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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丁疯子

危险肯定有的,阴谋肯定存在。虽然我尽量淡化心中的阴影,它们却如蹲在黑暗中的怪兽,悄悄向我逼近,冷不防窜出狠狠咬我一口!

就在梅小洁送我们出来,站在街边告别时,一辆摩托突然从树阴里窜出,沿着人行道笔直地朝我撞来!我和女友们一同尖叫,还傻了似的不知道躲避。戴头盔的男人犹如一颗炮弹,瞬间射到我面前说时迟那时快,却有一个男人从侧旁跳出,大吼一声,猛地一膀子斜撞过去!摩托车急忙躲避,与我擦肩而过,扭麻花似的扭了几下,窜到街上,一眨眼就不见了踪影。

我回过魂来,才看见雷万军站在我面前。好险!若不是他相救,我和肚里的胎儿恐怕性命难保了。

我正要道谢,雷万军却上了停在路旁的一辆轿车,冷冷地说:我去找他算账!让朋友送你回家吧。

我拉开车门,弯腰钻进轿车。雷万军想跟我急,我却简单讲了一句话:我已经想好了,池宇天给你的承诺,我认。

雷万军愣了一下,发动汽车。他哼了一声,问:你什么意思?逗我玩?

我说:不就是百分之一的股份吗?我给你,你值!单凭你救我命,就值了。

雷万军脸涨红了,反倒不好意思起来:我可没那么想……就是本能反应吧,我一急,动作自然出来了!

我饶有兴趣地问:刚才那一招,也是你家祖传的吧?ー般人可没那速度、那力量。

雷万军笑笑,没啥,得了机会显身手,我也高兴。停一停他又道:

股份的事,你也别太认真,公司情况谁还不知道?我嘛!也就图你那么一说,心里有个安慰。

我说:不,我要和你签份协议,免得将来空口无凭,那百分之一,就从我的股份中扣。另外,公司危机会过去的,我将竭尽全力挽救公司!你信么?

雷万军点头:我信,你这人不一般,做事情有股不要命的劲头,

我沉思片刻,忽然说道:你把车停下。雷万军轻轻踩刹车,轿车在街边停下。

我的表情分外严肃:对你,我还有一个要求。

他略骚紧张,清了清嗓子,问:说吧,有啥要求?

从今以后,你要忠于我一个人!公司的情况非常复杂,你心里也清楚,我叫你干什么事情,你必须保密。行不行?

甫万军平静地点头:行!你都把自己的股份送给我,还有什么好说的,今后我就只认你,你指东我绝不往西!

我还不肯放松:你能发个誓吗?因为我要派你做的事情,实在太重要了!

雷万军停了一会儿,似乎在运气。然后,他庄重地说:我,雷万军,门于天发誓——今后服从你命令,并且严格保密。若有二心,天诛地灭。

我很感动,男人的誓言沉甸甸。我轻声说:开车吧,现在流上哪儿去,你就上哪儿去。

雷万军从车前反光镜瞄了我一眼,说:你好像还没把话讲完。我知道,你想布置一项重要任务,对不对?

我点点头:是的,我要你跟踪一个人,把他所有的生活细节,致命弱店,都摸清楚,最好,能把他控制在咱们手中……

谁?他是什么人?

我斟字酌句地说:秦丁一秦大夫,就是给池宇天看病的心理医生,在我所想知道的事情中,这个人是最关键的一环!

雷万军很聪明,审慎地道:明白了,你什么也不用多说。

我莞尔一笑:有你在身边,我还会危险吗?

气他挺起胸膛,雄赳赳地往胡同里走去。

雷万军简单向我做了介绍:丁疯子是太阳新城的拆迁户,因为补偿问题和金太阳公司产生矛盾。鹦鹉江畔原来有一大片棚户区,低矮的旧房和衣衫褴褛的穷人成为这座城市的疮癣,既有碍观瞻,也糟蹋了大好风景。池宇天以极低廉的价格买下了这片土地,因为他打着城市改造的旗号,推出太阳新城的规划,得到政府的大力支持。地是买下来了,人却没搬走。拆迁成了最棘手的事情,开发商和原住民产生尖锐矛盾,主要是补偿费问题。池宇天为确保利润最大化,千方百计压低补偿标准。拆迁户则想多得一点儿,又吵又闹,极力扞卫自己的利益!那些年关于拆迁的法律意识比较淡漠,弱势群体得不到保护。池宇天就使用一切手段:白天动白道,让居委会、城建、公安轮番向居民施压;晚上用黑道,地痞流氓四处骚扰恫吓,使拆迁户心惊胆战,夜不能眠。终于,老百姓熬不下去了,含泪搬出祖辈老宅。只有几家钉子户顽强坚持着,丁疯子就是其中之一。

丁疯子本名叫丁坚强,是自行车厂工人。正如他的姓名,此人骨头硬得出奇,门牙几乎被流氓打掉,他也绝不低头。他备足干粮、饮用水,固守自家小楼。底层窗户全堵死了,他把二层楼房搞的像一座碉堡似的。有时媳妇来送饭,他从二楼吊下去一只篮子,把饭菜吊上去。一直坚持到最后,所有的居民都搬走了,却无人能把这根钉子拔掉。

池宇天使了不少钱,打通各个关节,终严拿到强制执行令,他亲自指挥一辆大铲车,直接铲房。二楼中间被铲了一半,人们还看见丁坚强盘腿坐在床上,犹如老僧入定。媳妇哭喊着挡在铲车前,硬被拽走。丁疯子最终也被几个执法人员生生抬了下来……

听着雷万军的讲述,我眼前出现拆迁的惨烈场面,真没想到,在太阳新城漂亮的公寓下面,还埋藏着那么多令人悲愤的故事。我不由感叹:开发商急功近利,伤害了多少人啊!池宇天这件事做的太过分,难怪丁疯子那么恨我们。

雷万军说:也不能全怪老板,过去就那政策、开发商都搞野蛮拆迁,也不是池宇天一个人这样于,!不过,丁疯子从此就盯上了老板,不断找麻烦。他先是告状,从市里告到中央,要求补偿拆迁费,结果他被警察押送回来,还蹲了几天牢房。这样告状不可能有结果,池宇天的背后本来就是政府撑腰!

我问:后来呢?

出告状无门,丁疯子就放弃了上访。可他变成二只狼,老是跟在池宇宇天后边。我奉老板的命令,教训过他几次。可是没用,他还是像跟屁虫似的,赶也赶不走。老板死后,他又盯上了你。

原来是这样。我松了一口气:在我的想象中,问题要严重得多!在这之前,他的确没有过激行为。不说话,也不闹,你真要面对他,他赶紧走开。可是今天不同了,他竟敢开摩托车撞你!我必须抓到他,否则,这家伙不知道还会干出什么事情来……

说话间,雷万军在一间低矮的平房前站住。屋里亮着灯,门虚掩着,我们就推门进屋。

我看见了跟踪我的中年男子,他正坐在桌子旁边看报纸。奇怪,他在家中仍戴着太阳帽,帽子和报纸遮住整张脸庞,对我们的来访自然视而不见。

没有像样的东西,可以说家徒四壁。

他不说话,脸上毫无表情。

丁疯子看看我,看看雷万军,一双细眯的眼睛露出丝丝光亮我说:刚才有人在人行道骑摩托车撞我,是你千的吗?

丁疯子摇头:我不认识你,从来没见过你……

雷万军像一只猎犬,在房间里四处搜索,不一会儿,他从床底下拎出一只黑色的摩托车头盔,扔在方桌上。

这个,是你的吧?刚才骑摩托车的家伙就戴这顶头盔!

丁疯子一点儿不惊慌。他假装仔细看了看头盔,又把它交还给雷万军:这不是我的,从来没见过。你打哪儿弄来这东西?把它送回去吧。

雷万军火了:我要找根绳子,把你捆起来!你们派出所张所长早就有话,你要是敢轻举妄动,我就可以把你捆到派出所去。你真要我动手吗?

我使个眼色阻止雷万军。

我在丁疯子面前坐下,和颜悦色地说:你心里有怨气,我知道:冤家宜解不宜结,老那么对抗下去也不是办法。今天我来,就想和你交心,把疙瘩解开……

丁疯子把眼睛闭上,看也不看我。他脸上的皱纹特别细,眼角上的鱼尾纹像刀刻似的。不知怎么,这张脸深深印在我的脑海里,永远难以忘记。

我变得格外慷慨:说吧,你想要多少钱”我愿意补偿你当年的拆迁费。

我的话使他蓦地睁开眼睛,一道亮光在我脸上打转。许久,丁疯子缓缓地摇头:不是钱的事情。当初用钱可以解决的问题,现在已经无法解决了……

我说:那么,你想怎么样?要我怎么做你才能满意”

丁疯子怪异地一笑:我老婆死了,是活活气死的!你真要赔偿,就给我当老婆,嫁给我,你行吗?

我的脸涨红起来,一时找不出话应答他。

雷万军一拍桌下:姓丁的,别以为我治不了你!米总,你先出去一会儿,我非得给他一点儿教训……

我站起来,拽着雷万军一块儿走。我对丁疯子说:希望你认真考虑我的建议。想通了,你可以来公司找我——要多少钱你只管开口!

丁疯子露出一脸疯相,以尖锐的声音哈哈大笑,笑得直咳嗽,人像虾米一样佝偻起来。我们走出那间破屋,仍然听见他疯狂的喊声:我要你当老婆,就要你当老婆!哈哈哈……

回家路上,雷万军向我提出一个新问题。他默默地驾车,快到我住的王朝公寓时,他没头没脑问了一句:是谁送给丁疯子摩托车和头盔?

我一怔:你什么意思?

以丁疯子的经济条件,根本买不起这样一辆本田530!他说,头盔不是他的,摩托车也不是他的,很可能是真话。我认为,一定有人怀着不可告人的目的,利用丁疯子开车撞你!

我微微点头:你的分析很有道理。我本以为找到了谜底,对那个跟踪者从此不必担心。现在看来,问题还要复杂得多!

明天我要去找张所长。这件事儿没有警方协助,真不太好办啊!车到公寓门前,雷万军送我上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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