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什么都没有啊。”埃萝尔也在后面探头探脑地咕哝。
“这是怎么回事？”伯爵一脸阴沉，转头望向戴莫林。
老法师张口结舌，不知道怎么回答。按照道理来讲法阵如果没有捕捉到目标的话，就不会出现刚才的那个反应，可若说捕捉到了目标的话，怎么水晶球里什么都没有呢？
人群三三两两地散开，仍然议论纷纷。戴莫林一脸死灰，准备召集手下的法师再次启动法阵。就在他上前想要把水晶球下的法杖拔出来的时候，忽然听到一声大喊，“不对，那里面有东西！”
说话的人是马林爵士，他一脸惊疑地仰头盯着水晶球。戴莫林听到他的话，立刻抬头仰望。他眯起眼睛仔细观察，然后发现在球的中心果然有一个细小的蓝点闪动。
戴莫林不知道球里为什么会出现蓝点而不是他想要看到的人，不过能看到东西总比什么也没有的好。他稍松了口气，回头望向本要离开此刻却转身回来的伊林伯爵，说道，“看来有反应，过一会儿或许就能看到那个人了。”
然后他回过头来，发现蓝点又变大了一些。
十方站在人群后面，忽然觉得有人攥紧了他的胳膊。他回头一看，发现是达莉亚。
“怎么了？”他奇怪地问。
小姑娘仰头紧盯着水晶球，声音却有些颤抖，“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有点害怕。”
“没关系，那水晶球里只是一些画面而已，又不是真的。就算一会儿看见了那个人，他也不会从球里面跳出来吧。”
达莉亚摇摇头，“不是因为这个，我，好像见过这东西。”
水晶球里的东西？十方纳闷，不就是个蓝点吗？看不出有什么特别的。他转回头，发现那个蓝点又变大了，给人的感觉就像是个什么蓝色的东西在从远处一点点向这里靠近似的。
院子里鸦雀无声，所有人都围拢到了球的下面，包括那些行会里的长袍法师，披挂着锁甲的城防军卫士，还有伯爵府里的随从。
蓝点继续在变大，很快就成了一片蓝芒。蓝芒又继续扩展，变成了一片蓝色的扁长，形如竖立的纺棰。十方感觉达莉亚握在他胳膊上的手更紧了。蓝色纺棰慢慢变大，一些更清晰的轮廓便也现了出来，那是一圈围包绕在蓝芒外围的黑色，覆盖住了水晶球里原本的灰白。最终那深邃的黑色填满了整个水晶球，而蓝色的纺棰静立在球的中央，闪烁出耀眼的光彩，栩栩似什么活的东西一般。
十方心里有些发毛，这东西实在是太像一个——
“眼睛！”在十方的耳边，达莉亚惊恐万状的声音突然响起。不过这声音却淹没在了其他人同时发出的惊呼与倒吸冷气声中，很难分辨。然而十方听到了，他转头望向达莉亚。
“这，这就是下午的时候我房间里那个眼睛。”她声音有些沙哑，似乎想要努力保持镇定，“怎么会出现在这儿！”说完，像是怕被那眼睛看见，她赶紧缩身躲在了十方的背后。
此时，诡异的眼睛忽然动了，它环顾了一圈庭院，似乎想看看在场的都是什么人。当它的“目光”扫过十方的时候，十方觉得浑身冰冷。其他人大概也是这种感觉，因为凡是被目光扫过的地方，人们全都不由自主地向后退去。铁甲相碰的叮当声与布袍被踩到后撕裂的声音一时交混在一起。其中还夹杂着一个伯爵府随从发出的尖叫，不知是因为被吓得还是因为被撞到了。
戴莫林没有退开，他留在了那水晶球——此刻更像是个眼球的东西下面。而那眼球最终也将目光落在了他身上。
“不要害怕，这不过是个映像而已。”戴莫林苍老的声音回荡在整个院中。那些后退的人停下身子，纷纷把慌乱的目光投向他。
而他则定定站好，把刚才被人群挤得稍有凌乱的袍子整理了一番，显然想让别人包括脑袋顶上那个东西看到自己庄重的形象。整理完后，他仰起头，慢慢地问道：“你能看见我？”
眼睛没有什么表示，仍然只是盯着他。
戴莫林咳嗽一声，有些紧张。按理说他这个岁数的高阶法师几乎什么怪异事都见过了，眼前这番景象应该不会让他再紧张的才对。但不知为何，他总觉得这眼睛那种奇诡而冰冷的目光似乎能把自己躯壳刺穿，看到自己内心似的。而且今晚他本来是要窥探别人的，结果现在什么也没看到不说，反而好像被对方窥探了。这让他本来坚定的信心不得不动摇。他又咳嗽了一声，说道：“你当然能看见我。”
眼睛不理七阶高级魔法师的自言自语，仍只是盯着他。
戴莫林有些尴尬，他手下的法师们都在看着他，他向之打过保票的伯爵也在看着他，整个院子的人都在看着他，而他却在一个古怪东西的注视下演着独角戏。这让他的老脸有些发烧，他必须做点什么。
“你！我知道你不仅能看到我，也肯定能听到我的话。你既然出现了，何必躲在一只装神弄鬼的眼睛后面？还是说，你只会用一些幻术吓人，做一些低阶魔法师才会做的骗人鬼把戏？真正的魔法师是不会被一些表面上的幻象糊弄住的。就让我来揭穿你这胆小鬼的伪装吧。”戴莫林举起了双手，指向头上的水晶球。
眼睛忽然冷笑了一声。
幻象怎么能笑？可这声音确实是从水晶球里面传出来的。所有人都被吓了一跳，包括戴莫林。他猛然往后退了一步，惊疑不定地看着头上的眼睛。水晶球里的眼睛晃动了一下，然后一道比戴莫林更加苍老，更加嘶哑的声音从那里送出。
“无知的虫子，一个七级的蠢货也敢和我妄谈幻术。先分清什么是真实，什么是虚幻再说。”
话音未落，一阵噼啪脆响。戴莫林头顶上，那水晶球片片碎裂，纷落在地。
一股冰寒瞬间席卷整个庭院，所有人瑟瑟发抖。然而身体上的冰冷却丝毫不及他们心中的寒意，他们的目光里充满了恐惧。
因为眼睛从水晶球里挣脱出来，变成了真实。
如下午般，十方的腹中涌起一阵灼热，持续了片刻后才消散。
而化为了实质后，眼睛又开始变大，直到一直变成了下午时在达莉亚房间中的大小。它高踞空中，俯视下方惊惶四散的人群。看到不断有人软倒在地，惊恐乱叫，看到伯爵在一圈人的保护下脸色苍白，迅速向着远处退离，眼睛似乎很满意。
“你们今晚聚在这里，不就是想看到我的样子吗？现在你们看到了，为什么这么不高兴？”它怪声问。
然后它把巨大的幽蓝瞳孔转向下方目瞪口呆的戴莫林，“越是无知低能的人，越是狂妄自大。看来你对幻术很瞧不起，那就看看我的幻术如何？”声音刚落，眼睛的瞳孔猛然变大，死死地盯着戴莫林，里面的那片瞳仁开始像蓝色岩浆一样翻转流动起来。
戴莫林苍老的身躯猛然一僵，片刻后开始颤抖，脸上五官扭曲，显露出极度恐怖的神色，似乎见到了无限可怕的深渊地狱一般。他的嘴使劲张开，却叫不出声；他的双目不断撑大，眼珠都似要滚落。
不过片刻之间，两道血水便从戴莫林眼中流下，他噗通一声软倒在地，再也无法动弹。
“哼，我还以为你能撑得更久一点儿。”眼睛的瞳仁又缩回原来的大小。
而地上，戴莫林已经没有了呼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