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方震在蔡锷病逝后,由日本拍电回国,电文说:“一年以来,公恶衣菲食以戕其身,早作夜息以伤其神。临终之际,犹以未能裹尸为恨。然蔡公身虽未死于疆场,实与阵亡者一例也。”
1920年9月,蒋百里主编的《改造》杂志发刊,销路日增,成为当时仅次于陈独秀主编的《新青年》的有数几家全国性刊物之一。蒋百里还倾注了大量心血于《共学社丛书》,从1920年9月到1935年7月,15年间,共出丛书16套、86种,是民国规模最大的学术文化丛书之一。当时进步作家瞿秋白、耿济之、郑振铎等翻译了许多俄罗斯文学名着,都在蒋百里的帮助下,收入《俄罗斯文学丛书》,由“共学社”出版。
1921年,蒋百里将欧洲考察所得,着成《欧洲文艺复兴史》一书,他在“导言”中说:“文艺复兴,实为人类精神界之春雷。一震之下,万卉齐开。……综合其繁变纷纭之结果,则有二事可以扼其纲:一曰人之发见;二曰世界之发见。”梁启超评论此书为“极有价值之作,述而有创作精神”。该书1921年问世后,年余内出了三版。《欧洲文艺复兴史》请梁启超为之作序,梁下笔不能自休,与原书字数差不多,梁氏只好另作短序。后来梁将这篇长序改写、充实,取名《清代学术概论》,单独出版,反过来又请蒋百里作序,可算当时学术界的佳话。
1923年,蒋百里与龚浩回北京,途经徐州,蒋忽然若有所悟说:“将来有这么一天,我们对日作战,津浦、京汉两路必被日军占领。我们国防应以三阳为据点,即洛阳、襄阳、衡阳。”龚似乎觉得有些危言耸听,以为蒋过于敏感,自忖“将来中日开战,无论如何,中国的半壁江山不会沦于敌手。”
1923年3月,百里先生之母杨太夫人,病逝于浙江海宁硖石镇故居,梁启超为蒋母亲撰墓志铭。铭文中,述及梁与百里先生的关系,有“启超与方震交逾二十年,居同学,出同游,天下事则同患难,以故知其行谊及其家世最稔”之句,语含真挚。
蒋百里认为:中国人在种族上素无狭隘之见,却在文化上自具信念。中国人的国家疆界与种族界限很模糊,不大与人分,很缺乏国家成见与种族偏见,而文化问题却在中国人的心目中占有一个很重要的地位。中国被外族征服,非第从种族观念上抱亡国之痛,更从文化上而有亡天下之戚,不甘心于文化之灭亡。中国人的力量往往为保卫民族文化一念而显发出来。诚如中国古语所说,“中国而夷狄则夷狄之,夷狄而中国则中国之”。蒋还举例说,曾(国藩)胡(林翼)之奋起抗洪(秀全)杨(秀清),曾胡之所以胜,洪杨之所以败,原因甚多,但其中含有一个文化问题。
冯玉祥对蒋百里推崇备至,南苑练兵时,给所部将校每人发一本小册子,辑录古今名将治军格言,其中有“岳飞曰”、“曾国藩曰”、“胡林翼曰”,赫然还有“蒋方震曰”。
1926年,蒋百里自汉口回沪,五省联帅孙传芳请其出任上海商埠总办(即上海市长),蒋百里荐好友丁文江出任。之后,孙传芳再请他出任五省联军总参议,百里先生仍一笑置之。再后来,任国民革命军总司令的******,请他任国民革命军总参议,蒋百里以甫辞吴佩孚的十四省联军总参议,不宜朝秦暮楚,予以婉拒。
蒋百里曾说:“我于民族之兴衰,自世界有史以来以迄今日,发现以基本原则,曰生活条件与战斗条件一致则强,相离则弱,相反则亡。生活与战斗本是一件东西从两方面看。但依经济及战斗的状态之演进,时时有分离之趋势。希腊、罗马虽在欧洲取得文化先进美名,但今日继承希腊、罗马文化的,却不是当年的希腊人、罗马人。具有伟大的文化而卒至衰亡的总原因,就是生活工具与战斗工具的不一致。”这个论断,时人誉为他的名言之一。
徐志摩与蒋百里为亲族,曾共同组织新月社。在徐志摩经济最为拮据之时,蒋把在京寓所交其出售,以度难关。1930年蒋百里入狱,徐志摩竟携行李到南京陪蒋百里坐牢,天下哗然,新月社的名流纷纷效仿南下,一时“随百里先生坐牢”成了时髦的事情。
徐志摩(1897—1931),原名章垿,字槱森,留学美国时改名志摩。浙江海宁人。现代诗人、散文家。
“九·一八”事变后,《大公报》创办《军事周刊》,普及军事常识,请蒋百里来主编。黄炎培也说他“天生兵学家,亦是天生文学家”。
1932年淞沪抗战时,蒋百里正寓居上海。驻防于此的第十九路军许多将领,曾是蒋百里的学生,因而时常去拜见老师。2月1日,蒋百里对来访的十九路军参谋长张襄说:“五天内,日军会有一个师团开至上海,一定要注意防务。”张问其缘由,蒋百里却反问张:“我今日读日本人的《每日新闻》报,头版头条登的是日本陆相觐见天皇,这意味什么呢?”张襄只是茫然摇头,不知所以。蒋百里又接着说:“日军出战,按例要先报告天皇。虽说天皇不能决定派兵,但形式必须如此。再依照日军的运输能力来推断,可在三天之内,运送一个师团到达上海,预计这个师团可在五天后投入战场。”果然,2月5日,日军在闸北大举反攻,中日双方遂展开激战。
1937年初,蒋百里军事论着集《国防论》出版,扉页题词是:“万语千言,只是告诉大家一句话,中国是有办法的!”他在《国防论》中首次提出了抗日持久战的军事理论,日后******、白崇禧等人的相关言论、理论均有百里的影子。
蒋百里曾说,中国民族夙非以武力见长,民族历史不以武功着称;但每从自卫上发出力量来,亦能战胜强敌,也就是说中国不能打侵略战争,而长于自卫。
“七七事变”后,蒋百里说:“打不了,也要打;打败了就退,退了还是打;五年、八年、十年总坚持打下去;不论打到什么天地,穷尽输光不要紧,千千万万就是不要向他妥协,最后胜利定是我们的。你不相信,你可以睁眼看着;我们都会看得见的,除非你是一个短命鬼。”蒋的话几乎是传诵一时,只可惜他英年早逝。
蒋百里多才多艺,一生既为军事学家,又为政论家,也擅长文史与诗词歌赋。极富口才,雄辩滔滔,言语风趣横溢。
民国着名报人陶菊隐早年就闻蒋百里之盛名,待后来与蒋结识,说:“初以为他是个须髯如戟的伟丈夫,而见面之下,温文尔雅不类其人。”
蒋百里在德国时,国内汇来的钱大多被他用来买书,而文史方面的,比军事书籍更多。蒋的德国友人回忆,秋天橡树落叶中,有人席地而坐,朗诵歌德的作品,风神俊朗如神仙中人,这就是蒋百里。
蒋百里携两女到德国,一位老太太对他说:“儿女求学固然重要,但比这个更重要的是教给孩子重视群体生活。年轻人最忌内心忧郁和孤独,学习好了,身体却虚弱了,精神也被消磨了。这种有知识的人,对国家和社会无益。所以除求学外,父母还须重视儿女们的周围环境,让她们跟多数人在一起,多过点滑冰、游泳、打球的野外生活。”蒋回头对孩子说:“这位老人的话,就是课堂外极可宝贵的学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