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名不知所以，这一句“听话”似咒语，让她红了脸，又想落泪。似乎他在身边，即便是阴森森古墓地穴，亦不觉害怕。
但她怎么能忘记，那一箭锥心刺骨的疼，那一夜羞愤欲死的折辱。她无比地厌恶自己，向左向右成了无限矛盾的个体，不知哪一条路才是正途，不知往何处走才能心甘情愿。
也许，没有一处不后悔。
她这厢纠结痛苦，陆晋已经绕着四面墙走过一遭，企图找到破解之法，另寻生路。“你知道宝图所在，却不知逃生之法？”
云意上前几步，走到他身边来，“当初建西陵的工匠都被埋在入口，世间无人知其构造。方才开门也不过是误打误撞，兴许，你我就此葬身西陵，也未可知。”
他一点即透，猜测道：“如此说来，骗陆寅下西陵，你打算与他同归于尽？”
“为一张图争来斗去，但凡活着一日便无一日安宁，倒不如死了干净。就此捡一处清净地躺下，亦不必曝尸荒野，好过我几位妹妹，死无葬身之地。”她面容沉静，语音柔缓，惊心动魄的字句说出来，比咆哮嘶吼更令人胆寒。
他无奈长叹，“多少人苦苦挣扎只为多活一日，你却不知珍惜。”
云意不以为然，“什么好日子？哪来的好日子？你给的好日子，我不愿过。”
陆晋反诘道：“锦衣玉食，香车美婢，但凡你开口，爷有哪一件不应？自龚州起，没让你受半点委屈，这还不算好日子？你想听听你二姐现下如何？嫁了人也一样被李得胜抓出来，扔在后宫里，给他那一众天王地王的轮着个伺候。现如今你却仍不知足，口口声声要报仇，动辄同归于尽死了干净，看来爷放下前线战事来寻你，是大错特错。你这人，哪里值得？”
这话重了，她听得眼满眼底，赌气道：“你若后悔，倒不如现在就一刀了结了我，也省的二爷烦心。”
“杀便杀，早该在渡口一箭射穿左胸，也省得如今祸事不断。”拔出刀来，银光一闪，她下意识地闭了眼，任冰冷的刀锋紧贴皮肤，逼出一阵不能自主的颤抖。他于沉默中红轻笑，收了刀，再一次欺身向前，唇贴在她纤长如玉的脖颈上，落下一串细细密密的吻，沙哑着嗓音告诉她，“爷到底是昏了头了。”
她的泪终于落下来，恨自己软弱，更恨他步步为营步步设陷，引她自投罗网，也害她无力逃脱。
他轻抚她下颌，顺着柔媚的轮廓徐徐向上，捏住她云润饱满的耳垂，笑笑说：“傻孩子，吓吓你而已。”
云意委屈得不行，一手抓着衣襟，一手捂着眼睛，止不住地哭，“你这人……真真坏得透顶……”
见她掉泪，陆晋哑然失笑，“还哭，让你祖宗老爷看了，不算丢人？”
“再没有比你更讨人厌了的了。”她这辈子再没见过他这样的人，一时好得让你感动落泪，一时又坏得让人咬牙切齿。她擦干泪，撇过脸，眼不见为净。
不知不觉，两个时辰过去，陆晋仍无头绪。二人被困在中殿，出入无门。
她靠着中央一座莲花观音像坐下，石雕底座刻的是千瓣莲花，莲花周围被浮动的液体围拢，造出园林山水的秀美意境。陆晋扯出个包袱来，里头藏着风干的熟牛肉，他席地坐下，撕开牛肉分给云意。“先吃着吧，这会子想走出去，恐怕是难如登天。”
云意一条一条撕着牛肉，疑心道：“这会子难，几时容易？”
陆晋道：“只能等，等外头的人觉出异常来，下墓救人。”
云意冷哼道：“痴心妄想。”
“你如何断定？”
“我什么都知道。”她忽然间站起身，大怒道，“这什么狗东西，难吃死了！”抬脚猛地一踹，把一整个装吃食的包袱都踢到莲花座下无波无澜的池水中。
“顾云意！”他伸手就要去捞，然而云意说：“这不是水，是浮油，你再捡上来吃，必死无疑。”
陆晋抬头，愤怒地看向她，琢磨着她是不是也中了迷药，无缘无故发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