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顾水仙随着部队一步一步向朝鲜战场跋涉的时候，她对那里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口。坐了7天7夜得火车，来到鸭绿江北岸的中国山城。水仙猜想着朝鲜山区的风情。朝鲜姑娘的银饰在遥远的山巅发出风铃般的响声。每一座山寨都有芦笙、篝火、爱情。汉族妇女则人人都会炮制美味的腊肉和火腿。水仙在9月初由松花江、嘉兴、平湖等驻地开拨，前去参加抗美援朝，水仙决心要做一个新的女性，她无父无母，只有部队才是她真正的家。大军一路前行，晚上驻扎营地的时候，还能看到在水泉镇看不到的纪录片《抗战的越南》。水仙和几个女战士佩服越南人民的坚强勇敢，对自己即将奔赴抗美援朝增强了决心和力量。和她住在同一个营房的几个女战友抽搭着，给家里写了好几万字的遗书，只有顾水仙没有写。不是她不想写，而是她不知道写给谁，写给那个曾经许下婚约的未婚夫苏小城？还是写给大伯母翠莲？他们仿佛已经和自己没有一点关系了，那个罪恶的家园最好是和自己一刀两断。战友们问：“顾水仙，你为什么不给家人写遗书，明天我们就要坐火车到朝鲜了？”水仙惨淡地摇摇头说：“我在参军的以前已经和家人一一告别了，家人们也接受了我随时牺牲在战场上的心理准备。”大家狐疑地看着这个俏丽端庄、默默无言的女战士，一个叫高平的女战士问：“你的父母是不是被地主老财杀害了？”水仙惊慌地摇摇头说：“没有，他们都很好。”她有些心虚，要不是母亲自尽，自己也是地主家的女儿，也曾经打骂过身边的丫头，多可怕，想起来不由地心跳加速。
第二天，大家都在因地结合，一个干部宣布第一批抗美援朝的名单，当水仙听到顾水仙三个字，心内激动起来，兴奋得两腮鲜红，如腊月的红梅一样，她听到了战友们为她鼓掌，一种崇高的荣誉心理被爱国热情感化着，两个多月的艰苦训练和思想上激烈的冲突，终于在今天得到了圆满的结果，自己成为一个光荣的中国人民志愿军了。散会后，没有到朝鲜的战士十分沮丧，一个女战士大哭起来，边哭边说：“当兵就是为了打仗，不上战场当什么兵，我怎么有脸回去见我的爹娘呀——”大家都在安慰着她：“留在祖国其实更重要，不要难过了。”
前往朝鲜战场的解放军跟着部长、团长等领导赶到鸭绿江边，这条母亲河唇齿相依一般紧紧连接着中国和朝鲜。鸭绿江的对岸南边是群山逶迤、江水滔天，北边是一片凄惶、残垣断壁。可恨的侵略者，你们为人类带来了多大的灾难。下午2时10分，两辆军用汽车载着包括顾水仙在内的精神饱满的志愿军战士风驰电掣地驶过鸭绿江。此刻，许多战友们脱下帽子和祖国告别，奔赴抗美斗争的最前线。按照国际惯例，经朝方稍事检查，汽车直奔朝鲜国境内。鸭绿江呀鸭绿江！你心系着可爱的祖国，而烙在志愿军心头的是无限的亲切和怀念。在离开祖国的最后一刻，志愿军齐声向祖国和毛主席宣誓：“我们以实际行动表明我们的珍贵身份——我们是中华人民共和国的普通战士，为了革命的热血青年。”
一江之隔，万象皆异，久远故事中的英雄人物，原来就是自己身边的亲密战友。一路上大家低声交谈着，公路两边是破烂的棚舍。到了汽车站，尘土飞扬中，一大群朝鲜儿童摇晃着手中的鲜花，向志愿军高呼：“昨高——昨高——”水仙小声问：“昨高是什么意思？”站在她身边的排长高浩说：“昨高就是一路平安的意思。”水仙看着这位身材魁梧，面目英俊的排长，红了脸。高浩问：“同志，你是哪里人？叫什么名字？”水仙说：“我是河南洛阳的，叫顾水仙。”高浩说：“一看就是文静的女学生，我是银川的，你有多大了？”水仙说：“十五，不虚岁十六了。”这时，汽车经过一片废墟，车身一阵晃荡，高浩紧紧抱住水仙，二人同时摔倒弹坑中。车停了，战友么把他们二人扶上车，水仙没事，高浩碰破了胳膊。流着血，军医过来给高浩包扎。汽车行走到午夜12点，在临川附近的山窑子住下了。这里的城市已经是一片废墟，荒凉无比，除了女人和小孩外，几乎看不到男人。
几个女兵住了里屋，男战士住在外屋。高浩派了站岗的战士，让大家灭灯休息。水仙躺在大炕上，暖烘烘的炕头让她的全身放松了许多。她越来越觉得对不起高浩了，本来自己来自水泉镇，反而说来自河南洛阳，撒谎在部队这算不算大罪？不到天亮，敌机传来了罪恶的声音，接着接连的轰炸声一阵接着一阵。
几天的干部工作会议结束后，高浩给志愿军上了一堂课。会上认真讲解了志愿军政治部和干部部转发的作战工作经验材料，不但明确了今后的干部工作方针，特别列举了在其他战役中的具体事实，对于水仙来说对部队接触又少，这次会议给了她很大的帮助。水仙认真做着笔记，大家散了，她自己还在全神贯注地翻看着自己的笔记。高浩走到她面前，水仙顺着高浩的身子往上看，高浩笑眯眯地问：“我讲得好吗？”水仙惊慌失措地行礼然后说：“报告排长，您讲得非常好。”高浩大笑着说：“新兵，就是新兵，好好表现。”高浩走了，水仙摸不清头脑，什么叫“新兵，就是新兵”？
晚上军司令部灯火通明，一个个女兵把辫子梳理得一丝不乱，站立成一排。志愿军要成立文艺宣传队，会唱会跳的到宣传队工作，不会的到军医那里学习护理伤员。在首长面前，大家都想表现一下自己的才艺，为志愿军演出更好的节目。一个一个地选拔，轮到顾水仙了，一位领导问：“你叫什么？”水仙带着羞涩说：“顾水仙，来自河南洛阳。”那位领导说：“洛阳的豫剧很好听，你随便来一段试试。”水仙说：“我们的家里人很少让我看戏，但是我会唱歌曲。”领导说：“什么歌曲？”水仙说：“秋水伊人。”几位领导互相交换了一下眼色，那位领导说：“这样的歌曲虽是我们中国的传统歌曲，但好像有些太俗了，你是送给谁的歌？”水仙说：“送给我母亲的，在我入伍之前，母亲被资本家的爪牙打死了。”说着眼里泪水闪闪。那位领导说：“好，你唱吧。”水儿行了个军礼对着大家说：“我以前也没有在人们面前唱过，这首歌是我母亲教我的，我把这首《秋水伊人》献给所有志愿军和领导同志的母亲。”台下掌声一片，水儿清了清嗓子，然后用婉转的歌喉唱着：
望穿秋水 不见伊人的倩影
更残漏尽 孤雁两三声
往日的温情 只换得眼前的凄清
梦魂无所寄 空有泪满襟
几时归来呀 伊人哟
几时你会走过那边的丛林
那亭上的塔影 点点的邪阵 依旧是当年的情景
只有你的女儿哟 已长得活泼天真
只有你留下的女儿哟 来安慰我这破碎的心
望断云山 不见妈妈的慈颜
漏尽更残 难耐锦衾寒
往日的欢乐 只映出眼前的孤单
梦魂无所依 空有泪阑干
几时归来呀 妈妈哟
几时你能回到故乡的家园
这篱边的雏菊 空阶的落叶
依旧是当年的庭院
只有你的女儿呀
已堕入绝望的深渊
只有你被弃的女儿哟
在忍受无尽的摧残
水儿的歌声落下，如暴雨吹打着梨花，大家的心都碎了。都是爹生娘养、肉体凡胎，每天在硝烟中战斗，过着有今日没明日的生活，谁不想娘？铮铮铁骨的热血男儿，可以在异国抛头颅、洒热血而面不改色心不跳，砍头不过风吹帽。可在这个柔弱的小女子歌声中，都突然想起家乡翘首企盼的母亲，大家默默地流泪、静静地同这个美丽的女孩一起心碎。一位老领导站起身说：“这位小同志唱的太好了，我保荐她如宣传队。”大家又一次掌声如雷。
回到营房，没有进入宣传队的女战士很失落，她们失去了抚慰志愿军灵魂的机会，只能去照顾志愿军的肉体了。水仙的心里特别沉重，她看到了高浩同自己一起流泪，男子汉流血不流泪，他已经被她感动，她已经被他吸引，她朦胧中感觉，她很想看到他，即使什么话都不说，哪怕偷偷看着她对他的身影，她也满足。入夜，熄灯号吹响后，她失眠了。
宣传队成立以后，十几位女战士和十几位男战士很快投入排练之中。他们学习《黄河大合唱》，学习舞蹈《红色娘子军》，跳舞是大家的弱项，因为女兵们没有舞蹈底子，忸忸怩怩跳起来很乱，大体上的步调已经学会了，动作却很僵硬，并不熟练，但是对于舞蹈女兵们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不久从国内送来一个无声电影，舞蹈《白毛女》。宣传队的队长让水仙扮演了受尽凌辱的喜儿，让一位叫李春国的男战士表演机智勇敢的大春。二人很快地投入到紧张的训练中。志愿军要上前线了，在临上前线的时候，正式演出舞剧白毛女。首长、支部、五好战士都要参观演出，队长又生怕水仙在排练中受了伤，所有的女战士都在维护着顾水仙的安全。
顾水仙听到这样艰苦的训练是为了送别志愿军上战线的消息，吃了一惊。她并不害怕演出，而是害怕高浩上战场。她惊魂没定，悄悄跑到了作战演习区，她走了很久，看到许多排列整齐的志愿军，惟独没见到高浩。她失望地回到宣传队，队长正在等待她排练，她却姗姗来迟，队长第一次惩罚了她，让她写了检查，并且记大过一次。
演出那天，队长把水仙叫到一边悄悄说：“小顾，我没有给你记大过，不过是让别人看了害怕而已，什么叫杀一儆百，这就叫杀一儆百，你演出成功了我马上向上级申请，为你题干，你可以升为班级干部了。”水仙点点头说：“队长，您放心，我一定会演好的。”队长竖起了大拇指说：“我相信。”
大幕徐徐拉开，喜儿面带笑容地飞跃出场，她的辫子扎着红头绳，看上去是那么美丽妖娆，台下的首长开始献出掌声，接着一些积极分子也拼命拍手，整个会场掌声如雷。喜儿拿着剪刀剪出一对鸳鸯，大春出场了，他魁梧雄健的肌肉在灯光下闪着健康的光泽。大春和喜儿羞答答地旋转着，喜儿一个飞天的动作落下时来了个下叉，大春轻轻接住喜儿的双腿，二人沉静在爱情中，情深似海地看着对方的脸，大幕落下。掌声又一次惊爆。下一场的杨白老被逼死后，喜儿无助、绝望、渴望见到大春的复杂心态被水仙的舞姿表现得入木三分，黄世仁把喜儿霸占了，喜儿无哭无泪，面对苍天捶胸顿足，台下的首长和志愿军哭声一片。当喜儿的头发全部变白，衣衫褴褛地出现在大家面前，大家都是那么揪心，灯光在闪烁，喜儿白发飘飘迎着雪花在山林中奔跑，水仙的身体轻柔得仿佛是一片雪花，起落在风雪之中。
演出结束后首长亲自和演员握手，大家忘记了顾水仙，只记得喜儿。前线的战争打响了，已经被提干的顾水仙带着祖国运来的茶缸和烟盒，送到志愿军手中战场上还弥漫着浓烈的硝烟，她们文工团的女演员冒着生命危险，急匆匆地化妆，然后上场唱着《八月桂花遍地开》。演出完毕，水仙又在找人寻觅着高浩，一位团级领导问她：“喜儿战士，你找高浩有什么事？”水仙回答：“他是我的老乡，家里来了信，让我转交给他。”那位团长叹了口气说：“上次在昌黎战役中，高排长受了重伤，一时还没有找到他的下落。”水仙听到心碎的声音，她询问了参加昌黎战役的许多志愿军，大家都不知道高浩的下落。
就在水仙在硝烟中载歌载舞的时候，土改工作队正在她的家乡清算着她父亲的财产。顾家几次大炒家，被搜出枪支弹药和逼死顾家儿老太太银叶的罪行，有人很快认出粮库的会计就是顾家曾经的当家人李翠莲。苏菲为了搭救翠莲，把所有罪恶都自己承担下来，因为历史问题苏菲被捕入狱，判刑18年。翠莲被迫从大杂院搬出来，到了下面一个农场喂鸡去了。顾家大院的电线杆上，高音喇叭每天重复播放着一首穷人最喜欢听的歌曲《翻身农奴把歌唱》。
战场上的生活是艰苦而残酷的，朝鲜老乡已经全部撤出作战区，水仙不辞辛苦地带着宣传队来这个只有中国人民志愿军打仗的地方慰问演出。他们宣传队的好几名战士在演出中被敌人当场炸死，血肉横飞的场面，让水仙更加坚强勇敢。在一次慰问中，水仙穿着火红的裙子跳《大丰收》的舞蹈时，一颗子弹穿越了她的锁骨，水仙晕倒了。
当她醒来的时候，她看到自己躺在部队急救区，她的臂膀上裹着厚厚的纱布。她几次挣扎着要坐起来的时候，由于半身疼痛，都失败了。急救区的护士清洗床单打扫卫生，个个忙得面色凝重，说下午有领导要来检查。水仙被一位朝鲜的老大娘陪护着，护士门为了配合这次检查集训去了。下午，检查的领导果然来了，他们没有检查卫生，而是看望伤员。他们一间房挨着一间房地走。到水仙的病房时候，听说是个演员，男领导有些避嫌，正要绕过时，水仙突然看到走在前面的是高浩。水仙不顾一切地喊：“高排长。”高浩掀起垂落的半载门帘进来，二人看着对方。高浩问：“顾水仙，怎么会是你？”
邂逅特级战斗英雄高浩时，他已经荣升为连长来了。高连长从此每天都要来看顾水仙班长。顾水仙问：“在你们上前线的时候，我出演舞剧《白毛女》，我寻遍整个会场都没见到你，你看到我了没有？”高连长羞涩地笑了笑说：“看到了，只是没有勇气和你告别。”水仙问：“为什么？我对不起你？”高浩说：“不，没有，我觉得你太好了，这样好的女人不应该守候这一个随时失去性命的男人，那样对你太不公平了。”水仙哭了，高连长用很恨自己的样子安慰她，于是二人拥抱到了一起。
顾水仙的热恋大约就发生在这段时间，烽火连天的三干里江山上这样一段爱情故事实在是微不足道。顾水仙隐瞒了自己的出生背景，她欺骗了高浩，她是水泉镇的大财主顾家的千金，可又不敢对高浩说，如果高浩知道了这些不知道会做出什么反应，最起码觉得自己是个骗子。这场爱情最终将是什么结果，水仙心里也没底。这是一段没有结果的情感吗？她无数次地问自己。可是，她全身心投入了进去。她以17岁少女的情怀憧憬她和英雄连长的美好未来的时候，美军的飞机就像厄运一样盘旋在他们的头顶。
高浩又要上战场了，他们拥挤在那张窄窄的病床上，高浩对她说：“青山处处埋忠骨，何必马革裹尸还？我如果死了，你一定要找一个好男人嫁了，那样我才在九泉之下安心。”顾水仙终于鼓起最后的勇气说：“高浩，我也没有必要隐瞒你什么了，我家不是河南洛阳的，我家在水泉镇，我是顾老三的孙女，在我参军之前，我娘服鸦片自杀了，你如果离开我，我也不会怪你的，都是我咎由自取。”高浩很反常地笑了笑说：“傻丫头，这又不是你的错，就是组织查出来，你和顾家断了关系就可以了。”没想到事情竟然这样简单，是水仙和顾家的人把自己复杂化了。
高浩上了战场，顾水仙因受伤立了二等功被提拔为排级干部，直接管理部队的文化宣传，她带着文艺兵奔赴在一线演出，给战士们带来无穷的力量。高浩在战场上大显神威，9月份的短短30天之内，就歼灭敌军3万余名，毁伤敌机467架，坦克近百辆，攻占阵地21处。受到志愿军最高指挥部的嘉奖。
从1952年10月到1953年12月，告别了祖国一年之于，志愿军就要光荣地回到自己的祖国的大地了。据统计，在整个抗美援朝中中国人民派出了290多万优秀的英雄儿女，其中有20多万战友牺牲在疆场，有的是被霉菌毒死的、有的是在弹火纷飞的战场上壮烈牺牲。为了战争的胜利，多少战友献出了年轻的生命，长眠异国。而高浩和顾水仙有幸地穿越枪林弹雨，凯旋回国。朝鲜大地上，多少石碑没有刻上牺牲战士的姓名，只是笼统地写着“革命烈士墓”，他们把宝贵的生命捐给了抗美援朝、保家卫国的神圣大业，结果，连一星半点的痕迹也没有留下来。
高浩一大早就来到宣传处，顾水仙已经升为连长了。他们拥抱在一起，预想了很多即将来临的振奋和快乐。勤务兵打来了洗脸水，水仙洗完脸，然后和高浩一起去逛平壤市。天上飘着一会儿是雨丝，一会儿又是雪花，朝鲜的天气真是怪异。，这对于这对逛街的旅人来说，是个直面的威胁。他们二人手拉手在买纪念品，高浩给水仙买了一瓶雪花膏，水仙为高浩买了一支钢笔。回到华侨饭店进餐时候，他们的军帽上积了厚厚的白雪，高浩手腕上的手表因进了水停止走动。因为失去了准确的时间，二人只吃了两碗阳春面，跑到候车室。进了车厢不到5分钟，列车缓缓启动了。他们乘坐的是志愿军专车，直达安东。车厢内装饰得好像舞台一样漂亮。大家一致要求顾连长唱几首歌。水仙看了看身边的高浩，高浩鼓励她说：“唱吧，就唱你刚到朝鲜的那首《秋水伊人》，我一辈子都听不够。”水仙开始唱：“梦魂无所依 空有泪阑干 ，几时归来呀 妈妈哟 ！几时你能回到故乡的家园 。这篱边的雏菊 、空阶的落叶， 依旧是当年的庭院，只有你的女儿呀 ！已堕入绝望的深渊，只有你被弃的女儿哟！在忍受无尽的摧残……”车厢内一阵哭泣声，再看水仙，哭得已经唱不下去了。
12月9日8时，志愿军回到了怀念已久的祖国。在新义州停车1个小时，志愿军与朝鲜人民口岸办事处逐个检查了出国证明，盖上了准予出境的印章。车厢里的人们活跃起来，火车运行在鸭绿江大桥上，志愿军们不顾寒冷，伸出头张望，他们真的回到祖国了。他们双双凯旋归来了，比起埋骨异国的战友们深知自己是多么幸福。
在祖国最南端那个四季如春的美丽城市昆明，英雄连长、战功无数的高浩和身负重伤的顾水仙连长向上级打了结婚申请报告。和所有那个时代的散事一样，他们的报告没有批准，顾水仙的背景模糊有地主阶级的嫌疑。
如火如茶的爱情和这个混乱的时代相撞了。当时，顾水仙怀疑那个时代是否可能产生如火如茶深刻入骨的爱情的时候，她的未来老公又一次揭发了顾水仙是受害者的身份，母亲被迫而死，她无依无靠投靠了党，现在决心和水泉镇的顾家划清界限，并改名为文竹。
文竹被调遣到地方炮兵部队任参谋长。高浩就不一样了，她是从战场一线归来的英雄，前途一片光明，他马上就被送进了设在南京的最高军事学院，那是通向未来的一座云梯。临行时上级领导对这个接班人语重心长地晓以革命大义，最后，英雄高连长说：“我服从组织决定，但我保留个人意见，我爱我的妻子，等我毕业后，我要求把我妻子调到我身边工作。”他们的爱情经过几番努力终于胜利了。最后一棵爱情之草摇曳在时代的咫风中，长成参天大树。
文竹任一年参谋长后，复原到一个县里的宣传部任宣传部长，由于工作积极认真，2年后内蒙古边界的城市当了副市长。在工作中文竹政治管理做得非常到位。在一次慰问劳改犯的时候，23岁的副市长带着市里的一群依依垂老的干部到了乌市第一监狱，她看到了一群女劳改犯在种植药材，其中一个非常面熟，她走到她身边，她不敢抬头看这位传奇性的年轻副市长。文竹小声问：“你是苏菲？”苏菲猛然抬起头，悲喜交加，连声说：“水仙，你来看我来了？”一个随从说：“快干活，这是文市长！”苏菲垂下了脑袋，继续干活，苏菲走向别的劳动区。苏菲想：她曾经把水仙母女遗弃在顾家大院，而自己另置房舍，逃之夭夭。水仙这丫头真有能耐，还改名换姓地混充市长，她如果她先杀人灭口，我就揭发她也是财主、剥削阶级的残渣余孽。
过了几天，果然女监的看守把她带上车，苏菲直喊冤枉。到了一家旅社，苏菲被打开手铐进去后，发现只有水仙一人。苏菲打量着水仙，水仙说：“我已经给你办了保外就医，你可以回家了，我也给水泉镇的某个农场写了一封信，大伯母也很快回去了，你们见面之后，千万不要提到我，就当我死了。”苏菲正要感谢水仙，水仙已经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