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空阁处处门都开着,慕容凝之不敢擅自推门而入,只得往前找寻南门毓的身影。待转身走到二楼,慕容凝之忽见转角处一间向南的厢房门开着,一进门才知道,原来此处竟是南门毓的书房。她抬眼看去,只见不远处放着一张红木圆桌,直往前看,这大屋被隔断为了三间。这间是客室,中间是隔间,再过去便是书房。书房里有个长方形的大案,案上垒着宣纸书籍,还有宝砚笔筒。
慕容凝之想着既然此门开着,那可见南门毓兴许是这会儿子出去罢了,于是便拿着茶碗送进了书房。书房内的案桌很大,但案桌之上笔砚纸张摊了一桌,慕容凝之怕茶水弄湿,便把黄封密报放在了一边,又将笔砚压着的白色折纸拿起,刚要放下————上面“李献君受贿已得查实,癀县污款尚未得踪影”的一系列字却引起了慕容凝之的注意。慕容凝之忽然想起前时癀县洪涝一事,程度之严重震惊全国,便想到如此灾况骇人的县城竟然还有县令受贿的事,那此县必定穷困无比。加上看到‘李献君受贿’,慕容凝之心想,此等人渣,若是有人道他清廉严明,她慕容凝之反倒是万万不信的。
南门毓怕慕容凝之在前厅好等,便提前去了等她。可左等右等也不见她前来,只当是她不来了,便又回了书房。没想到,他走到窗前却看见了眼前的这一幕,南门毓一见慕容凝之放在桌上的茶碗便心内暗自一笑,但随之得见慕容凝之捧着密报纸细看的时候,南门毓知道那密报说的是李献君受贿一事,心下便又生出一计。
南门毓装作刚来的模样,走进书房道:“原来你在此处,我吩咐了丫头带你去前厅,她人呢?”
南门毓身有功夫,加上步子故意放轻,慕容凝之猛的见他,知道手中拿着这密报有些越了礼,便解释道:“怕茶水弄湿了,便适当整理了些,王爷恕罪。”说着,慕容凝之见南门毓没说什么,又道:“外头暑热太过,那丫头喝了绿豆汤,许是实在累不过已经睡着了。”
南门毓随手拿起慕容凝之放在案桌上的茶碗,掀开茶盖后,问道:“这是你亲手煮的?”
慕容凝之知道自己从没学过什么厨艺,这煮茶的口味也实在是不好保证,便有些勉强的答道:“刚跟着府里膳房的妈妈们学的,若是尝着不佳,王爷就别————”
慕容凝之才说着,那头南门毓就递到嘴边抿了一口,这茶水入口甚是苦涩,还有些糊味儿,真是难喝至极。慕容凝之见南门毓抿完后‘啧’了一口,有些难为情的小心道:“不,不好喝吗?”
南门毓放下茶碗,道:“还不错,你头一次做,已属难得了。”慕容凝之听了,白白松下一口气来。南门毓眼见慕容凝之眉头略松,心中暗想道,果真不是普通人家的女儿,连最起码的煮茶都做成这样,加上举止又是如此不凡,她到底是谁?
“你进府多日,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
“我叫————”慕容凝之一时失神,差点就吓出一身冷汗将‘慕容’二字脱口而出,“我叫李凝之。”
“凝之?”
“是。”
南门毓想绕过慕容凝之,走到座椅前。慕容凝之见势便提步让开,许是案桌转角有些牵绊,慕容凝之只觉得身体倾斜,她赶忙一手撑着桌角,可腰间一紧,只觉得一股子引力将她拉往一边。也是事发突然,瞬间南门毓的身子就这样紧紧的贴着慕容凝之的后背。而慕容凝之只感到脑中混乱一片,呼吸都有些急促。环着慕容凝之的南门毓此时闻着眼前娇柔女子发间所散发的茉莉香气,道:“小心。”说着,便松开了手,走到案桌前坐下道:“你怎么看癀县的事?”
慕容凝之一听,心下一惊,既然南门毓已经这么问了,她如何还能躲藏?慕容凝之看着南门毓重又拿起笔来候着,便读懂了他要自己研墨的意思,她轻轻拿起墨块在水晶砚上一圈圈研着。“怎么办,到底该怎么办......”慕容凝之自己问自己。而南门毓看着慕容凝之眉间的犹豫,心里直觉得暗好笑。
“其实,王爷要解决此事也不难。”
南门毓忽闻慕容凝之说这话,眼中一亮,反问说:“哦?怎么说?”
“癀县前时洪涝灾害是谁人都知的,若是那县令因此拿着这由头做掩盖,想方设法拖延时间也不是不可能。而趁着这时候,把赃款移走就成了。”慕容凝之说到兴起,不小心蹭到了墨块上的黑色墨水:“再者,癀县周边例如西郡和嵘县都是有名的贫困村县,个中原因,也可顺藤摸瓜。”
南门毓听了慕容凝之的话,顿时茅塞顿开,是啊,这一点他怎么没想到?!这西郡和嵘县可皆是数的上的落后村县,天高皇帝远,里头猫腻真还也说不清。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若那癀县县令趁着势头把款项挪去贼窝,也不是不可行。
南门毓右手够得慕容凝之的手,为她轻柔的擦去墨痕。“你,怎么知道的西郡?还有嵘县?”南门毓的问题问的犀利,慕容凝之难以招架。而就在这个时候,秦中夺门而入。慕容凝之见状立即抽了手,道:“王爷有事,我就先下去了。”说完,便似逃一般离开。
秦中看出了几分,便道:“爷,这————”
南门毓脸上瞬间改了颜色,道:“何事如此慌张?”
“是,商户下头第一布庄有些琐事要爷去处理。”
“知道了,一会儿备马。”南门毓想了想又道:“秦中,你且去查查,先前京都有哪家品级低下的官宦被贬谪?或是流放?亲属家眷都何去何从。”
秦中道:“爷是怀疑......”
南门毓一边写着急令要飞鸽传书去癀县,一边道:“你且去查了再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