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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野草莓(1)

郭昕问我:“你说谁最牛皮?”

我说:“是你和我比吗?”

他推了我一把,说:

“想哪里去了,是永城。”

“他娘的,永城这么大,你说是谁?”

“我不知道。”

“是李响吧,他同毛主席握过手呢。”

“谁知道呢,有人说他吹牛皮的。”

“那就是王光芒,听说他去做强盗了。”

这时,郭兰英扭着屁股向我们走来。她很远就在向我们笑。她只要见到男的就笑,不管是老头还是像我们这样的小公鸡。但她从来不同女的笑。女的也不理她,见到她笑脸上就露出鄙弃的表情。我们叫住了她。她露出一脸天真的吃惊的表情。

郭昕问:“永城谁最牛皮?”

郭兰英咯咯咯轻浮地笑起来。她说:

“你们这批小流氓。”

我们看着她远去。她的屁股扭得真是夸张,两瓣屁股像汽车灯那样刺眼。我们不明白她为什么叫我们小流氓。

我说:“是她先向我们笑的啊,我们哪里流氓了。”

郭昕说:“骂我们小流氓是喜欢我们。”

“你喜欢她吗?”

他白了我一眼。他说:

“你知道吗,你只要给她一块钱,她就会给你摸,随便哪里都可以。”

郭昕咽了一口唾沫。

“她的屁股为什么这么大?这地方为什么这样高?”他在胸口比画了一下,“就是给摸的。”

我们俩都露出羡慕的表情。

我说:“她是你们本家。你感到丢脸吗?”

“同我有什么关系。”郭昕涨红了脸。

“你有一元钱吗?有的话你就可以去摸她了。”我说。

“去你的。”

郭昕想了想,说:“你知道野草莓吗?”

我摇摇头,说:“没见过。”

“听说人只要吃了野草莓就要发情,像那些狗一样,要交配。”

“是吗?”

“真的,郭兰英就吃过野草莓,所以喜欢男人摸她。”

“是吗?”一会儿,我又问,“哪里有野草莓啊?”

郭昕闭着眼,说:“听说明江边上有。”

他闭着眼的样子好像这会儿已看见了野草莓。

早上,太阳很高了。说了会儿女人,我和郭昕都很无聊。1974年,街上少有行人,永城安静得令我们发慌,人像是突然都失踪了一样。当然,搞革命游行时,人还是很多的。满街都是。

“我们去少体校玩吧。”我说。

这几天,少体校正在开运动会。观看运动会的人不少。因为搞革命,运动会好几年没搞了,今年才恢复。开运动会当然也是搞革命。少体校都是革命标语,广播里播着运动员的比赛号码和最高指示。比如“友谊第一,比赛第二”。

李响——就是那个自称同毛主席握过手的人——是工宣队的。他原是拖拉机厂的,因为去了一趟北京,回来后,作为工宣队员被指派到少体校来管那些臭老九。他戴着红袖套,神气活现地在比赛场地走来走去。

正在进行二百米的比赛。短跑比赛比较好看,大家挤在跑道边上,想知道谁最牛皮。

我看到郭兰英也在。她挤在一帮小伙子中间,那些小伙子相互推挤,往她身上靠。一个个看上去兴奋、轻浮。郭兰英一样兴奋,嘴上喊着“要死要死”。

那个黑个儿,像亚非拉朋友,穿着短裤,理着平头,双腿是肌肉疙瘩,手臂也是肌肉疙瘩。这年头,大家都吃得不好,这个家伙练出这身肌肉不容易呀。他的动作像一个专业运动员。踢着腿,扭腰活动着。他嘴巴一动一动的,咬着牙根,恶狠狠的,眼睛朝天,好像人人不在话下。

郭昕说:“就是他,他最牛皮。”

我说:“他能得冠军吗?”

郭昕说:“他是造船厂的,他老爹是海员,他老母是船上烧饭的。听说,他是个杂种。”

“你怎么知道?”

“瞧他的皮肤,比毛主席见过的亚非拉朋友还黑。”

一会儿,郭昕解释:“他老母是个烂货。”

可这个肌肉疙瘩今天慌得很,第一次抢跑,第二次还是抢跑。裁判是臭老九,根据规则肌肉疙瘩应被取消资格。臭老九也这样判了,但李响不答应,来到臭老九前面,说:

“毛主席说,要允许同志犯错误,也要允许同志改正错误。你怎么能不给他一个改正错误的机会呢?”

臭老九表情有些惊愕,眼里有不服。但工人阶级领导一切,工宣队就是他们的领导,规则是人定的,听最高指示还是听规则的?当然,听毛主席的话,改。他说:

“那再让他跑一次。”

李响说:“他跑得像兔子那样快,大家都想看他跑,让他跑吧。”

第三次,肌肉疙瘩总算没抢跑。可这天,他像是吃错了药,跑步没有方向,在跑道上走曲线。开始大家以为飞毛腿挑逗其他选手玩呢,所以,都笑起来,并且鼓掌。特别是郭兰英,一直都在尖叫着,喊加油。

我说:“听说有人摸她时,她也这样尖叫。”

郭昕说:“看来,她和肌肉疙瘩真的有一腿。”

但肌肉疙瘩这天很不争气,大家都等着他破永城运动会纪录呢,可这家伙中途跌倒了。他跌倒得突然。他脚步一乱就一个跟斗滚到了地上。所有的人都“啊”地叫了一声,但郭兰英却突然不叫了。很多人都围了上去。肌肉疙瘩已昏了过去,被紧急送往医院。大家没有看到肌肉疙瘩破纪录,很扫兴。

第二天,我爬在鼓楼的窗口掏鸟窝,郭昕跑了过来。他叫我下来。我说,这鸟窝里有鸟蛋呢。说着我跳了下来。

我又说:“留着这些鸟蛋,等孵化了,再把它们捉来自己养。”

郭昕对鸟窝没兴趣。他急于想把什么告诉我,他脸都憋红了。我故意装着不感兴趣。

我说:“小鸟挺可爱的,我以前养过。”

郭昕说:“不谈什么鸟了,告诉你一个消息。”

“什么?”

“我们昨天猜对了。我了解过了,肌肉和郭兰英真的有一腿,比赛前一晚,他们搞了一晚上。这下你知道肌肉为什么跌倒了吧,他根本没了力气了。”

“他娘的,真的?我不相信呢。听说,肌肉是有心脏病,昨天因为紧张,生病了。”

“信不信由你。”郭昕很扫兴。

当然,郭昕说的很可能是真的。我们决定去问问郭兰英。郭兰英在酿酒厂,我们进不去,在路边等她。中午,郭兰英出来了,见到我们,就咧嘴笑。我们拦住了她。她问我们什么事。我们觉得不好说出口。郭兰英问:

“你们多大了?”

“十三岁。”我说。

“十三岁。”郭昕说。

“你们还是小孩。”说完,她扭腰弄臀,她的臀部像一张嘲笑我们的脸。

我和郭昕想了个办法。直接问她是不是和肌肉睡觉,问不出口,但我们可以迂回曲折啊。

我问:“郭昕你有没有钱,五毛钱?”

郭昕很警惕,说:

“干什么?”

我说:“我有五毛,如果你有五毛钱,我们就可以去找她。”

郭昕马上反应过来。他的眼睛变得亮晶晶的,好像我的创意是他一直的梦想。他的手搓着身子,嘿嘿嘿笑个不停。郭昕马上回家取钱。他把钱藏在他家厅堂的燕子窝里。

我们带着这一块钱,去找郭兰英。郭兰英在院子里洗头发。她的头发很长,像李铁梅一样长。老实说,我很喜欢她的头发。多么黑,多么软,多么长啊!

郭兰英洗好头,见到了我们。她吓了一跳,拍着胸说,你们什么时候来的,吓死我了。她的胸被拍得一跳一跳。郭兰英在院子的一条凳子上坐了下来。

“你们两个小流氓什么事?”

我说不出口。我拿出一元钱,给她看。

她的眼睛亮了一下,咯咯咯笑起来。

“你们多大了?”

“十三岁。”我说。

“十三岁。”郭昕说。

她笑着看我们,好像我们很好玩似的。她说:

“你们还不是男人呢,就这么坏。”

我说:“不愿意算了,我们走。”

我和郭昕正往院子外走,郭兰英叫住了我们。她说:

“把钱给我吧。”

我就把钱给了她。她接过钱说:

“你们想干什么?”

我和郭昕说不出话,只有红脸。

她说:“你们这么小,我怕你们学坏。”

又说:“好吧,给你们摸一下吧。”

她突起胸,让我们摸。她穿着一件衬衫,一突起来,那胸很吓人。很大。我们没动手。不知道哪里下手。我突然问:

“你吃过野草莓吗?”

“什么野草莓?”

我看了郭昕一眼,觉得一时说不清楚。

“怎么,傻啦?”

郭兰英说着,伸出手,拉住我们,要我们摸那个地方。我碰到了她的胸,很软,比我想象的要软,我觉得自己的手像要被熔化掉,吓得缩回了手。郭昕也是这样。我们俩像是商量好似的,转身就跑。

跑到鼓楼边上,我们俩笑起来,笑得肚子都痛了,笑得眼泪也流了下来,笑得像两个神经病一样。

我说:“很软很滑。”

郭昕说:“我像摸到一条蛇。”

异样感一直在手上。晚上睡觉时老是梦见郭兰英的胸脯,胸脯巨大,像一块巨石那样压着我的手,把我的手都压麻了。我醒来,发现我的手果然麻了。我的手今天没有洗。我想起李响,他都握过毛主席的手。我怎么能同他比。同他比,我都觉得自己很见不得人。

第二天,李响找到我们,他把我们叫到一个角落。他说:

“我看到你们耍流氓了。”

“没有啊。”我说。

“没有,没有,你不要乱说。”郭昕说。

“你们两个胆小鬼。干了就干了,怕什么怕,你们是不是男子汉?”

其实李响还只有十九岁,比我们大不了多少。他高中毕业就顶替父亲进了拖拉机厂。因为去了一趟北京,同毛主席握过手,他成了工宣队员,进驻了少体校,领导那些臭老九。他在臭老九面前装严肃,装得很累,到我们这里,就放松了。他比我们大不了多少。在我们这里他还像个孩子呢。

“你们老师待你们凶不凶?”

“还好。”郭昕说。

“如果待你凶,你们就告诉我,我替你们做主。”

我和郭昕嘿嘿傻笑起来。

李响说:“你们两个这么流氓,那些臭老九肯定会骂你们的。”

其实我和郭昕成绩都不错的。不过,我不想反驳他。

“我听说……”李响欲言又止。

“什么?”

“……听说,郭兰英只要给她一块钱就可以摸她?是不是?”李响的脸红了。

我和郭昕神经质地笑起来。我说:

“你听谁说的?”

“你们摸她的时候给了钱吗?”

“给了。”我们的笑声幽暗,怪异。这笑声像电影里的财主,在暗地里数剥削来的钱,实在高兴得憋不住,就会这样笑。

“我听说很多人摸过她。”

“你是不是想斗争她?”我问。

李响脸一红,说:“你们想哪里去了。”

郭昕突然打岔,说:“你哪只手同毛主席握过?”

“这只。”他伸出右手,但有点不耐烦。

“我可以同你握一下吗?”

“握什么握。”他恶狠狠地白了郭昕一眼。

“你可以用这只手去摸郭兰英。”郭昕说。

我不得不承认郭昕的聪明。郭昕的话让李响显得很激动,他突然对郭昕有了好感,傻笑着摸了摸郭昕的头。

“你如果想,我们可以替你去说。”郭昕继续道,“如果你愿意,我们就握握手。”

李响伸出了手。郭昕说:

“你这只手真的和毛主席握过吗?”

“当然。”李响回答得很响亮。

我们拿着李响的一元钱去找郭兰英。郭兰英正在一帮小伙子中间,这些人都还是孩子,他们没工作,还在待业,他们没钱,他们拿不出一元钱。但他们肯定都听说了郭兰英,喜欢围着郭兰英打转,试图占点儿便宜。据说,礼堂里看电影时,站在郭兰英身边可以趁机摸几把。郭兰英只是笑笑,或嗔骂几句,不会发火的。

郭兰英看到我们,就从人群中出来。她好像看出我们找她有事,就领着我们走了。我感到那群小伙子正羡慕地看着我和郭昕,我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快感。

到了电影院后门,郭兰英停下来,问:

“小流氓,你们有事找我?”

郭昕说:“李响喜欢上你了。”

“谁,李响是谁?”

“就是同毛主席握过手的人。”

“你们为什么同我说这个?他喜欢我,让他自己来找我呀。”

我们就说“好”。然后去了少体校,让李响自己去找。

“都办妥了。”

李响问:“一元钱给她了吗?”

“当然给了。”

“好。好。”

“你不去吗?她在家里等着你呢。”

“你们滚吧。”

我和郭昕觉得李响很过分,我们替他办好事,他应该感谢我们才对,却突然扮起面孔骂我们。难道他对我们办事不满意,或者改主意啦?我们到了少体校外面,就骂了李响家祖宗十八代。

事后,我们了解到李响去找了郭兰英。不但去找了,并且天天去。我们看到李响像一只疯狗那样,一路狂奔,直扑郭兰英家的后门,然后爬窗进入郭兰英的闺房。

每次去,我和郭昕就在墙上画一道记号。到了第三十次,我和郭昕都有点儿奇怪。

“你说这家伙怎么这么有钱?他工资也只有二十多块吧?他一个月花了三十块,他不要吃饭啦?”我满怀疑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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