了很多。

朱华又跟她说了说工作上的事,提醒她还要注意点什么。虽说甘晓颦上手超快,但毕竟本行经验不足,一些细节还需要注意。完了又问她:“是不是那几个小东西不怎么答理你?”

甘晓颦说是。

朱华说:“现在年轻人都这样,女人一过了三十,在他们眼里就是老太婆。没事的,其实那几个人都非常有趣,你主要是刚来,自己也紧张。等慢慢熟悉了,只要肯跟他们开玩笑,他们立刻就会接受你的。”

19

放下电话,已经快十二点了。何以解忧,唯有上床。

甘晓颦正要准备洗澡睡觉,就听见门被敲得山响。三更半夜的,这声音还真是吓人。

脑海里浮现出电影里的镜头,单身女子在家,遭遇抢匪,手里握菜刀,一脸警觉,侧立于门边。来不及扮相了,只能大声喝道:“谁?”

“是我,妈妈。”

腾腾?儿子怎么回来了。哗啦拉开门,不是他是谁?一进门就往她怀里钻,脸蛋上还挂着泪珠儿。她伸出头去,并不见卢家仪的身影。

“你自己回来的?”她心突突直跳,好慌。

“不是,爸爸送我回来。他见我上了楼,就开车走了。”

“开车?开什么车?”

“那个女人的车。”腾腾恨恨地说。

甘晓颦一肚子疑惑,不知从哪儿开始问。将腾腾手攥在手里,摸上去凉不飕飕的。瞧瞧孩子,果真,流清鼻涕了。她立刻紧张起来,这孩子,一点小感冒,就会引起哮喘。顾不上多说话,她赶紧倒了一杯热水,拿了药片,让腾腾吃。

腾腾吞了药片,就说:“妈妈,我饿。”

嗯,什么年代了,竟还有让孩子饥寒交迫的事发生!卢家仪老流氓,一定是只顾着儿女私情,忘记了照顾孩子。就这表现以后还想不想跟儿子过周末了?门儿都没有!

赶紧着,到厨房去下鸡蛋挂面。中间偷瞧儿子,就见坐在小板凳上发呆,也是瞌睡了,又饿,身体不舒服,一脸的烦躁和痛苦。

搁在以前,他肯定大哭大叫起来,说不定还得让卢家仪扛在肩上,走一两个来回才会好。

现在却好,只是不吭声。甘晓颦心酸:“这么小的孩子,也知道忍了。”

吃着面,想问儿子为什么回来,可腾腾只是一声不吭,她也不好再问。见他三口两口吃饱了,就拿热水给孩子洗了把脸,泡了泡脚,轰到床上去了。到底是孩子,立刻就睡熟了。

甘晓颦想,明天天一亮,什么就都会烟消云散的。到时候,他愿意说,她就听。不愿意说,也别勉强孩子了。

有什么大不了呢,不过是正在走衰运罢了!潮涨潮落,谁还没有个倒霉的时候呀!

电话骤响,今晚注定是个多事之夜。卢家仪,低了嗓子问:“儿子咋样?”

“睡了。”

“那就好。”

“你不觉得你欠我一个解释吗?”她追问。

“他太不懂事,惹恼了小黄。”

“怎么了?”

“为了他过去,她特意给他买了很多礼物和玩具,还收拾出一间好好的客房来招待他。小黄是真心疼他的,而且我们也要结婚了。别说叫声妈妈,阿姨都不叫。中午饭专门给他做的,也不好好吃,一个人只是躲上楼去,玩游戏机。晚上答应带他去外面吃饭,他不肯。我们自己去了,回来他又哭,一个劲说要回家……”

“妈妈?”甘晓颦拿电话的手直发抖。卢家仪还要继续唠叨,她已忍无可忍,暂不计较他和那个死女人,竟然真的就会扔下孩子独自出去吃饭,单是叫妈妈这一点,快要让她发疯。

“你要你儿子牺牲个人感情,去讨好你的有钱女友?卢家仪,你有精神病了吧!”

“说什么哪,话说得这么难听!”

“哪一点难听了?你是国家公务员,你总该比我们老百姓更懂事一点吧?请你换位思考一下,别说我找个男人来让儿子叫爸,你会怎么想,就是儿子这口,他也得能张得开呀!我告诉你卢家仪,你自己流氓成性也就算了,还要教儿子跟你一样没心没肺是不是?你现在知道了吧,就你这道德品质,儿子都看不上!他就是不愿意跟你玩才走的,知道吗?你让他巴结那女人,惹火的不是我,而是你儿子。替你丢脸的也是你儿子!……”

“什么时间了,还这么歇斯底里干什么!甘晓颦,我真信了那句话:是狗,就是改不了吃屎!”

吧唧,电话挂了。

甘晓颦坐在电话机旁深呼吸,做努力平和状。脑子一边想,她和卢家仪离婚后统共就打过几次电话,没有一次是好好结束的。

真不是个东西!

她猜都能猜出来,接儿子过去后,那个小黄,立刻花言巧语,满面春风。说不定还要跟卢家仪做点什么亲密动作,让儿子印象深刻。然后嗲声嗲气地对儿子说 :“我和你爸爸,是有真感情的。我们很快就要结婚了。以后你再来我们这里,就要叫我妈妈了。”

肯定就是这句话,惹翻了腾腾。

不仅仅是孩子,又有哪个大人,能这么快就改口叫妈的?腾腾才九岁,远远不懂两面三刀,他不啐她一身,就算是很有气度了!

这是一个什么样的女人呢?

甘晓颦一肚子好奇,难道她自己没有孩子吗,稀罕别人叫声妈?呸,瞧这做派,这假模假式的方式,就不会是个多么有文化的女人!他卢家仪也就这水平,要么骗骗浅薄无知的小女孩,要么投靠没文化的老富婆!

她当初真是瞎了眼,居然和这样一个男人厮混如此多年!

今天又是个倒霉日——从离婚那天起,她不倒霉的天数还真是不多。想想万恶的卢家仪,锉骨扬灰都不为过!她气得澡也不想洗了,胡乱抹了把脸,就上了床。

开了台灯,看儿子熟睡中明净的脸。眼泪不由在眼眶里打转。真是替儿子不值,相貌清秀,性格温和,头脑聪明,却摊上一个不良之父,和一个无能之母。要是她自己争气,能像朱华那样,赚大笔银子,买大房子,儿子就不会坐在那里,小胸脯一起一伏,憋着劲忍着气了吧!

唉。她伸出手,一遍遍摩挲着儿子的额头,小心不让眼泪滴答在他的脸上。伤心、仇恨、同情、母爱,百感交集,翻腾不已,睡不着,索性一骨碌爬起身来。跑到客厅找出今天下午买的那个超级大的“忍”,比画着墙,要挂起来。

又从工具箱里翻出榔头。搬桌子——说是搬,其实也就是拖拉。顾不上吵醒左邻右舍了,反正她是单身女人。离婚女人就这点好处,半夜做点什么,外人都能理解。然后将椅子架上去,钉钉子!

哐哐哐、哐哐哐,墙被砸得够动静。很像一个怨妇做的事嘛!一声声,仿佛都在说:“够了,没有尊严的日子,受、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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