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年的春节，是时光念第一个在没有爸爸妈妈的陪伴下，度过了的除夕夜。
在那之前，黎泽熙还特意带着她，去商场选购了新衣服和新鞋子。
两人提着大袋小袋子走到停车场的时候，时光念还有点疑惑：“为什么要给我买这么多衣服啊？我没有缺衣服啊。”
天气冷得很，她的头上还带着白色的绒线帽子，两边垂落了圆圆的小球，眨着明亮的眼睛，望着他。
他觉得她很可爱。
他轻拍了她头一下，“新年不就是要穿新衣服，全新过新年？”
她侧着头看他，不知道该怎么反驳。
他笑了笑，将她手里的纸袋子拿过来，拉开后车门，一股脑地塞进去。关上门后，才拉着她上了车。
那天，他们将从商场买回来的春联，贴在公寓每个门上。
因为横批的位置有些高，黎泽熙就让时光念坐在自己肩膀上，将她架起来，让她将横批贴上。
结束后，两人就着那样的姿势，站在走廊上，看了看那红色的春联。
时光念特别高兴地抓了抓他的头发，“我贴得很好吧？”
黎泽熙双手抓着她的大腿，防止她会不小心往后倒，“还不错。”
“是很不错！”
黎泽熙笑，“好。很不错。”
两人在门口观赏着春联，便听到房间里的门铃响起。
黎泽熙拍了拍她的腿，示意她要下来了。他蹲下身，让她爬下来。随即，进了门，走到沙发边，接起电话。
“你好。”
“喂，我是小初。”
黎泽熙顺势在沙发坐下，对刚关了门走进来的时光念招了招手，“过来，是小初的电话。”
时光念走了过去，直接趴在黎泽熙的腿上，对着电话叫了声，“小初？”
言如初在那头“诶”了声，问他们，“你们在干嘛呢？今天黎泽熙有放假吗？”
“今天休息。后天要值班。”黎泽熙直接按了扩音，“早上刚带着她去买了很多东西。给她买了衣服，鞋子。她还给你买了件红毛衣，说要寄给你。”
黎泽熙说话的时候，时光念便仰着头，看着他的嘴唇，大约可以知道他在说什么。
随后，自己对着电话说，“你那边是不是特别冷啊？雪下得很大吗？我那天查了天气，看到都是零度以下了。”
言如初的声音从电话机上传来，“真的特别冷。现在都是零下十几度！那天我去超市买东西，整条路都是白茫茫的，我还摔了个狗吃屎。”
黎泽熙“嗤”笑了声，“下次要出门，可以让阿珩带你去。”
时光念无法看着言如初的嘴唇，压根不知道她说了什么，抓着黎泽熙的手臂，摇了摇。
“小初说什么？”
黎泽熙只能再将言如初的话再重复一遍。
时光念听完后，脸上露出惊讶和担忧，“那你伤到没有？”
“没有啦，就摔了一跤而已。我主要是想说，天气真的很冷，雪下得很大。”
黎泽熙再次转达后，时光念才觉得安心。
“那过几天，快递公司上班了，我就给你寄衣服。你晚上要吃什么？我们做了很多好吃的。我已经会做奶汁鱼片了。下次你回来，我做给你吃。”
见她笑容满面的求夸奖的神色，黎泽熙特别厚道地帮她说话。
“做得还挺好吃的。现在，一些家常菜，她都会做了。因为你喜欢吃鱼，她还特意在这方面下了功夫。她的糖醋鱼也做得不错。”
时光念趴在他怀里，看懂了他说的话，特别开心。一副求夸奖的神色。“真的！我现在做菜可好吃了。”
言如初在那边低笑了声，“好了。再过两周，我就回来了。到时，我再好好尝一尝。衣服也别寄了，这也没剩几天了。我回去再去和你讨。”
“好。那我们等你回来。”黎泽熙回答。
电话挂断了，时光念翻了个身，直接靠在黎泽熙腿上躺着。
从下往上看着黎泽熙，“以前春节，爸爸都会给压岁钱。你今年会给我压岁钱吗？”
黎泽熙咧嘴一笑，“想要红包？”
她望着他的眼睛，点了点头，“想要。”
“想要多少？”
她蹙眉，“哪里有人会问别人要多少压岁钱的？！不都是给多少就是多少么？”
顿了片刻后，她又补充了句，“当然是越多越好啊。”
他的手掌覆在她的额头上，“你叫我一声，我就给你红包。”
“阿泽。”
“不对。”
她想了想，边叫了声“阿泽哥哥……”边对他伸出手掌。
“不对。”
还不对？
平常不都这么叫的么？
不就一个红包嘛？她容易么她……
黎泽熙见她鼻子嘴巴都快扭成一团了，开口提示，“叫老公。”
时光念，“……”
自从两人结婚后，这么大半年了，除了几次在行亲密之事时，被他诱惑着叫过几次，其他时间她都不曾这么称呼过他。
就是觉得这个称呼有些怪。还让人觉得很是害羞。
与抿嘴掩饰羞涩的她不同，他反而瞪大了眼睛，炯炯有神地盯着她。
最终，她只能声若蚊蝇地叫了声，“老公……”
某人特别欣喜地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硬纸壳红包，上面还画着两只小熊猫，写着大大的“早生贵子”四个大字。
她瞪着那两只熊猫看了一眼，心砰砰跳着，但佯装自然地翻过去，打开红包的口子，看到了一张卡。
她拿出那卡，疑惑地看着他，“你工资卡不是早上交了么？”
黎泽熙淡定从容地解释，“这是私房钱的卡。”
……私房钱？
“那你藏了多少私房钱？”她特别认真地问。
他却犯难了，“不知道。改天再问问阿舫，看今年的分红是多少。”
“……直接拿卡查不就得了。”
“也是。那麻烦老婆自己去查吧。”
她无奈地笑了。
两人将饭菜都端上桌后，门铃却响了。黎泽熙疑惑地看了时光念一眼，还在想着，这除夕夜，会是谁？
拉开门后，看到站在门后的是黎家老爷子的专用司机。
那司机都跟了黎家老爷子快五十年了，所以黎泽熙看到他，还是很恭敬地叫了声，“洪叔，您怎么来了？”
洪叔对着黎泽熙轻鞠了个躬，“小少爷，我来接你回家里过年。”
黎泽熙神色忽变，眉宇间的小山凸起，“是爷爷让你来的？”
“是的。”
“洪叔，让你跑这趟，辛苦了。你回去告诉老爷，我不会回去的。我已经和黎家没有关系了。我有我自己的家。”
洪叔像是早料到了他会说这话，神色依旧，还是恭敬地说，“小少爷，你还是和洪叔回去一趟。今天，你一定得去看老爷。”
“家里出了什么事情？”
洪叔刚想回答，口袋里的手机却震动了起来。他拿出手机，对着那头十分恭敬地叫了声“老爷……好的。”
然后，将手机递给黎泽熙，“小少爷，老爷请您接电话。”
黎泽熙无奈，只能接过那电话。
刚将手机搁在耳朵边，就听到那头的李老爷子声音洪亮地吼道，“你这个不孝子孙，这么久了都不回来看看老头子我。是不是等我办丧礼了，你也不来！”
“爷爷，你胡说什么！”
虽然，黎泽熙和黎浩辉的关系很不好，每次见面都会弄到剑拔弩张的地步。
但黎泽熙从小就聪明，深得黎家老爷子的疼爱。在黎家，老爷子最疼爱的莫过于这个长孙。所以，黎泽熙和他关系最好。
也是因为这样，当初他和黎浩辉脱离父子关系的时候，不敢不顾老爷子的意思，随意退出黎家家谱。
“你这小子，竟然敢质疑你爷爷！不信你让医生和你说，老爷子我心脏疼，医生说了我活不了多久了。你再不来看我，就等着给我烧纸钱！”
老爷子说完直接将电话丢给旁边的家庭医生，医生怯怯然地接起电话，恭敬地对黎泽熙解释。
“小少爷，老爷子最近心脏确实不太好。但倒是没那么严重。就是，不能再受刺激了。我看你还是回来一趟。老人家的身体最是难说了。”
“没什么难说的。让人给我准备丧礼。我自己的丧礼，我自己先备好。免得死了后，连个给办事的人都没有。儿子不争气，孙子不肖，一个个都巴不得我快点死。我趁早走了，也不用在这看子孙的脸色活了。”
黎泽熙轻叹了口气，对着手机那头的家庭医生说了句，“和爷爷说，我马上就过来。”
挂了电话后，黎泽熙让洪叔在门口等着。进门去，给自己和时光念都拿了外套，帮时光念穿好衣服后，才拉着她出了门。
关于爷爷的事情，黎泽熙不止一次同时光念说起过，所以时光念对爷爷并不陌生。
只是真的要见面了，心里还是有些忐忑。
车在黎家老宅门口停下，黎泽熙带着她下了车。许是看出她有些紧张，他伸手在她掌心用力按了两下。
待她抬眸看着他时，给了她一个温暖的笑容。
两人结婚这么久，他都不曾带着她回过黎家。一方面是不想让她同黎浩辉和苑水云碰上，另一方面他心里明白，老爷子不会接受她。
当初黎浩辉在大学时期，同关琳琳相爱，便是因为老爷子的威逼，才致使两人最终分开。
这样的事情，他有自信不会再在他们身上发生。但若是可以，他也不愿让她受到哪怕一点儿伤害。
只是，今日老爷子亲自打了电话。他不回来，怎么都说不过去。
现在，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