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全看着慢慢远去的人群,在前面奔跑,跌倒后又爬起的儿童;手抓裤腰带,个个争先恐后的妇女;还有跟在后面的男人们,很快跑在了人群的前面,生怕落后一样。
愚昧贫穷,善良可悲。此时,高全只能想起这八个字来形容含龙寨的人们。
高全从没离开过含龙寨,未亲眼见过含龙寨外面的世界,但是他从师傅口中,了解到外面的世界很大,物质很丰富,生活很精彩。
高全第一次在心中萌生念头,带着肖芳,离开含龙寨,到外面的世界,出人头地。
貌似肖芳就曾这样说过,高全又看了一眼依然跪在地上的肖芳,心想:这事过去后,立刻带你走。
“放开手,杀人偿命欠债还钱,你儿子被高全打死了,现在你就打死我,我替高全偿命。”
赛桃花不知何时,已经站在高全身后,正对着村长老婆。
村长老婆抬起眼皮瞟了一眼赛桃花,骂了一句:“****,光明正大偷汉子,辱没你家十八代祖宗,不要脸千年万年罕见。”
寡妇门前是非多,也最怕别人骂不要脸偷汉子。赛桃花是铁了心要帮高全,根本不在乎别人怎么看她骂她。
刚才,她离开是生气,但她也下了决心,一定要力挺高全到底。
赛桃花回去向公婆告别,并说了她的打算。本以为公婆会骂她,不成想,公婆不但没有骂她,反而还支持她。
这些年,赛桃花毫无怨言地把公婆当亲生爹娘孝敬,公婆也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村长蒋高山惦记赛桃花不是一天二天了,在含龙寨人人都知道,要不是高全一直帮衬着,恐怕赛桃花早就被村长毁了。
既然,高全得罪了村长,赛桃花也愿意为高全去死,明事理,懂感恩的公婆又怎能拦着。
赛桃花离开前,给公婆磕了头,然后,抹着泪头也不回地出了门。
对村长老婆的谩骂,赛桃花毫不在意,而是把手里的菜刀亮了出来,一字一句地说:“拿着刀砍了我的脖子,要不然,我现在就砍了你的两只手,然后,再剁了你的脖子。”
说这些话的时候,赛桃花脸上挂泪,面无表情,吓的村长老婆浑身颤抖,一句话都不敢说。
高全只是伸手在赛桃花眼前一晃,赛桃花手里的菜刀就到了他的手里,他表现得非常生气:“你这是干啥?你是我什么人,谁让你替我出头受死的,你给我走的远远的,别让我看见你,我根本就不喜欢,看见你我就烦的要命,你……你给我滚。”
当高全一口气骂完,赛桃花不仅没走,反而上前一步,两只胳膊紧紧地抱着高全的脖子,整个身体都贴了上去,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珠子,泣不成声地说:“我就是喜欢你,你不喜欢我,我也喜欢你。我就是要为你去死,你不要我替你去死,你死了,我也活不成。”
话都说到这份上,高全也无计可施了。他刚才大骂赛桃花,本想着伤了她的心,把她气走完事。
没成想,不仅没气走赛桃花,反而激发了赛桃花的拗劲,还大胆地向他表白。
眼下这事闹的,高全也没办法了。
这时,赛桃花踮起脚尖,搂着高全的脖子,趴在高全的耳朵上低声说:“二娃根本没回来,我把村里人骗走,就是为了给你说那番话,现在让我立刻死,我也知足了。”
说完,赛桃花在高全的脸蛋上亲了一下,一脸幸福笑,双眼含着情,盯着高全看不够。
四目刚相对,远处一声吼:“高全这个狗杂种在哪?给老子滚出来,老子要一刀劈了他。”
“在……在……”狗剩弯着腰,右手捂着脸,左手指向高全。
村长老婆听到吼声,像是打了鸡血,立刻精神抖擞,站起身来,指着高全喊:“当家的,掌柜的,快来啊,这个狗杂种在这里啊……呜呜……”
“尼玛,这个败家娘们,就知道哭,你她娘的哭丧呢?快回去,把老子的家伙什拿出来。”村长老婆刚哭两声,村长就跑过来,一脚踢在她的肥臀上,她立刻收声止哭,奋力朝家中跑去。
村长蒋高山上身****,下身穿着宽腿棉裤,腰里扎着一条红花布,像是女人的裤腰带。
他的两只脚上没有穿鞋,刚踢完老婆的屁股,落地站稳,就又抬起另一只脚,斜着向上,朝高全的头上踢去。
高全正与赛桃花四目相对,刚有感觉,村长就突然杀到,太煞风景了。
对付猛然窜出的山林猛兽,高全都能应付自如,何况只是对付一个胸口长毛,身材高大魁梧,装腔作势的普通壮汉。
高全右手举起,手掌向外,朝蒋高山长满厚茧的大脚拍去。
蒋高山的脚刚刚抬起,小腿肚就被高全拍了一下,然后他的身体就倒在地下。
“哎呀,尼玛……”蒋高山骂了一句,顺势在地上滚了两滚,迅速地站在二米之外,怒视高全。
“村长,对不住,我杀了你儿子,又把你推倒在地,向你陪个不是。”高全真心实意地向村长道歉。
高全本想继续解释下去,可蒋高山不等他说完,就破口大骂:“高全,你他娘的打死了我儿子,我蒋高山不把你剁成肉馅,还咋有脸在含龙寨混。”
蒋高山看了一眼赛桃花,又瞟了眼肖老实父女,冷笑道:“这两个****,还有这个老头,都得给老子偿命。狗剩,你娘的还站着干什么,去给老子喊人,老子要杀人了。”
“好……好……好。”狗剩捂着脸,撇着嘴,连连点头答应,朝寨门口跑去。
这时,村长老婆扛着一把三尺多长的砍刀跑了过来。砍刀把长一尺多,生铁材质,与刀身焊接一起。
刀身有二尺左右,刀背呈乌黑色,显得厚重有力。刀刃锋利,在阳光下一照,闪着寒光,露着杀气。
蒋高山平时有事没事,喜欢扛着这把长砍刀,在含龙寨招摇过市。但却从未真正砍死过谁,充其量是在面有不忿之色的村民面前晃几下。
他接过长砍刀,两手抓刀把,摆出架势,左右砍了两下,给人感觉像是预热表演。
高全说:“村长,你听我说,我不想跟你交手,我杀了人,我愿意偿命。但是,你得放了他们。”
蒋高山一听高全说软话了,刚才心里的一丝担忧立刻被自大占有,含龙寨话事人的霸气表露无遗:“高全,在含龙寨从未有人敢跟我蒋高山叫板,你不仅打死了我儿子,还跟老子动了手,你死是必须地,他们三个陪葬,也是一定的。来啊,快放马过来吧,我先剁了你,然后对付他们三个。”
就凭蒋高山的花架子,平时糊弄糊弄村民还行,可在高全面前摆弄,标准的关公门前耍大刀,不自量力。
如果蒋高山点头同意饶过他们三个,高全会毫不犹豫地伸过脖子,让他那把寒光闪闪地大砍刀见见血,开开光。
可蒋高山偏偏那么自信,不仅要杀他为儿子偿命,还要对付替他出头的人,这是他绝不容许的。
高全心想,如果实在不行,就先废了蒋高山的双手,让他没法伤害肖芳他们,之后,他以死抵命。
肖老实此刻护着女儿,瞪视着蒋高山,随时准备拼命。而赛桃花,又拎起那把被高全夺过去的菜刀,站在高全旁边,虎视眈眈。
蒋高山在高全面前又砍了几下,然后四周看了看,他的狗腿子一个都没到,真要打起来,人数不占优势,恐怕要吃亏。
平时蒋高山在含龙寨说一不二,是因为身后有一群跟班,为他助威。现在没有跟班,就他和老婆两人,二对四,显得势单力薄。
双方正僵持着,“哈哈,哈哈哈……”粗狂爽朗的笑声从远处传来,接着是“嘿嘿……呵呵……”的哄笑。
“等几天,都他娘的跟我去发财。哈哈……哈哈哈……”
一群人簇拥着一个胖子过来。胖子的身体被黑色皮衣包裹,像极了快要生仔的野猪,肚子浑圆,向前突出。
很快,胖子走到村长跟前,看到村长****上身,手握长刀,浑身是土,一副落魄狼狈样,强撑扎实。
而高全虽说棉袄有洞露棉花,可站在哪里不卑不亢,一脸平静,稳操胜券的样子。
胖子左手抓胸前金链子,右手举起,在光头上抹来抹去:“哈哈,哈哈,都啥年代了,还在这舞刀弄棒。村长,刀放下,你不就是死个儿子嘛,想要多少钱?开个价。”
胖子不以为然,一副轻松口气。
村长蒋高山一看他的狗腿子都围在胖子身边,下意识地握紧了砍刀,挑高了腔调,道:“二娃,你有钱,老子不稀罕,不要忘了,在含龙寨,谁说了算。”
“呸……”二娃朝地上吐了口痰:“谁说了都不算,钱说了算。”
“狗剩,驴蛋,狼娃,你们几个还愣着干啥,都给老子抄家伙。”村长喊道。
狗剩摸了摸红肿的脸,朝身边的驴蛋和狼娃几人看了看,大家都没动,他就低下了头。
二娃说:“哈哈,哈哈,村长,你看你把狗剩的脸打成啥了,他不就是为了给你报信,撞见你跟他老婆的好事。你下手也太恨了吧,一巴掌下去,把俺狗剩哥哥的脸打得像猪屁股一样。”
狗剩摸摸脸,头低得更低了。
村长一看这阵势,知道他的狗腿子们已经被二娃收买了。而二娃显然要替高全出头。
“高全,咱俩的事,咱俩解决,跟旁人无关。”村长看阵势不对,很无耻地说。
高全说:“我就没打算让任何人帮我解决,只要你答应不为难其他人,我愿意为你儿子偿命。”
“好,高全,你是汉子。”蒋高山说:“二娃,你都听到了吧,我和高全的事,你们少搀和,都给我滚到一边去。”