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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重回郑庄

风卷着雪花,狂暴地扫荡着田野、村庄,摇撼着路边的白杨,撞开了人家的门窗,把破屋子上的麦秸大把大把的撕下来扬向空中,把冷森森的雪花,撒进人家的屋子里,并且在光秃秃的树梢上怪声的嘶吼着、咆哮着,仿佛世界上的一切都该是他驯顺的奴隶,他可以任意的蹂躏他们,毁灭他们。

郑家三姐弟跌跌撞撞的走在回家的路上,大姐雪晴努力的控制着捞车(捞车:X县方言就是双轮的架子车,八、九十年代平原地区农村最主要的运输工具)的双把试图让车子能平稳一些以此来减少弟弟的痛苦,可残酷的现实却让她这小小的心愿也不能如愿。二姐静仪低着头躲避着风雪用力的推着车子并不时的伸出手帮躺在车厢里的弟弟紧一紧松开的被褥。

“姐,停下歇歇吧”蜷缩在被筒中的郑朔已经记不清这是第几次叫姐姐们歇歇再走了。从卫生院出来已经一个多小时了,由于大雪封锁了道路,原本凸凹不平的路面硬生生的被积雪铺成了坦途,但是这光滑如平面的道路下潜藏的危险却给三姐弟的行程增添了更多意想不到的麻烦,以至于到现在才走了不到三分之一的路程。在郑朔前世的记忆里,那天下午两个姐姐用了四个多小时的时间才走完了平时只需要大半个小时就能走完的那条从街上通到家里的路,到家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而且那天下午因为雪多路滑在河口下坡的时候车子更是滑到了河里,因为这个大姐的脚被冻伤了,从那以后每年一到冬天大姐脚上的冻疮就会发作,因为这个让郑朔内疚了很多年,看来一会儿到河口的时候要提醒大姐一下。

“没事,姐不累,再不赶紧走,赶天黑就到不了家了”大姐每次都是很固执的回答,尽管她累得衬衣已经被汗水湿透了。郑朔的眼睛早已经模糊了在心理暗暗发誓:“姐、二姐小弟上辈子无能没能帮到你们,还常常拖累你们,现在老天给了我一次重新来过的机会,这一世我一定竭尽所能,让你们过的幸福、快乐!”

天渐渐的快要黑了,风雪也愈紧愈大;乌云更沉重地压向地面,笼盖了苍茫的田野,在乌沉沉的黑暗就要到来的时候郑家三姐弟终于快要到家了,由于郑朔的提醒,在下河坡的时候大姐先把坡路上的积雪刮掉才驾车下坡从而避免了滑进河里的危险,这也加快了三姐弟的行程,天还没黑就已经到了村口。

郑朔抬头望了望眼前被风雪笼罩的村庄,这就是自己生活了十几年的老家吗?说起来郑庄虽然是郑朔的老家但是郑朔对郑庄并没有什么欢喜的感情,更没有什么近乡情更怯的感觉,反而有一些厌恶的感觉,这个要从郑朔的父母说起。

说起郑朔的父母在这一带也算是个人物,改革开放的春风刚刚吹到X县夫妻两个抓住政府鼓励老百姓进行庭院养殖的机遇,在信用社贷了2000块钱开起了炕房(孵小鸡用的,X县方言)。由于夫妻两个勤劳能干又肯钻研,在初期很是赚了些钱方圆十里八乡的人们见了郑父都是笑脸相迎,赞誉有加。老实醇厚的郑父也开始交友广阔,和一些朋友们是三天一宴五天一席,郑母也并没有在意,毕竟那个时候物价便宜,物资匮乏,就是天天摆晏也花不了多少钱,而且常言道一个好汉还要三个帮那,所以也就不加劝阻。直到当年最后一茬小鸡就要孵出来的时候出事了:鸡蛋放进炕房已经快20天了,小鸡已经基本成型,也是到了最关键的时候,可是郑父却和一帮子朋友们喝的酩酊大醉人事不省,任凭不懂技术的郑母怎么叫怎么喊也没有分毫的反应,等郑父酒醒后一切都已经晚了,所有的小鸡全部胎死腹中,郑朔家也一下子从风光无限、人人羡慕转变为人人唾弃、争相走避,一时间风言风语简直就要将一家人淹没,而这还不是最严重的,最关键的是2000块钱的贷款一下子血本无归,80年代的2000块钱绝对是个天文数字,沉重的贷款一下子就压垮了全家人,而那些隔三差五就来找郑父喝酒的朋友在知道郑朔家的变故后在一瞬间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以前频频登门的亲戚朋友也都再不曾露面,就连当时刚刚8岁寄住在外公家的郑朔也在舅舅舅妈的身上感受到了人情冷暖的巨大反差。尤其是当郑朔10岁转回张营大队小学上学后,村里人的白眼更是让年幼的郑朔愤恨不已。而承受不住贷款压力和村里人白眼的郑朔父母也在郑朔考上中学后毅然南下外出务工,至今已然半年有余却还是杳无音信,后来才知道是初到南方的他们受人欺骗进了黑厂一直到三年后才出来,(改革开放刚开始的那几年,在资本积累的过程中南方有很多这样的小黑厂)这也更加加深了郑朔对村里人的恼恨。

郑朔家住在村子东南角第二排向西数第二家,第一家是郑朔的族房大哥郑建斌家,他家也是郑朔一家在最困难的时候给予最大帮助的人。若细论起来整个郑庄的50多户人家都能算作是族房,甚至是都还没出五福,郑庄的第一代也就是郑朔的老爷那一辈在民国时期因为动乱三兄弟出来逃荒,到了这里落地生根,繁衍出现在200多人的一个小村庄来,建斌大哥的父亲和郑朔的父亲是亲堂兄弟,不过建斌大哥家是长房长孙,而郑朔的爷爷则是老三,所以到了第四代的建斌大哥甚至比第三代的郑朔父亲还要年长2岁。

当满身泥泞、跌跌撞撞的两姐妹拉着郑朔堪堪走到家门前时,建斌大哥家的院门打开了:“我估摸着你们今天可能要回来呢,咋这么晚哪?”说话的是建斌大哥的媳妇。

大嫂的腿脚不好,年轻时一条腿摔断过,到现在走路还是一瘸一瘸的,她走出门来手扶着土坯修砌的院墙冲着屋里喊:“当家的,快出来,朔娃回来了”。

“路不太好走,走的慢了些”大姐的声音中透露出浓浓的疲惫。

“三爷来接朔娃啊”刚走出院门的大哥看见郑朔的爷爷从院子里走出来就先和他打了个招呼。

“出去转转”郑朔的爷爷根本就没接这个茬,好像没看到三姐弟一样转身往村里去了。

“这老戆头,孙子病成这样也不管,这是要去哪那?”大嫂在一边咕哝着打抱不平。

别人不知道他这个爷爷去干什么去了,郑朔可是一清二楚,上一世郑朔因为大病初愈大年三十下午又被赶出医院冒了一下午的风雪,半夜里病情反复差点丢了性命,当有人在麻将桌上找到他爷爷让他回家的时候,他这个爷爷居然一点愧疚的意思也没有还说了一句不是还没死呢嘛,慌什么,一句话差点雷倒了一屋子的人,最后还是几个一起打麻将的人看不过眼和建斌大哥一起帮着把郑朔送到了村诊所,这才算保住了郑朔的一条命,而他的爷爷自始至终都没有来看过他一眼。

说实在的郑朔一直到重生前也没弄明白他的这个爷爷为什么会对他的一家这么的厌恶。要说他的爷爷在村里也算是一个名人,不过人们流传的都不是什么好名声,而最引人注意的应该就是他对麻将的挚爱了,将近60岁的人通常能跟那些青皮后生们坐在一起打麻将一连几天不下桌,熬到最后反而是那些后生们先熬不住,而每到年关派出所抓赌抓的严的时候,一到晚上更是不畏风雪严寒和那些后生们一起跑到离村子五、六里远的南大渠里去餐风卧雪顶着棉被就着马灯一打就是一个晚上。

而与其对麻将的疯狂挚爱相对应的则是他对郑朔一家的态度,简直就是深恶痛绝。郑朔的父母外出务工临走前把郑朔托付给了他的爷爷,而他的爷爷除了把他家这几年来省吃俭用节约下来的粮食全部拿给了郑朔的叔叔家腾空了郑朔家的粮仓外没对郑朔家做过哪怕一件好事,就是饭也没给郑朔做过几顿,平时爱干什么还干什么,三天两头不在家是常有的事,就是在家,那也是只管自己吃饱喝足至于郑朔想吃饭没问题,自己动手做。后来还是建斌大哥看不过眼就经常把郑朔叫到他家去吃饭。而最让郑朔气愤也是让郑父对他的爷爷失去信心的还是几年后的一件事,那时郑朔的父母已经跟家里联系上了。事情的起因是郑朔的爷爷被派出所的民警在赌桌上抓了现行,关进了看守所,别人家的家属都赶紧去交了罚金把人赎了出来唯独他的爷爷没人去赎,郑朔的叔叔和几个姑姑没有一个露头的,后来有好事的人给郑朔的父亲打了个电话,郑父无奈千里迢迢的跑回来给他办理罚款手续,可他在出来后不但不感激还大骂郑父不孝回来的晚了让他在看守所里吃了好多苦,郑父就劝他少打点牌,毕竟年纪大了经不起折腾,没想到他当时就恼了抓起块板砖就往郑父头上砸,幸亏当时郑建斌也在场伸手挡了下来,结果郑建斌的手臂肿了一个多月,三个月都没怎么正经干过活,从这件事后,以前还总是维护父亲的郑父也不愿再搭理他。

不过你不理他并不代表他不来找你,郑朔的爷爷腿上因为当年给国民党卖命时被解放军打了一枪至今弹头也没有取出来,在年岁渐渐的大了后,后果显现了出来,一次在去叫郑朔的姑姑回来给郑朔叔叔家收小麦的路上跌了一跤腿折了不能动了就又找到了郑父的头上,当时郑朔家的生活已经有了起色还在城里买了房,郑朔的爷爷找上门来不但要求给治伤还得好吃好喝伺候好,而且一旦感觉不爽就威胁说要叫自己的外孙回来给自己出气,当时郑朔的表哥在城里林业局上班是国家干部,为了这事还和郑朔家闹的很不愉快。

就在郑朔回忆这些往事的时候,建斌大哥应经帮着把郑朔抱到了床上,又去拿了木柴来在火盆里升起了火,大嫂出去了一趟回来后手里端了一盆热腾腾的饺子。

“来,估摸着你们要回来,就多包了些饺子,小女刚下好,赶紧来趁热吃”大嫂招呼着大姐二姐。小女叫郑秋香是大哥的小女儿,跟郑朔的二姐同岁,大哥还有两个儿子,大儿子19岁,叫大海,今年正上高一,二儿子15岁叫小伟跟郑朔是同班同学。大家别诧异12岁的郑朔确实是和15的小伟一班,当时大家都穷孩子们上学都很晚,郑朔还记得有很多自己的同班同学小学一毕业就结了婚的,而郑朔在当时则可以说是一个异类。

“谢谢大哥、大嫂”大姐给大哥和大嫂分别鞠了个躬,眼圈红红的。

“这孩子说啥憨话里,咱不是一家人嘛,赶紧趁热吃,要不凉了该不好吃了”大嫂说这话时眼圈也是红红的。

“哎。。。”,大姐应了一声,嗓音有些哽咽。接过大嫂递过来的饭碗大姐并没有先吃而是端到了郑朔跟前,“朔娃,你先吃点”

“好,大姐你扶我一把”郑朔此时头昏昏沉沉的,还有些恶心并不想吃,但直觉告诉他必须得吃,只有肚子里有货才能增加抵抗力,郑朔记得他上一世并没有吃,结果半夜病情就反复了,当然这也并不是主要原因,不过现在不管是让大姐安心点还是为了能增强点抵抗力郑朔都必须得吃,毕竟自己在不是上一世那个任性的小屁孩了。

“姐,我吃不下了,你吃吧”郑朔在大姐的侍候下强自吃了半碗就再也吃不下去了,不过喝了几口汤现在倒是感觉肚子里有点暖烘烘的,“姐,你一会吃完了烧碗姜汤来,我们都喝点,驱驱风寒”郑朔懂事的话语让大伙很是诧异了一下。

“对、对在风雪里折腾了半天是该驱驱风寒,你们吃着我去给你们烧姜汤”大嫂愣怔了一下热心的去了。

当晚,郑朔临睡前强迫自己喝了一大碗姜汤,大姐、二姐怕郑朔一个人睡会冷就一人卷了一个被筒一左一右将郑朔夹在中间,劳累一天的郑家三姐弟疲惫的呼呼睡去。

直到第二天天光放亮,睡醒过来的郑朔才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昨天夜里自己的病并没有反复,看来自己重生的蝴蝶效应已经显现了出来,最起码是显现在自己的身上。由此可见历史也不是不可改变的,康复离自己不远了,幸福的明天离自己也越来越近了,郑朔的心中充满了昂扬的斗志:爹、妈、大姐、二姐你们的儿子、弟弟上辈子没本事,净拖累你们这一世我一定让你们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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