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
夏日景坐公交车去市图书馆，柔和的光线从窗外透进车内。暖暖的，抓在手心里很温暖。
D市的夏季很长，到十一月份才会结束。
现在是十月，国庆节的最后一天。
这时的早晨总是带着微微凉意，完全没有夏日的炎热。
车内，夏日把书包抱在腿上看着路上的行人。
阳光早餐的摊位，骑着自行车上学的初高中生，晨练的老人。
在车子经过某个红绿灯的十字路口时，晨光撒了一地，浸满了水泥路面。比起沙滩，还要暖洋洋的惬意。
市图书馆。
差不多九点了，图书馆的自习室也几乎坐满了人。
她找到了一个空位。这是一个靠窗的位置，一张桌子坐两个人。对面是一个戴着黑色眼镜的男生，认真地写着试卷。
夏日把作业拿出来，开始画思维导图。她突然发现自己没有带橡皮擦。
同学？她很不好意思地打扰对面正在专注做题的人。
面前的人停下手中的动作，抬起头，等待着夏日的下一句话。
你有橡皮吗？
他翻了翻笔袋，拿出一只小老鼠形状的橡皮擦。
谢谢。
夏日拿起橡皮瞧了瞧，好可爱。这磨损的痕迹……怎么都是在老鼠屁股上的。
在画完思维导图后，夏日把假期的最后一点作业写完了。
两个小时后，夏日准备回去了，才记起还没有把橡皮还回去。
对不起我刚刚忘记了。她看见对面的人已经拿起手机在看视频了。
对面的人也是一愣，我忘了。
窗外这时刮起了一阵风，夏日的纸张被吹起，飘过了半张桌子。
夏日景。他念出上面的名字，他把纸张递给她。
谢谢。
当夏日再抬起头的时候，他已经离开自习室了。
夏日走出市图的大门后，向右拐，她记得那里的街道上空被树木的枝叶遮挡了。太阳下，落下满地零零碎碎的光点，不断晃动、晃动。
路过起义纪念馆。
她很兴奋地跑到阶梯上。
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兴奋，突然间好想冒险一回，就自己一个人。
脚踩在阶梯上，心里不断地雀跃，欢跳。
面前的浮雕上，是英雄们庄严的表情。
一路上，一人悠悠穿过树林间，脚步起起落落，仔细看每一处的风景。
每每到景色怡人处，一抹浅笑在唇边划过。
这里是木桥。
是你？
她回首看见了今早坐在她前面的那人。
是你。
你跟踪我？
我没有。
他一脸不相信的表情。
我只是突然间想来这里看看。偶尔想到自己想去的地方，这也是我的一个爱好。
你经常来这里吗？他的眼神看向远处的长木桥。
并没有。
一起过去吗？他的声音变得很好听，很温和。
夏日没有回答他，没有回答他径自向前方的桥走去。
桥是有阶梯的。
我知道。
他跟着她的身后。
你有试过张开双臂，笔直地从桥的中央走过去吗？他问。
没有。
你试一试。
她张开双臂，在桥上走一字线。
有没有把自己想象成走钢丝的杂技演员？
有一点点感觉。她看着前方，一条笔直的木桥。
闭上眼睛，他把他的手放在她的头顶，假装你在走钢丝。相信我。
她闭上眼睛，每踏出一步，都很谨慎。眼前是一片的茫然，没有方向，心里非常、非常地恐惧。
相信我。他说。
一步、两步、三步……
每一步，都像在悬崖边上。
到了吗？她问。
还差两步，到了。他笑。
呼……夏日说，这游戏太可怕。
奖励你的，他拿出一根彩色棒棒糖。
不知道为什么，夏日觉得这一刻，他的笑容温暖的像太阳。露出唇边的一颗虎牙。
他俩结伴走下山。
周末的时候你经常去市图自习吗？她问。
以前经常去，他说，只是……我快要转学了。
他又问，你是哪个学校的？
市二十七中。是一所普通中学。
我是明成高中的。他说。
明成高中，那不是私人学校吗？夏日心里暗暗惊奇。
下回再聊吧，他要等的公交车正好经过。
那再见。
再见。他挥起手臂，白色衬衫，黑色单肩斜挎包。
她站在原地，看着他消失在车门的背影，拿起彩色的棒棒糖瞧了瞧。
后来的几日里，在放学之后，夏日偶尔会碰见几个明成高中的学生。他们胸前的袖口上绣着“明成高中”的字样。她停下来，多看了几眼。
明成高中……
她站在自己房间的窗前，手托着下巴，眺望远方的夕阳。
明成高中是私人高中，一般是不读书的小孩被爸妈逼去的。像他那样的学霸，怎么会在明成？对了，他说过他要转学了。
夜幕渐至，她打开台灯，开始写作业。
周末的时候，她去了一次图书馆，不过并没有遇见他。
星期一下午放学的时候，夏日凑巧是值日生，走得有点晚。
出了教学区，看见面前一张熟悉的脸孔，她有好几秒的时间在怀疑自己出现了幻觉。直到他喊出她的名字。
夏日景。
你怎么会在这里？还穿着我们学校的校服？
也许是因为我内心放荡不羁。他说着，自己笑了起来。
他拉起她的手，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去哪里？
等下你就知道了。
他们来到了江边。
我还以为是什么浪漫的地方。夏日看着波光粼粼的江面。
听到这句话，他忍不住笑起来。
我们来做个游戏，一起喊“啊”。他说。
啊？她懵了。
一起喊，啊--你怎么不喊。
哦，夏日也学着他的样子，两手做喇叭状，啊--
啊--他一边笑着，一边喊。
啊--她看到这，也忍不住笑起来。
……十几个“啊”之后，一个老大爷拿着扫帚叫嚷嚷地出来，喊什么喊，你们神经病啊！
走，快跑。他拉起她就跑。
两个人跑远了一段距离后停下来。
夏日气喘吁吁地问他，你找我就是为了来江边骚扰老大爷？
噗，什么骚扰老大爷，我性取向很正常好吗？
过了一会儿后，她问，你说的转学……是来我们学校？
她指了指他身上的校服。
没有啊，这是借来的。他转了一圈，还挺合身的，对吧。是不是很帅？
夏日又笑起来，脸转向一边。
我说的转学是要去博雅高中。
博雅……现在去博雅跟得上别人的节奏吗？
所以我一直在写模拟试题啊。
博雅是和明成完全不同的中学，博雅在市里排在前两名，一直和禹都相争高下。
他靠着岩石块坐下来，我之前去明成，是我自己选择的。
夏日也坐下来。
他继续说，那时候特别叛逆，他们想让我去重点高中，我偏不。吸烟、打架、喝酒，我什么都会。常常在网吧打游戏，和朋友开夜车。可是突然有一天想去考大学了。高二的第一个学期结束的那天，我拿起高一的课本，这样自己慢慢地学下来。
他看了一眼远处的江水，接着说，前几天，我被博雅的毕业班正式招收了。
祝贺你。她说。
下次我穿着博雅的校服来看你，一定很拉风。他说。
夏日低头，看见他没有完全关好的书包里，有信封的一角。
我不喜欢被人逼着，没有自由。他说。
我也是。她说，很讨厌，被套上枷锁的感觉。好像做什么都要被管着，这不对，那也不对。自己做什么都是错的。什么都做不好。
夏日说到这里，心情有些烦躁。
Tomorrow-is-another-day。他笑着说。
嗯，Tomorrow-is-another-day。
说完两个人大笑。
夏日再次见到他是在学校的大门。
他穿着博雅的校服，远处站着和他一样校服的人。有男有女。
很帅吧？
夏日失笑，没有说话。
你的书包还有空余的地方吗？没有装满书吧。
你要做什么？
你闭上眼睛，我有东西给你。我把它放到你的书包里吧。
她半信半疑地闭上眼睛，书包里被塞进某样东西。
不会是什么奇葩的小动物吧？她问。
不会。他突然觉得很好笑，好了。
她睁开眼睛。
东旭。远处一个穿着博雅校服的女生喊着他的名字。
他回头望了一眼。
那我走了？东旭说。
再见。
夏日回到家里，把礼物盒拆出来看。
里面是一支没有开的玫瑰花。
她把它装进一个盛有水的瓶子里。
像是爱情又不是爱情。
几天后，玫瑰的花瓣开始焉了。然后，慢慢地，死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