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方悠闲地趴在二楼的栏杆上，和其他仆人一起，好奇地打量下面前厅中的那群魔法师。
十多个人，其中有的他看着面熟，大概是那天去魔法行会的晚上见过。他们全都束手拢着袍子站在一个沙发后面。而沙发上端坐的，就是穿白袍的纳梅尔，她神情颇为淡漠。她旁边只有一个人坐着，便是达莉亚。
而伯爵夫妇坐在斜对面。伊林夫人神态恭谨，出身于魔法学院的她对于魔导师这种生物有种天然的敬畏感，她看起来甚至有些局促，似乎她才是这里的客人。
伊林伯爵却与妻子不同，他气定神闲，似乎全没把对面的大魔导师——洛林同盟任何一个城主都会恭谨相待的人物——当成一回事。从某种程度上来讲，他的表现甚至可以说有点轻佻。
“我听说你们魔法师玩的东西都很神奇，昨晚一见，果然精彩。不愧是大魔导师，那法术看起来就是更漂亮，比一般法师强多了，至少比戴莫林前几天晚上弄出来的东西好看。”伯爵懒洋洋地说。
听到他这话，纳梅尔身后有几个法师露出阴郁烦躁的神色。他们都是本城魔法行会的人，而戴莫林不管怎样说都是他们前任会长，且刚刚过世。伯爵的话让他们感到有些恼怒。
纳梅尔倒没有什么明显的不耐，只是冷淡地问：“您是想说，我的魔法华而不实吗？”
伯爵轻轻摇头，微笑不语。
达莉亚却没有注意到父亲和老师言语间隐藏的淡淡摩擦，听到他们提起昨晚的事，忍不住插嘴问：“老师，您昨晚那个法术看起来真是太美了。到底是什么法术呀？”
“那是聚灵之术。”纳梅尔认真地对达莉亚说，“对付大群低阶亡灵的时候，很有效果的一个法术。”
“那些光团是什么呀？”达莉亚继续追问。
“那是死灵气，因为刚从那些死灵身体里剥离，还融杂着一些它们的灵魂，所以聚成团后会发出光来。”纳梅尔耐心地解释，就好像这只是她与达莉亚之间的一堂课。
“死灵也有灵魂的吗？”达莉亚有些吃惊。
“当然，任何有灵智的生物，即使是一具最低等的骷髅，若是能够自己行走，那么它也必然有着自己的灵魂。死灵的灵魂依附死灵气而生，将它们的死灵气剥夺后，它们自然也就失去了行动的能力，再次变成了真正不会动弹的死物。”
达莉亚一副恍然的模样，“老师你真厉害！”她衷心地说。
纳梅尔淡淡地哼了一声，“这算什么，我并不厉害，那个能够让这些死尸站起来的人，才是真正的厉害。”说着，她目光有意无意地瞟着伊林伯爵。
伯爵嗤笑一声，“总归都是些最低阶的死物，就算数量多些，也不过雕虫小技，没想到纳梅尔大法师您还这么看重。”
达莉亚奇怪地望向爸爸，在她的印象里，爸爸对这些魔法上的事情从来是一窍不通的，怎么现在好像说得头头是道。
纳梅尔闻言轻轻颔首，“确实是雕虫小技，真正让我佩服那个人的，并不是这亡灵复生之术，而是那片雾。”
“雾？”伊林伯爵扬了扬眉毛，“雾不是被您举手就驱散干净了吗？”
“那是因为织雾的人并没有让这片雾真正地完全生成，恐怕那雾还没有显露出它真正形态的十分之一，所以驱散起来当然容易。说起来，这雾我以前也只是听说，却还是第一次亲见，没有看到它完全显露威力，倒也有些小小遗憾。而且我也很想知道为什么那个人要压制雾的效果。”她定定地看着伯爵。
“若雾完全施展开来，这全城的居民恐怕早就都变成僵尸了。而您竟然对没看到雾的完全形态还有些小小遗憾吗？”伯爵微笑地迎向纳梅尔的目光。
一片嗡嗡声想起，听到之前他们每日吸进雾气的真正效果有这么厉害，纳梅尔身后的法师们全都流露出惊恐的神色。
“你们在说什么呀？”达莉亚迷惑地看看爸爸，又看看纳梅尔，“那雾不是都已经散了吗，你们怎么还在提它？”她又望望透过窗子照进来的阳光，最后转向纳梅尔，“老师，那雾到底怎么了？”
纳梅尔声音低沉，“那雾是一门非常古老的法术，对其描述记载只存在于几卷千年前流传下来的卷轴上，保存在魔法学院大图书馆的历史区。很少有人看到过，所以你们不知道也并不奇怪。”
“千年前？”达莉亚若有所思，“是不是千年前大魔王在世上横行的时候？”
纳梅尔哼了一声，“什么大魔王，这种古灵精怪的传说你以后不要提。”
“魔法不就是古灵精怪吗。”达莉亚不服气地小声嘀咕。
“魔法是一门很严谨的学问。”纳梅尔严肃地看着达莉亚，“能够收录在学院大图书馆的历史专区，还有大陆上其他一些著名图书馆的魔法历史，才是你应该相信的东西。其他关于魔法的传说，太过庞杂，多是虚假。像我刚才和你说的大雾有切实历史记载，所以我可以告诉你，至于其它的，你什么时候见过和你讲过那些传说故事？”
“哦哦，知道了。”见老师又开始教自己做学问的道理，达莉亚无奈地连声应承，“施展那大雾的法术叫什么名字？”她赶紧转移话题。
纳梅尔沉默片刻，缓缓说道：“它叫尸雾术。”摇摇头，她继续说：“这法术不知是从何时开始失传的，但之后有很多亡灵法师中的邪恶者都想重新再掌握它，却都没有成功。你们应该都知道三百年前那桩著名的将法力注入死灵气中，然后将一镇平民变成僵尸的案子。实际上，那本来就是一次对这个法术的小型尝试。当然那不是真正的尸雾，据古卷上记载，真正的尸雾施展开来，漫天都是浓白的烟雾，能够将一座大城市完全包围起来，瞬息之间就可以将整个城的人转化成听命于施法者的亡灵，极度邪恶。不过如今——”她顿了顿，“终于有人能够将其重新施展了。”
“您今日此来，就是要给我们上这堂历史课的吗？”伯爵一脸无聊的神情。
“当然不是。”纳梅尔定定地看着伯爵，忽然转头拍拍达莉亚的胳膊，“你先去别处转转。”
达莉亚一怔，有些不明白老师为什么要让自己走开，“哦。”她起身怏怏地走上二楼。
“我这次来本是想和城主协调、交流一些想法。”纳梅尔把头转回，“毕竟这次事件幕后的人物。在我看来，非同小可，还需要与城主商议好计划，尽快地找出那个人。不想，来到这里，见到阁下本人后——”
“如何？”
“让我有些吃惊。”
“惊在哪里？”
“似乎您直接就能帮我解决一些疑问，更能告诉我，那个幕后之人，他在哪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