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羽凡当众逃婚的消息在镇子上不胫而走,整个镇子都被传的沸沸扬扬,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成为人们茶余饭后议论的热点。而许家小姐许心慈却无辜的沦为人们的笑柄,她永远忘不了那一刻,梳妆打扮好了一切,喜帕遮脸,心中充满期待与喜悦,却看到管家急急忙忙的跑到母亲面前,在母亲耳边悄悄说着什么,只见母亲脸色骤变,将手中端着的杯子摔在地上。那一刻,她便知道出事了,只是还抱着侥幸的心里想着,再大的事,但愿与自己无关。
哭,泪也已经耗干,心如死灰,丫鬟们只会那千篇一律的劝慰:
“小姐,别哭了,叶公子他会回来的!”
这话能信吗?她听得耳朵都快起茧子了。她甚至都不敢出家门,不敢见自己的父亲母亲,觉得自己把许家的脸全都丢光了,终日将自己反锁在屋内,茶饭不思,也不知道这一切究竟怨谁。
许老爷在堂屋来回踱步,是叶家负了他的女儿,这笔账,他不知该如何讨要,许夫人想不到这些,只为女儿抱屈,自己视如珍宝的女儿就这样被人弃之门外,许心慈不说话,泪全从母亲眼里流出。
然而许心慈的不幸反而成全了另一对,袁小乔和叶羽凡就这么空着手离开了福星镇,两人竟不知疲倦的走了有几十公里远,幸好袁小乔和李欢相处的几日学会了一些他做菜的手法,也跟着他认识到许多野生调味品,既天然又健康,饿了的时候,她便学李欢用尖竹竿捕鱼,点起柴火烤鱼,用石斛作盐,还找来山椒,秋葵。两手空空竟能作出如此有滋有味的菜,袁小乔的才能与贤惠令叶羽凡感到三生有幸,果然带着她比一切金银珠宝有用多了,他对袁小乔赞不绝口。袁小乔是妖,完全可以靠法术变换各种美食,但她依旧要亲力亲为,她不希望叶羽凡对她抱有异样的眼光,自从和叶羽凡在一起,她就希望自己只是个凡人,一生如此,并没什么不同。
两人就这样走走停停,大约快傍晚时分,到了另一个小镇。这个镇子拥有一个别样的名字,叫做“米镇”。袁小乔不解,难道是因为这个小镇不缺粮食吗?这里比福星镇小很多,可是邻里之间和睦,商贩错落有致,街市管理的非常干净整齐,甚至连人们的打扮都精致而整洁,遇到熟人总是鞠躬致意,毕恭毕敬。
“看来这里的人大多温文尔雅,知书达理。”叶羽凡说。
“是啊,你看这街市上多设有诗书古画店,和一些乐器古玩店,并不像福星镇多是酒家和容饰商贩。还有这里的人,他们都谦卑和善,衣着朴素,都是谦谦君子。我很喜欢这里,不如我们在这里多住一些时日吧?”这些美好的东西全逃不过袁小乔的细微观察,叶羽凡不禁自愧不如:
“没想到你比我还观察细致,你既喜欢,何不留下?”
见叶羽凡如此了解她的心意,袁小乔欣慰一笑。
“你可知这里为何叫做‘米镇’?”袁小乔问。
“大概是这里土地资源富饶,你认为呢?”
“‘米’意为丰收,充足,不仅用来形容食物,亦可指人的精神,我认为是用来形容人而非物。”
“你的解释倒是别具一格!我可真是自愧不如了!”叶羽凡佩服袁小乔的思维与才识,羞愧难当。
天色渐晚,两人囊中羞涩,想要解决晚上的住宿还需要赚得一些银两才行。
叶羽凡带着袁小乔走进一间古画店,店内正有一位文人墨客在给一副画填词,画中江山巍峨,碧水悠悠,一艘小船停泊岸边。只见那位墨客在画幅的留白处笔锋苍劲有力的写下:
岱宗夫如何?齐鲁青未了。
造化钟神秀,阴阳割昏晓。
荡胸生层云,决眦入归鸟。
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
叶羽凡看完摇了摇头。袁小乔看出端倪便问:
“怎么?不好吗?”
“这首杜甫的《望岳》是用来形容泰山的巍峨,而画中的山并非泰山,且画中有水,有船只,并不只是山,这首诗只赞美了山,忽视了碧绿清潭和孤独的船只,未免有点太过狭隘了。”
这番话不仅被那位墨客听到,也被店主听到,店主觉得颇有深意便问到:
“那这位公子觉得赋哪一首诗比较好呢?”
叶羽凡认真想了想,拿出笔在画幅的另一处写下:
天门中断楚江开,
碧水东流至此回。
两岸青山相对出,
孤帆一片日边来。
“好!实在是好!这首李白的《望天门山》正好符合我这幅画的意境,山,水,船全都包含在内,公子实在是有才啊!”叶羽凡还没写完就被店主赞叹不已:
“不知这位公子在哪里高就啊?如果不嫌弃,可否到我的小店为我的小作提提词,作作诗啊?”店主又恳求道。
“实在不好意思,我还有要事在身,不能在此久留,不过我今日愿为店家做点什么……只是……需要换些银两。”叶羽凡谢绝了他的好意。
“无妨,我正求贤若渴呢,就请公子帮我把剩下的这些画填个词吧,价钱多少都无所谓。”
“好!”叶羽凡爽快应下,袁小乔便开始为他研墨。
那位墨客好像被人抢了饭碗,脸色不悦的离开了。
花开富贵,厅堂的装设多以牡丹为主,叶羽凡在一副牡丹花的画幅上写到:
牡丹奇擅洛都春,
百卉千花浪纠纷。
国色鲜明舒嫩脸,
仙冠重叠剪红云。
店中还有一副猛虎的画像,适合将士或性情果敢之人来彰显威严,定要配上气势磅礴的文字,叶羽凡思忖一番,想到了陆机的《猛虎行》:
渴不饮盗泉水,热不息恶木阴。
恶木岂无枝?志士多苦心。
整驾肃时命,杖策将远寻。
饥食猛虎窟,寒栖野雀林。
日归功未建,时往岁载阴。
崇云临岸骇,鸣条随风吟。
静言幽谷底,长啸高山岑。
急弦无懦响,亮节难为音。
人生诚未易,曷云开此衿?
眷我耿介怀,俯仰愧古今。
在描写不同景物时,叶羽凡会刻意用不同的字迹,写花时,便柔情百转,写虎时,便苍劲有力。字与画融为一体,再加上诗传达的意境,总能让人陶醉其中,细心品悦。
天色已晚,所有的画幅几乎都已快完成,只是唯独一幅画让叶羽凡思虑许久也想不来好的诗句搭配。画中是一个女子的背影,正站在树枝下翘首期盼,树枝上落英缤纷。他几次想下笔,却又觉得不妥收回。袁小乔出主意道:
“这幅画用《宫词》这首诗可好?”
叶羽凡摇摇头说:
“不妥,《宫词》是表露宫女心中的苦闷,你看图中这个妇人明显是在等待,可她只有个背影,实在道不出她的心思。”
思忖许久依然没有眉目,叶羽凡灵机一动想到,倒不如自己作一首填上去。他的从口中喃喃自语到:
“落英潇潇飞,似泪簌簌坠。君去杳无音,花开几轮回?”
袁小乔轻笑一声说道:
“请问,这首诗的出处是?”
叶羽凡看出她是笑自己,也逗趣的说到:
“是谁?你不知道吗?”
叶羽凡果真将自己创作的诗写在画幅上,并落款了自己的名字。完成后,店主满意的赞不绝口,几番恳求叶羽凡能留下,见叶羽凡去意已决,便给出不菲的银两,并好意想送。
离开画店后,天已全黑,他们找了一间客栈住下。安顿好之后,袁小乔为倒了杯水放在叶羽凡桌前,叶羽凡撒娇的抓住她的手:
“小乔,和我在一起让你受苦受累了,等明日我们就离开。”
“你不是想要留下的吗?”
“可我怕……这里毕竟离福星镇不远,若是我家人找到这里,他们定会怪罪于你,到时候可如何是好?何况,画店老板已认识我,他的画若是卖的好,认识我的人就更多,我家人就更容易找到我。”
看叶羽凡心心念念为自己着想,令袁小乔感动不已。
“我不打紧,那依你看我们去哪里合适?”
“我们就找一座村庄,过偏僻的地方住下,我也不从事张扬的工作,就做个教书先生,而你就好好的做我的贤内助,好妻子,如何?”
听到这里,袁小乔羞红了脸:
“谁要做你的妻子?你我还没有拜过堂,我还没有决定要嫁给你!”
“是吗?那我也已认定你就是我的妻子,从现在开始,我就要唤你娘子!”
越说越让袁小乔面红耳赤,她讲拳头捶打在叶羽凡身上:
“你这个人,一点都不害臊!”
没想到叶羽凡竟然变本加厉的喊起来:
“你就是我娘子,娘子,娘子!”
袁小乔在屋里追打着他,叶羽凡边跑边喊,一点也不肯松口。不多一会儿,两个人玩闹的也累了,袁小乔将叶羽凡推出门外:
“你该出去了,我要歇息了。”
叶羽凡不忍离开,一把抱住袁小乔说:
“好吧,我走了,梦里再会!”
这一夜,两个人都翻来覆去不成眠,他们各自沉浸在幸福的喜悦中,真希望时光停留,让这一刻永不消逝。袁小乔从未这样开心过,她觉得自己所遭遇的一切不幸换这一刻都是值得的,她忘了仇恨,甚至觉得老天对她宠爱有加,她感恩戴德。叶羽凡认为,尽管自己叛逆不羁,伤害了许多亲人朋友,换这一刻也是值得的,爱就是这样,自私自利,即便万丈深渊也挡不住纵身一跃的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